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欲言又止,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见过数代王朝更迭,却仍在此刻残忍地悲悯着:“参泽永勾结天国和暗域,意图谋反,王后已经遭遇不幸,国王陛下大概也……皇女殿下,请节哀。”
“我们知道。”大皇女倔强地抬头看着教皇,声线颤抖,“没关系,我们会为父皇母后报仇……”
教皇抬手抹去她眼眶里强撑着不肯落下的泪水,又伸手将参泽川带到自己怀里:“皇女殿下,你们可以允许自己痛苦,这里是安全的,你们不用如此隐忍。”
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眼中何时蓄满泪水。
参泽川终于忍不住扑在教皇怀中痛哭出声。
他是看着父皇母后继位,又照看着自己与皇姐长大的长辈。
“教皇爷爷,为什么会是皇叔,为什么会是皇叔呢!我们一家人一起不好吗!”
她已经在一日间失去了自己的三个亲人……
教皇无言,只是轻轻拍着参泽川。
大皇女垂下眸子开口问道:“教皇阁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快速度过褪生期吗?”
教皇手下一抖。
大皇女的话让他想起一代又一代教皇口口相传的密言:
先有弑父弑母,便有弑叔弑姊——
“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教皇轻叹一声,像是在叹惋一人的命运为何可以如此血腥凉薄。
却不知自己是怜悯更多,还是无力于命运更多。
大皇女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让她感到寒冷。但她并不畏惧,她只知道这是她唯一可能抓住的机会。
“——血亲之血,戮以止戮。”
大皇女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会向他发起挑战。”
参泽川猛然抬头拉住皇姐的手指,红着眼仰头,无声地摇了摇头。
“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们。”
“疯了吗,你的剑不在身边,赐福也没了,回到皇宫都是个问题!”诗人一把拽住她的衣服,死死捏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走。
“嘶,轻点——”
大皇女假装倒吸一口凉气,诗人连忙收起手。大皇女见状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
“哎呀,你不是一直在等参泽大皇女的传奇史诗吗,这就是灵感喽。放心吧,我还想看你在关于我的赞歌下留名呢。等你有了舞域公主赐下的名字、买下永生机械,可要一直替我传唱史诗。”
“开什么玩笑!我再想写出东西也不能拿你的命……”
大皇女懒得踮脚,抬手拍了一把他的屁股,懒散笑起来:“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输啊?我可是参泽大皇女,承受之内最强者!不过是61的浓度罢了,和我差着三十多呢!”
“不↗过↓六↓十↗一→”诗人气急败坏地指着女孩骂,“整个承受有几个六十以上的赐福?天国要杀你的门徒算一个,刚才的那人勉强六十,再就是暗域那个执政官,但她才多少啊!63!暗域赐福变成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除了伴生兽全没了!就这样一个破烂赐福还能当一域域主呢,你皇叔是什么赐福!承受最强的两大赐福!你强强强强,强你天国老祖呢!”
“好了……让她去吧。”参泽川起身,对着诗人摇了摇头,“皇姐,我的水参给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大皇女收下水参。
“你有什么计划?”教皇问。
大皇女自信地看着他们:“不必多问,我会赢的。”
诗人:“暗杀?”
“需要吗?”
教皇:“用奇兵神武?”
“参泽有这种东西?”
参泽川:“到东南骑士团集合军队反攻?”
大皇女捏捏拳头,信誓旦旦摇着头:“直接杀了他,所有问题就解决了。”
三人:……
听起来很难,实际执行起来一点也不简单。
“川泽,把地下室的暗道地图给我吧。”
参泽川皱着眉看着大皇女,极其不情愿地将地图画出,交给对方。
“走了。”大皇女随意摆了摆手,照着地图换了条路离开。
“皇姐!”参泽川眼前再度蒙上一层湿雾,“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别留我一个……”
大皇女笑着回过头。
幼小的女孩身姿挺拔,目光明亮而柔和,一如参泽永昼天幕上唯一可见的晨星。
她以骑士礼向着三人郑重告别。
“惟愿川泽奔流不息、福裨万里。”
已经被简单收拾过一遍的参泽皇宫内被摆上数个花架,金色的鲜花盛开,散发出阵阵清香,用以粉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来不及清理的地面直接铺上厚重的红色地毯,被穹顶欲盖弥彰的阴影笼罩着一直通向宫殿内的三人。
气氛没有新王继位该有的轻松愉快,王座上的人面色阴沉,犹如连日不散的阴云。
“陛下,咱们杀了十数朝中臣子示众,皇城内虽像您所说的那样人心惶惶,但同样不乏愤懑者揭竿而起,那都是我们的同胞,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吗……”
他本该忠心耿耿的心腹,昔日蒙受他的救命之恩,如今亦在皇宫之内破格穿着要塞骑士长的黑色制服,现在却忧心忡忡地质疑起提拔他的人。
参泽永坐在皇位上不断揉着眉心,没有说话。
“启禀陛下,西部军情处红衣骑士求见!”
“嗯。”
“参见陛下,我有西部军情要报。”
红衣骑士在参泽永的示意下起身。
“西部要塞五大骑士团在三城内散播‘陛下不惜与天国联合也要谋害先皇’的流言。西三城反应剧烈,城民激烈反抗守城,天国那边一时也没有办法奈何。天国国主向我们施压,要我们出手强行镇压。”
“准,派人过去,胆敢反抗者一律镇压。”
“陛下!天国国主无非是想让您承担骂名再瓦解三城士气,我们动手会让三城对参泽彻底寒心,天国人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三城拿下!”一旁的授勋黑衣骑士长跪倒在地。
“没有期待哪里来的寒心。如果我不动手,等到天国举国进攻,就不是三城跟着他们姓了。去,派北城骑士团协助天国。”
“……是。”红衣骑士迟疑地领命离开。
“报陛下!南部军情部红衣骑士请见!”
“说。”
又一红衣骑士觐见,语速极快道:“参见陛下。南部要塞骑士团收到宫中消息,已然兵变。我们负责镇压的人手不敌,除我以外已全军覆没。南骑士团现正在他们骑士长的带领下返回皇城,说是要找到两位皇女殿下光复正统。”
“无妨,我有安排。”参泽永问道,“两位皇女如何?”
“教会三天前传来讯息,一切如常。”
“三天前?不是让他们每天一报吗!”参泽永皱眉,“算了,派人去查怎么回事了吗?”
“……”黑衣骑士长低着头,“臣这就派人去做。”
门外礼士官忽然高喊:“北城骑士长求见陛下!”
什么北城骑士长,他不就在这站着吗?黑衣骑士疑惑地看向参泽永,发现参泽永也不求甚解地看着自己。
还没等两人疑惑地对视完,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砸在皇宫正中心,发出巨大响声。
是一个头戴兜帽的女人。
女人闷哼一声,身上水甲尽数散去。晶莹舞动的金色光粒在繁花锦簇中显得格外梦幻,可惜皇宫内的几人无心欣赏。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嘴中鲜血溢流不止:“大……皇女……”
还没说完,只见剑影残动,血肉横飞,那人就彻底咽了气。十二名红衣骑士列队奔入皇宫,面朝中间持剑之人,宛如众星拱辰。
奶棕色的卷发已被血污浸染,腥如来人凌然的红眸。
大皇女手持西洋剑,面无表情地举剑直指她的亲叔叔:“我以骑士的名义,向你发起挑战,请骑士团众员见证!”
骑士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骑士团成员:“你们在做什么!想造反吗!”
“大皇女才是真正的正统,吾等骑士荣光已被玷污,绝不可一错再错!大皇女殿下愿为吾等提供将功赎罪的机会,吾等便绝无可能执迷不悟!”
参泽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大皇女。两姐妹年幼时常常被送到自己身边学习如何使用赐福,虽是叔父,却也如师如父。
此刻被她用剑指着,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悲哀,最后又化作对她如此意气用事的担忧。
“回到教会去!我知道你心有怨恨,不会介意你现在的僭越,待到我死去,你和川泽仍是参泽的帝皇。回去!”
“我曾向海泽陛下发誓我将用一生践行骑士精神!参泽永,你为亲王勾结外敌,抹黑荣誉;面对挑战色厉内荏,违背英勇;肆意屠戮无辜百姓,罔顾怜悯;残害忠臣,漠视公正——我是海泽陛下第十三世后人,川泽女皇宫廷骑士长,为捍家国荣光,势与此等奸恶之人势不两立、不死不休!受死!”
她话音才落,顿时暴起提剑冲向参泽永。
参泽永叹惋不已,抽出自己的西洋剑:“也罢,只有川泽也并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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