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做你的听众。”——这话还真像电视剧里的深情表白呢。
杨峤夜晚躺在床上时想,如果柏亦庄接下来没有说“这都是朋友应该做的”就更像了。
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记起来了。
她愣了好一会,然后冲对方笑,笑容透着傻气,如果这时苏宛在她身边,他大概会安慰自己说,这不叫傻,这叫真诚。
苏宛是懂得安慰朋友的。
柏亦庄和他一比,似乎也不差,因为他说,有些星星选择沉默,但这并不影响它们发光。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望着天空,杨峤也跟着向上看,在漆黑的夜空之上,努力找到一处微弱的光点。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生怕下一秒稀薄的光消失不见,也是在那个瞬间,她猛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个相似的夜晚。
她和苏宛站在顶楼的天台上,看着漫天的流星降落人间。
那时,他们才刚刚长大,一无所有,也一往无前。
这个夜晚的结束,是杨峤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清冷柔和的月光照在她的床单上,她的脑海里回荡着柏亦庄走之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杨峤,以后我和你一起跑步吧。”
*
进入十月的第一周,上海下了一场雨,杨峤心安理得地在家宅了整整七天。
假期的最后一天,苏宛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杨峤悠哉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调侃她这是在家里养蘑菇呢。
杨峤目光跟随苏宛走进卧室,才直起身子,做贼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还好,除了头发少点,根本不存在其他微生物。
不过,她还是从沙发上坐起来,经过卫生间门口的时候,顺道进去洗了个头,然后换了身衣服出门。
杨峤来到家附近的公园,刚过饭点,一群中年大妈在那里跳广场舞,杨峤就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看了十多分钟,最后一旁的大爷实在看不下去,跟她说,小姑娘,想跳就去跳,广场舞没有年龄限制,别害羞。说完,还一副要上手拉她加入的架势,杨峤忙摆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又羞又急地快步逃走了。
杨峤在公园里转悠半天,感觉时间格外漫长,不如在家养蘑菇,于是又灰头土脸地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她刷到了柏亦庄的朋友圈,除了工作的合照,还有一张没有聚焦的男生侧脸,定位在伦敦,杨峤依稀辨认出那是沈其明。
早在放假前,柏亦庄就告诉她,他假期要去英国参加一个科技论坛,为期三天,两人的游戏时间可能要变动一下,因为时差的关系,他那时可能正在工作,杨峤忙说,不用这么麻烦,三天而已,没关系。
柏亦庄说,等他工作结束,给她发消息。
杨峤回他说好。
杨峤每天晚上九点半点进游戏看一眼,在那里听完音乐,如果还没有新的聊天,她就退出游戏。
第四天,依然没有新的聊天。
第五天,没有。
……
杨峤给柏亦庄点了一个赞,将手机放到口袋,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伦敦的风景应该更好,起码不会像上海这么拥挤,但是伦敦总是下雨,相比之下,还是上海更好。
假期的最后一个夜晚,杨峤哄着自己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长觉,然后继续抖擞精神,进入新一周的工作战斗。
一大早,孙向明将杨峤和孙开贤二人叫到办公室,告知她们研究所采购部已经同意百乔生物入驻平台,两人很高兴,孙开贤问孙向明怎么和那边交涉的,原是想刷点经验值,孙向明这边却只是语焉不详地搪塞了几句。
吃午饭的时候,孙开贤说:“看老孙这架势,估计没少为这事忙活。”
杨峤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孙开贤笑着回:“你没发现,老孙比之前更秃了吗哈哈哈……”
杨峤回想了下,也跟着笑起来。
“我看韩晴那边已经有好几大单了......”孙开贤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唉声叹气道,“这人呐,就怕比较,峤峤,咱俩得努力呀!”
杨峤沉吟着点点头。
“这长得好看是有优势哈!”孙开贤咬着一次性筷子,歪着脑袋羡慕道,“我上次听到小韩同学和人打电话,管对方叫“赵医生”,没准到时候还能事业爱情双丰收呢。”
杨峤闻言,动作微顿,眼珠转了转,没有说话。
下午,杨峤和孙开贤又去了研究所,这些天下来,两人和大楼里的人基本都混了个脸熟,孙开贤有时还会在休息的间隙和楼下的保安聊闲天,杨峤听从郝思齐的经验,从官网上了解了各个课题组的研究方向以及研究员近期发表的文献,重点放在几个新课题组上,成功开了第一单,两人合计着下周在楼下摆摊宣传,进一步扩大知名度。
下了班,孙开贤直接回家,在地铁换乘站和杨峤分开,杨峤到达公司时已经七点半,估摸着时间,就在公司附近找了个面馆,随便应付了几口,擦擦嘴巴,赶往体育中心。
杨峤到达时,柏亦庄已经候在那里,不知到了多久。
他大半个身子斜倚在篮球架上,一见到人,立马弹起来,两只手背在后面,老大爷似的,闲庭信步地朝杨峤走过去:“杨峤,迟到了啊。”他指着表上的时间得意地揶揄她。
杨峤朝他手腕上扫了一眼,而后淡淡道:“起码没有爽约。”
柏亦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弯下身子,去寻她的眼睛,笑着道:“你是在说我吗?”
杨峤不答。
柏亦庄想解释,话到喉咙又被他生生咽下去,示弱的方法有很多,他不是非得选这一种。
“那先跑步吧。”柏亦庄慢慢敛起笑容,等着杨峤的动作,配合她的步调,和她并肩慢跑在半明半暗的操场上。
半小时后,杨峤停下来,开始做拉伸,从始至终没和柏亦庄说一句话。
柏亦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杨峤闻声,偷偷抬眼。
却不知某人正直勾勾盯着她。
捉住她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杨峤,你上次怎么跟我说的?”
“不是说不冷战?那你这是干什么?”柏亦庄说着往前走了一步,瞬间离她更近,“我看你也就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根本没真心把我当朋友。”
杨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不是的。”
她顿了顿,把头偏向一边,低声解释道:“我不熟练,跑步的时候说话,会喘不过气,我想先把事情做完。”
“真没生我的气?”
杨峤回过头,望着他的眼睛,缓了两秒:“生了。”
柏亦庄微愣,继而又笑:“那怎么办?”
杨峤真讨厌他这种胜券在握的口气,那么漫不经心,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可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为他的话多跳了一下。
“如果你愿意解释,我应该会认真听完,你不想说,那我就自己消化。”杨峤故意加重了语气,“毕竟,这是朋友应该做的。”
“我不想解释。”
杨峤抬眸看了他一眼:“哦。”
随后抿唇笑了下,掩饰眼底稍纵即逝的失落:“那走吧。”
两人离开体育中心,柏亦庄要开车送她回去,杨峤犹豫片刻,应下。
不答应的话,这人指不定又要拿这件事做文章,烦。
柏亦庄来过一次杨峤住的地方,第二次就显得轻车熟路,地铁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被他缩到二十分钟。
车子在路边停下来,杨峤正要拉开车门,被柏亦庄拦下。
“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呢,”柏亦庄看着杨峤的眼睛,“我不想解释,但也不会让你自己消化。”
杨峤心一缩:“干什么。”
柏亦庄大手一挥,从后座捞起一个浅蓝色的购物袋,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个云朵毛绒玩具。
他用云朵挡住自己的脸,声音软绵绵的,他的音色偏低沉,此刻故意夹着嗓子,让杨峤联想到电视剧里的太监。
杨峤忙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
“杨峤你好,我是柏亦庄的朋友,他现在不方便说话,让我向你转达,他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生气,要开心。”
杨峤眼珠直溜溜地盯着面前滑稽的云朵,好奇它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见对面没有反应,柏亦庄又扭动几下身子,抖着手里的云朵,悲愤地说:“要是……要是你实在不解气,就打我吧!”
“好!”杨峤清了清嗓子,酝酿两秒,接着十分高冷地一把扯开柏亦庄的“伪装”。
柏亦庄随即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戏精。”杨峤把云朵丢到他怀里,不留情面地评价道。
“那你还生气吗?”柏亦庄说。
杨峤盯着他看了看,晃了两下脑袋。
“嗯,”柏亦庄满意地笑,“这个给你。”
“给我干嘛,它不是你的朋友吗。”杨峤说到后面,自己也忍不住发笑,还说他是戏精,自己不是也配合他胡说八道。
“让它呆在你身边,我不在的时候,就由它代替我,陪你。”
车内刹那间沉寂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杨峤的心声。
这话说的,挺暧昧。
可是当事人的神情和语气像上课回答问题那样,不掺杂任何其他感情的,认真。
杨峤的大脑,真的有点死机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拿着啊!”柏亦庄催促她。
“哦——好的!”杨峤呵呵笑了两声,接过玩具,摸了摸,手感很好,放在她的腿上,却有千斤重。
“那我……我先回去了。”杨峤说着匆匆下了车。
天上飘起了小雨。
柏亦庄也走下来,扶着车门,朝她的背影喊道:“杨峤,明天见!”
杨峤把云朵紧紧塞到怀里,跑得飞快。
一眨眼就融进了黑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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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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