祝之宣打定了主意谁也劝不了，阮思音也自知无望。
他朝阮思音怀中丢过一把剑。阮思音抬手接下。
祝之宣整理袖脚，对阮思音道：“朕记得你在故城救下老七，听说会一点功夫，正好，你跟着朕，保护朕。”
……
阮思音来故城走动过，知道深山老林里面埋伏着一些不法之人，实力不可估计，做事心狠手辣，出没无常。
她已经许久没去听故城商队这边的消息，害怕自己的消息落后，以至于在这里出错，是以心中一直有一根弦紧绷着。
祝之宣与她完全相反。
不知道这位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时阮思音觉得他还童心未泯。
尚在车队中时，他一直了无兴致，除了待在车架中，就是在就寝处休息，对当地风水人情没什么好奇。
他自己乔装离队之后，兴致倒是高了很多，什么都想吃，什么地方都要去。
走过街角时闻到包子店的包子味要阮思音去买，看见卖桂花糕的要阮思音去买，甚至糖葫芦，小孩子才吃的东西，顶着阮思音沉默的目光，也要她去买回来。
阮思音买回来，按照宫中的规矩，自己尝了点，无毒后才敢交给祝之宣。
一路上下来简直成了他的保姆。
阮思音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但祝之宣站在春楼面前时，她还是忍了很久。
十分想伸脚使个袢子，让他一抬腿就摔个狗吃屎，然后腿脚受伤，只能乖乖坐在马车里。
祝之宣挥扇，昂首挺胸进了春楼，阮思音黑着脸跟在后头。
倒是没突破阮思音最后一道防线，他没要姑娘陪，只是在包厢内喝酒，不时看看窗外跳舞的舞娘。
阮思音一边时刻留意从旁经过的人群，一边装作平静地同祝之宣交谈。喝了口茶，小声问道：“陛下来这是因为好奇么？”
祝之宣眯着眼睛笑，大喇喇地坐着，他气度尊贵，惹得不少人偷偷看他。“青楼而已，有什么好奇的，从前朕……我可不必司老板去的少。”
他极其自信，对上阮思音的眼神更是如此，他道：“譬如说，绿月就是我的人。”
阮思音手中的茶盏顿在唇间，迟迟没有动作。
祝之宣瞧见她眼神，乐得哈哈大笑。
笑完对阮思音道：“如何，我不比七弟差吧？我挺喜欢你的，不如你另择明主，从现在开始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阮思音心里万千想法翻腾，面上却作不显。低声道：“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臣子，从一开始，我就是陛下的人。”
祝之宣笑容浅了些，显然是对她这般敷衍的言辞不甚满意。
他啪的打开折扇，微微扇着，道：“你再看看吧，往后你会心悦诚服的。到时候不得不跟着我，我可不保证会有现在这般好脾气。”
阮思音垂眸道：“陛下误会了，草民一日为您的百姓，一日就是您的人，您想如何便如何。”
祝之宣有些无聊，转头看向窗外的水袖舞，道：“少唬朕，是不是真心的朕听得出来。”
阮思音便不再多言。
她心中暗暗盘算着，齐王和陛下，这两人权力之争，自己倒莫名其妙成了这棋局上的棋子，她心思沉重地想着到底是从那一步开始走错了，明明打一开始，她只是想在这京城中经营一个生意，有个能自己掌控的安身立命之所而已。
想来想去，觉得，或许是当初来京城，便已不再是看戏人。
*
要突袭检查军营，就不能呆在城中。
马上要到边疆，一路上没出什么差错，阮思音才算松下一口气。
但军营离城郭远一些，祝之宣异想天开，竟让想从草原上溜过去。
这样能大大避开他人的眼线，极好地隐匿自己的行踪。
但草原上凶险至极，无论阮思音怎么劝，他都不听。
只能跟着祝之宣骑马在草原上飞过。
祝之宣骑着马，站在草原的一处高地往下看，身边跟随他的，只有十几人。茫茫草原上看不见边际，祝之宣意气风发地遥望四方，对阮思音道：“这真是个好地方，适合马儿跑，比京城附近的那个马场可好太多了。”
一位喜欢奉承的公公在祝之宣身旁说道：“陛下圣明，以陛下的威力，终有一日，这地方也会是陛下的治所，到时候精良的骑兵唾手可夺！”
祝之宣大笑，“说得好！”
一只雄鹰在半空中翱翔，祝之宣仰头去看，这雄鹰英姿勃发，叫声高亢而嘹亮，让人感受到他的力量和威严。
那奉承的公公姓刘，还在说着，“这雄鹰正是彰显陛下威仪，陛下见到此鹰，一定会心想事成！咱们的军队一定会马到成功……”
十几人具都仰头看着，谁也没将那人的话放在心里，话便散在风中，有一阵没一阵的。
忽然，草地上出现了一处不同颜色的影子。
阮思音觉得头颈酸涩，往远处看去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又看了一阵，那颜色比草的颜色要淡一些，阮思音疑心是否是秋日将近，草原上有些草木已经开始发黄的缘故，却觉得那东西静得有些可怕。
草原上的每根草都在风中飘舞，那东西却静静不动。
阮思音警铃大作，她猛地抓住祝之宣手臂，低声道：“有人！”
众人朝着她视线看去，有些视力好的，渐渐变了脸色。
人群中不再有人说话，具都往那处瞧。
祝之宣严肃地问：“那是什么？”
一位曾经在故城当过兵的禁军道：“那似乎是……是亓丹人！”
祝之宣顿时变了脸色。
“多、多久来的……”
阮思音揪着马绳道：“不重要了，咱们赶紧走吧！”
但那方似乎已经发现祝之宣等人已经发现了自己，慢慢地从小土坡后面现身。
来的人不少，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似乎挥了挥手。他们旁边站着弓箭手，一齐向空中射箭，箭矢过来，众人围在祝之宣周围，挥剑挡住箭矢，让祝之宣逃脱。
阮思音跟着祝之宣往前面冲，身后几名武功高强的人断后。
许是那些亓丹人当真是来了挺长的时间，不多时在路上迎面又遇上一波亓丹人，一见到他们就列阵射箭，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阮思音挡在祝之宣前面，剑舞得飞快，大声喊道：“换个方向！”
正巧旁边出现一个小山坡，众人连忙跑进这小山坡中。
祝之宣带的禁军很快近距离与亓丹人交上手了，亓丹擅长马上作战，就算是禁军武功高强，也不免得被人数和气势稍微击退。
已经有人死在亓丹人的剑下，前方的战士大声喊着：“陛下快逃！我来掩护。”
可四方都有围攻，就算是逃也无处去逃。
阮思音匆忙中心生一计，让前方的战士不再抵抗，直接往小山坡深处跑。有人不明所以，阮思音道：“亓丹人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在自己的领地上遇见敌人，一定觉得奇怪，方才他们看了我们这么久都没有进攻，说明他们根本不清楚情况，怀疑我们在使奸计，如今我们不战就逃，更加显得怪异，他们一定会以为小山坡中有埋伏，不会贸然前进的！”
祝之宣想了想，肯定道：“说的有理，我们退！”
抵挡的几名禁军当下转身，不再理会亓丹的进攻，纷纷往小山坡中赶去。
果然如同阮思音所言，竟然没人再敢往前，纷纷在不远处守着，静观其变。
似乎是天不绝人，小山坡中竟然别有洞天，有一处洞口，里面可以容人，也能稍加阻挡，让外间的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阮思音观察形势，道：“这个地方容易设下埋伏，亓丹人一定会以为我们是诱饵，这里躲着我们的兵，在等他们过来，所以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祝之宣沉吟不语。
一名禁军高声道：“陛下不必担心，就算他们要攻进来，我们在山坡里面，容易掩藏，有天然的优势。就算是他们要攻进来，一时半会也打不进来！”
祝之宣闻言眉头才动了动，赶忙追问道：“当真？”
“当真！”
阮思音接着道：“当下最重要的事是要传信给王爷，让他派兵前来就我们。”
祝之宣神色几变，声音低沉问道：“要如何传信？”
他问过后，周围一阵安静，无人答话。
祝之宣深深吸了口气，眉目间略显慌乱，负手走进洞中，对着墙壁不再看人。
那位刘公公哭喊着过去，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有贵人前来相助，陛下千万不要太过忧心……”
没待他说完，祝之宣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大声喊道：“闭嘴！”
见此情景，众兵士守在洞前，沉默不语。
阮思音不出声地呼出口气，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几步，去看外间亓丹有什么动静。
一名禁军头领名叫陆随，跟着阮思音一起去了。他一直见阮思音陪在祝之宣身旁，知道她是祝之宣的宠臣，却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跟着别人一起叫她：“阮大人。”
“阮大人，不必看了，四面都有人，咱们已经被围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