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把尸体上的血液尽数涂在了门上,顺着大门上的雕花纹路流淌下来。
曼陀罗,又是曼陀罗。
少年大脑嗡鸣,更清晰的视线瞬间又模糊。
银铃?银铃!银铃……
怎么回事……
杀手是谁?
那些影子吗?
纪云也想起先前杀死的那只鬼,以及迸射出的漫地鲜血。如此看来,大抵是了。
没想到这东西会有吸食血肉的能力,如果他没有发现江时宿身后附生的鬼影……他不敢往下想。
为什么会是银铃呢?
少年意识杂朦胧,最开始复琐不断地思绪渐渐转为空白,寂静的空在脑中吵闹的厉害。眼前色块重重叠叠,又被水滴冲散在渲染一片,点点坠落。
他已看不近银铃被悬挂着的尸体,血水夹着尘土积成小水潭,浪一样拍打在衣尾,雪白的袍绽开血红的花。
提着马灯的手阵阵发颤,鬼影雾似的将他包裹,侵蚀啃咬着少年的灵魂,使他无法呼吸。
门外的风更大了,轻晃着的银铃突的发出清铃般的脆响,打断了纪云也欲推开门的动作。
眼前之景向后倒退,融化为梭影。
“呼——”,少年惊醒,对上江时宿夹着半丝担忧的眼。
还在走廊中。
纪云也顾不上从男人搀扶着他的臂弯中起身,靠在墙壁喘息。
江时宿没问他怎么了,也没动,安静的垂眼看着少年,等他缓过神。
“谢谢”,少年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抬手揩去无意识泛起的泪花,踉跄着站起身。
好丢脸……
男人手中的灯火带叹气声晃动,先前的画又猛地涌上心头,纪云也又扶着墙根,咳了半晌。
“怎么打开灯了?”这次的声音比先前更弱,话一出口他又开始懊悔,能为什么打开?当然是因为自己又陷入幻境了。
“还好吗?”江时宿没答上句问话,清冷的声音显然比初见时温和的多,停顿了会,又道:“不要乱想,专注一点。”
纪云也低低应了一声,才发现四面的黑影完全没有靠近,退开距离极大,像是畏惧着什么。
不是?早有这本事不用?
这样一想,盯着江时宿的眼神加了分怨恨。
江时宿:“?”
我做错什么了?
等纪云也调整好情绪,两人又重新上路,这次他走在了前面,接过了江时宿的那盏灯,把自己的放回了包中。
不知男人在灯里放了什么,亦或是用了什么能力,那些东西不再靠近。
“那些鬼影可以附生在人的身上蛀空血肉”,出于好意,纪云也把幻境中景象所推测的东西分享给了江时宿。
“当然,我也不能确定。”
“嗯,”对方复杂的注视着少年的背影,答了一句。
进入德契落山的本就非等闲之辈,但是两进两出幻境,他觉得他小看了这位自称“诗叶”少年的实力。
毕竟幻境是梵芮岗德的必死定律,几乎零存活率的极危险项目。幻境源于心魔,克服心魔或是找到破绽可以远离幻象。
少年头顶蹭乱的呆毛随着步子晃动。
按理来说,像这样样貌不俗、实力强劲的人早该闻名王国了,但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过。
“诗叶”不会说,他便只能自己查了。
看出来他是进入幻境,主要根据第二次在走廊的突然昏迷,进入幻境者现实状态不变,意识沉沦。
何纤在这的话必然难以置信,有一天江时宿会下意识相信并等一个陷入幻境的人醒过来。
至于为什么,也许觉得他像曾经那只别人家跑丢而误进了院中的猫,饿了数天而几乎无力奔跑,却在暗卫的枪口对准时露出尖牙伸出爪尖。
年幼的他没有能力在自家的领地内救出一只猫,但猫抓伤了暗卫逃走了。它不需要被人的馈赠和帮助。
怀表在墓室里早已失灵,没有时间的流逝,两人在走道中不知走了多久转了多少圈,却始终没有到达尽头。
体力在无尽的循环中消耗减少,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
“做个标记吧。”纪云也忍无可忍回头对江时宿道。
对方没说话,拔出短刀在墙面上刻出十字。
做完标记,他们继续向前。
直到又走了半晌,发现墙面上刚刚刻下的十字标记。
纪云也:“……”
江时宿:“……”
幸好做了标记,如果没做,他们俩是不是永远也绕不出去。
“鬼打墙”,男人凑近刀痕处,用手摩梭着,淡淡道。
祸不单行。
老式有些处理鬼打墙的方法,但是总要些道具,确实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带?
这破墓也不按常理的出题方法。
嘶——,我有一招,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江时宿……”少年迟疑的看向男人,“呃,我有个办法。”
当俩人在走廊狂奔时。江时宿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如此信任少年。
然而对方给的理由是:“红桃皇后说过,只要拼命的跑,就能出去。”
好一个红桃皇后定理,听着就不靠谱啊!
直到重新站在墓室门口,江时宿服了,虽然又回来了也不太正常,但至少跑出了鬼打墙,有进步。
两人停下脚步,双双对视,内心情感交杂。但谁也没说话,一起重新迈进其中。
里面的陈设并无什么不同,足以看出与原先进入的是同一间。
纪云也环视一圈,走时的怪异感仍然存在,但总抓不住那混乱的一点,熟悉,远久,呼之欲出。
罢了,到了时候,自然想的出来。
只是……
“不对!”纪云也迈了两步,又警惕的停下,“时间不对。”
江时宿认同的点头,“是,这些东西是新的。”
地上没有半点灰尘,神像轮廓清晰,这间墓室分明是才建好的。跑着跑着穿越了?不能吧?
亦或是,又陷入幻境了?
少年终于理解为什么德契落是沉寂了千百年的古圣山了,但其中被设下无数幻象的目的是什么?
特别是,几乎全然让纪云也踩了坑。
针对我,这绝对是针对我啊!
待他们停在神像面前,四面的烛台突的尽数燃起,惊得两人推开半步。
原先纪云也一人在里时,也只点燃了门口的两盏,如今全亮了,以至照清了幽暗。
烛火舞动橙黄的裙,光晕融成了烟雾,笼罩在神像周围,趋了黑暗,添了几分温和。而光束直射至镜面般的瓷墙,折回无数长虹,竟汇成了悬在半空的曼陀罗图腾,随火光摇曳而旋转又重叠。
七盏烛台与七座神像环绕包裹住两位入侵者。
天地震动,脚下的石砖起伏转动,摩擦而发出轰隆的音。古神在苏醒。
图腾错位,复原,恰在半空中对应。
“殿下,到了。”一名仆从打开马车门,另一个仆从紧跟上来扶着纪云也下马车。少年不想再说话,也实在无话可说。
又来,又来又来又来!
马车自市井穿过,周边的市民隔有一米,静静伫立着目视恭迎王子殿下的经过。自意识汇聚,纪云也就在马车上,路途也不算遥远,一会就到了幻境中的目的地。
不过,好歹是个王子,如果这是千百年前的生活投影,死的,必然是他的“王妃”,这是一个大的破局点。
难道委托任务的目的是让他调查王妃死亡的真相?但那和梵芮岗德又有什么关系?
要找个时间避开江时宿好好找找自己的记忆。现在的处境太过难堪,没有因果的情节像做梦一般。
扶着仆从下了马车,周围的人们热情的欢呼着,能看出他们是爱戴着这位未来继承人的。
骑士从马上翻越而下,指挥阻挡住涌来的人潮。回眸,两人不经意撞上视线。
江时宿!
纪云也瞪大了眼,他也穿进来了?
不再孤单一人了,少年安心了些许。虽然对方进入大抵是拜自己所赐……
我不应该这么非酋的啊……
马车停在了一座教堂门前。
身着白袍的教父微笑着等待少年的到来,自带着圣人的光辉,嘴角的弧度却又诡异无比。
纪云也迎着无数视线,硬着头皮向上走。
江时宿跟在纪云也身后一同进了教堂,为了表明身份,少年悄悄勾了下男人的衣襟,想着他该是知道了。
江时宿:“……”
男人垂眼看向少年微曲的手指,殿下,您好明目张胆哦。
一圈的王臣皆是一缩,这是什么意思?喜还是不喜?
好在纪云也没了接下来的动作,乖乖的跟着教父完成了祷告。
待终于回了城堡,少年遣散身旁的侍从,找人秘密叫来了江时宿。
男人仍是那幅淡然神色,对于少年进到幻境丝毫不意外,“殿下。”
少年尴尬的苦笑,让他正常点说话。
虽然目前他们现在处于合作状态,但并不知道对方的任务,说不定还有点冲突。
合作不成再打起来,纪云也胜算为零,毕竟他没有武器没有能力,手无缚鸡之力。
如何分工成了问题。
江时宿看出了他的忧虑,淡淡道,“我去找破镜的方法,你自己去逛吧。”顿了顿,又问了句,“能保护好自己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余一问,怎么保护不好?
没想到少年斟酌了一下利弊,拨浪鼓似的摇起头,“不能。”
“我是新人,我没有能力。”
江时宿诧异的启唇,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不记得我怎么来的了,应该是有同伴的只是走丢了而已。”怕男人不信,纪云也眨眨眼,可怜巴巴的补充了一句,“我很弱的。”
江时宿:“……”
不知信还是没信,男人张开手掌,光点再手中迸射跳动,凝成一颗星星。
“出事了捏碎,”他把星星递过去,少年的眼睛亮了亮。
纪云也下意识地来了句,“还有吗?”
江时宿:“……”
“啊,呃不是,谢谢。”少年急刹车,心想怎么一下把话说出来了。
江时宿只是问他想要什么。
“不用不用不用,我要云朵。”
江时宿:“……”
纪云也小满意足地坐在窗边看他的四朵云和一颗星星。
微不足道地一刀和几句惨话换了五个免死金牌,不亏。
少年给江时宿发了张好人卡。
待男人地背影自窗外已看不见,少年叫来门口地一个侍众,欲备套些话出来。
“王妃近日如何?”纪云也自认为这话没有什么破绽,但那侍从却一愣。
“殿下,您从未有过王妃啊!”那侍从不解,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少年瞳孔骤然一缩,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惊骇,只好掩下神情与他道,“王后,刚才说错了。”
那侍从点点头,恍然大悟状,“近日安好,前阵似乎还总念叨您太忙了,都没时间去陪她坐坐。”
“过一阵就去。”纪云边先画饼,让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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