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梵芮岚德,亲爱的探索者。”
古老的音调环绕于脑海,像森林迷雾一般,飘不散,抓不住。
头疼欲裂。
少年睁开眼,目光所及是一片重影着的黑暗。时空旋转、交错、徘徊,是飘渺着的幻像。
怎么回事……
终于站稳,视线清明,一座古老的王国映入眼帘。
纪云也似是不太相信,揉了揉眼睛,想把自己这幻觉退去。
是梦……绝对是梦……
意识回笼,烛台、密信、桌案尽数不见。
巨大的金銮殿门矗立在异世界的入口,似在呼唤着迷失旅人的姓名,“向前—进来吧——”
他的肢体不受控制,僵硬地向前迈步,犹如提线木偶一般。
少年心底叫嚣反抗着。
停下…停下…快停下……
仅仅几步,冷汗已经滑落脸颊,浸湿了发丝。这夜的寒风刺骨,后背凉的阴森。但他终是没停,反而加快了步伐。
纪云也面色苍白阴冷的吓人,反反复复低声提醒自己不能怯懦,不能退缩。
长袍摆动,繁琐的世家礼服上轻铃脆响。金丝边在昏暗中闪烁细碎的光点,使他成为发光体。
其实也不算过于黑暗,身旁小路边每隔一段都点着烛火,应着蝉鸣舞动,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似是即将熄灭又反复燃起。
像通往地狱的小径。
同样向前的还有数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恐惧。
进入这破地方的倒不止他一个。
月光勾勒出少年的脸庞,这是一张上帝见了也会称奇的容颜。
像是某种艺术家描摹的神像和巧工手中洋娃娃的融合。
他眸色如这极夜般,深不见底。配上玉雕的面容与几近病态苍白的肤色,显得脆弱不堪而又幽远神秘。
走进大门,制约感倾刻消散。只是纪云也清楚地很,那些细线没有消失,而是越来越深了。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人影交错,有来者,有离者,三三两两。交谈声此起彼伏,添了几分热闹。
这广场说不上来的怪异,让他感到不适。
像什么呢?
但大脑尚模糊不清的他暂时无法想起来,只好先搁置。
于是纪云也没凑这个热闹,绕开路从小道远离这片广场。
这个点行于路的大多是像他这样的外来者,必竟普通百姓一般不会在凌点出门。
他尽量避着行人,贴着砖瓦墙沿,向这座城中走去。
门口的指示有标,韦斯亚城——
梵芮岚德的一座边缘城。
“执行官大人近日还有宴会吗?”有两人从他身旁蹭过,低声耳语,大抵是没注意到阴影中正离去的少年。
风一吹,话语传到他的耳畔。
“没呢,最近画师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听说执行官大人也在关注。但是她好像很反感。对了,听说……她曾经是画师的助手!”
“你说的这是真的假的啊……画师的助手?!”
后面的话纪云也无法听的真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呆在原地片刻,又自嘲般摇摇头,脚步却不自觉向城中央靠近。
夜还在流淌,两人口中的“执行官”银铃,拎着一盏油灯独自靠在窗棂边望月。
今夜月光不太亮,雾蒙蒙拢在堡垒四周,此时像极了古书中的鬼屋。
韦斯亚不是一般的大,为了方便新人,韦斯亚的边缘区也相当繁华。
当然新人也更好坑一点是了。
纪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该去哪,漫无目的地在这不夜城中逛着,向中心靠近。
又过了几幢围城的屋子,目光所及,没再有静宜的阴影让他逃避。
纪云也硬着头皮在人流中穿梭。所幸他昨天穿的是传统世族服饰,进了这个古纪元世界,衣服倒没变,在这一众奇异的古式装扮中不算扎眼。
“让开!”一辆马匹失控的奔向打算去看看地图的纪云也,驾着马车的车夫很是惊恐,车上的乘客拧紧眉头。
来不及反应,身体先一步退后偏开。车轮擦着纪云也的衣角而过,骤风划过脸颊,生疼。
不知坐在车上的乘客干了什么,失控的马匹瞬间被定住,几乎腾空的车体又重重地落下来。
四面的尘土飞扬,又呛得纪云也不得不连连咳嗽。
乘客从车上蹦下来,那车夫又一惊,赶忙去扶,心脏扑通扑通地在胸腔内跳动 。
车上的乘客是位年轻的女子,暗红的眸子斜睨着车夫,面色阴冷,显然是动了怒,
“等着。”她冷漠道。
因为长期拉车导致黝黑的面孔自责又害怕地垂头,接受了未知的命运。
从这意外便能看出,少女并非一般人。她手中权杖轻抵地面,成了一盏幽亮的灯。
四面议论声不绝,纪云也隔得有些距离,听不真切。
“没事吧?”她问。
纪云也斟酌了会她对自己与车夫的态度,觉着自己应该是安全的。
“没事。”于是他轻声回应,摇头。
纪云也的身法不算优越,但是对付小状况还是有余力的。
“对于这次意外非常抱歉,我会给予你补偿。”她的话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没给纪云也拒绝的选择。
“可以到斯蒂特庄园找我,报我的名字就好——池筱,我的管家会接待你。”
纪云也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加之那位少女的态度,接受了。
“现在可以吗?”正好去城中心的路途遥远,说不定能捎上他一程。纪云也不指望任何补偿,这就足够了。
池筱却误会他准备狮子大开口,但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早解决早完事。
“可以。”
池筱没想到,眼前少年的需求很简单,把他送到执行馆就行。
虽然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到那,池筱还是换了个车夫把他送到了。
执行馆在城邦中心,是地方掌权者——执行官的住所以及地方政治中心。
既然打算去城中心,干脆直接到执行馆好了,纪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执行馆离城边缘实在很遥远,自己身无分文,借助少女的帮助再好不过了。
银铃看了会月,觉着微风灌进衣袖还是有些冷,回屋披了件斗篷。
她就着阳台边的方桌,开始处理公务。
待到上周的公务处理的差不多,她打了个哈欠,又望向月。
冥冥之中,一种引力吸引她往下望去,少年单薄的身影就这么撞进视野。
隔着堡垒高耸的围墙,少女怔怔地与树荫下的纪云也对上视线。
“先生!”银铃的眸子一亮,勾唇浅浅地笑。
纪云也再回神,只看见身着雪白长袍的少女,踏过满地碎裂的星光。手中的银白风铃轻晃,银色的齐肩短发炸成一团,顺着气流划出半月的弧度。
“早啊先生,我是韦斯亚城的首席执行官——银铃。”
“有兴趣成为我的徒弟吗?”银铃笑嘻嘻地说道,不知用了几分真心。
“拐卖人口是犯法的。”纪云也低头看着这位比他矮了半头的女孩,反驳她的玩笑。
她遣散门口的卫士,拉走纪云也朝里走,声称要好好带他参观参观。
“执行官大人。”身后一道沉稳的音色突的勾住了她脚步。
“你迟到了!过期不候!”银铃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头也不回,拉着纪云也拼命的往里跑。
*
“笃笃……”
尚没能在回忆中扭过头看清来人,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纪云也回头,恰与江时宿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声音越来越近,由于分不清是敌是友,男人轻轻拎起背包,拉起纪云也向边缘阴影处缓慢移动。
呼的一声,四面的烛光尽数灭了。
这一空间大抵是祭拜之地,一圈矗立着数座白玉神像。
因年岁久远,神像边已模糊不清,匠人没有刻上这些神像的脸,在雅瑟文明里,这是大不敬。
毕竟,无面神像象征神陨。一般被用于反神教的活动中,那群人会将其画在他们发行或宣传的作品中,意在讽刺。
但又表示神陨,又雕刻神像的,是什么鬼?
他们躲在了其中一座神像之后,静宜的空间里,脚步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除了听觉的不适,石像带来的怪异感同样令人窒息,少年只觉得那无面之上有一道道视线穿过他的血肉,黏腻腻地窥探他的内心。
但这些暂且没有危险,真正让他心慌的还是走廊的脚步声。
神秘人走过,声音最后停在门口。一道瘦长的人形阴影投射在镀金图腾的古老瓷砖中,晃动、扭曲、徘徊。
江时宿的手附上了腰侧的战术刀,预备出鞘。
只是那个人没再向前,像被无形的屏障挡在门口处,静静的立着。
纪云也被男人以一种半环抱的姿势抵在冰凉的石像后,能感受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
很久没有与人接触的这么近,有些微妙的不适。
墓室相对冰冷,但江时宿的体温比他高得多,很温暖,少年无意识地靠近了些。
江时宿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和半阖着的浅蓝眸子。
他静静地看着纪云也靠近,知道对方没别的意思,而自己意外没有强烈的反应,便也没阻止。
人影驻留了半晌,没有什么动作。踢踏声再次响起,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它走了……
江时宿跃下高台示意纪云也先不要妄动,自己则悄悄摸索至出口,用短刃反光的刀面衬着刚刚重新点燃的马灯向外探。
没人。
少年在远处看着他手里的刀,合理怀疑它先前抵在过自己的身后。
至于男人以什么原因放过了他,这就无从得知了。
对方转过身摆手,表示目前安全。
纪云也看到后,也扶着神像下来了,与他汇合。
原先一直在修整而没有细看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至于自己为什么失忆了、是怎么进来的,暂时没有时间再去思考。
虽然再没看到那个神秘人,但是保险起见,江时宿没点亮烛台,而是
火光摇曳,投射在江时宿的脸庞之上,纪云也刚好能看的真切。
男人的眼尾微微上挑,略有些狭长。瞳仁漆黑,锐利又深邃。
他的五官颇为立体,那么漫不经心的垂头,却透露着十足的侵略感。
似乎只需要抬眼一瞥,你将永远陷入这深潭。
身上的服饰显然属于这个神秘的文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这使少年心中一悸,觉着不太妙。
江时宿抬头,便对上纪云也怔怔的目光。
怎么了……
不过只有一瞬,纪云也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仿若无异的检查起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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