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是我小姨,她的事情,你们凭什么不告诉我?凭什么?”春生带着哭腔质问道。
他眼眶通红,嘴唇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卢淡眉头轻皱,不想看到春生这个模样。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凶手,是于渊。”
春生愣了一瞬,好像没听清似的,神情恍惚的问道:“你再说一遍,谁?”
“于渊。”
这次,是刀三回答的。
春生只觉得胸口好像忽然被什么堵住了,喘不上气来,他整个人晃了晃,差点跌落在地。
卢淡扶住了他,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一直以来,春生都把于渊当作他的准姨夫。这就是刀三和卢淡不敢告诉春生真相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春生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滴接二连三砸在卢淡的手背上,好像灼热的火焰炙烤着他的皮肤。
刀三靠坐在床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春生拂开卢淡的手,哽咽着开口:“我们该怎么给小姨报仇?”
刀三神色复杂,良久,他道:“我说过,会给她报仇,这件事交给我,你别掺和了。”
短短几天,刀三两鬓添了许多白发,卢淡看着他说道:“你受伤了,交给我。”
不等春生说话,卢淡看向他,抢先道:“你没有异能,刀叔受伤了,你们都留在家里,我能做到。”
“我不同意!凭什么你一个人去!我没有异能,就没资格替我小姨报仇吗?”春生情绪激动的反驳。
刀叔也不同意让卢淡一个人去冒险。于渊身边至少还有五名异能者,让卢淡一个人去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但卢淡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春生没有异能,他又受伤了,眼下确实不是复仇的好时机。最后他道:“等我伤好了再作商议。”
三人暂时勉强达成共识。
哭喊声爆炸声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漫天的火光与血光交织在一起。
“舒逸,活下去!”
“爸爸!妈妈!...”
卢淡猛地睁开眼,心脏砰砰狂跳,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了。深呼吸几次,缓了缓,卢淡才伸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以及额头的汗水。
有一段时间没做这个梦了。或许是因为白日里的那个男人,让卢淡又想起了八年前的事情。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暖黄色的灯光下,八岁的游舒逸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听父母为他唱生日歌。
“舒逸生日快乐!”
“可以许愿望,吹蜡烛咯。”
游舒逸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草莓蛋糕,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期待。他闭上眼睛认真许愿,“希望每天都能吃到草莓蛋糕。”
游远霖和木清清夫妻俩站在一旁,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在路灯的映照下,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很快就给大地裹了一层雪衣。
庄园后的山林里,颜铮年一动不动的趴在灌木丛中,透过望远镜,他怔怔的看着室内温馨的一幕。耳机里传来上级的声音,“一组注意!倒数十秒。”
“收到。”
三,二,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颗炮弹落到了庭院中间的建筑物顶上,霎时间地动山摇,无数碎石掉落。三层高的楼房眨眼只剩下一层半,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塌。
“二组听令!立刻行动!”
“收到!”
一队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士兵立刻破开庄园大门,从前院鱼贯而入。
前院的变异植物跟疯了一样,开始攻击闯入者。一株比蟒蛇还粗的藤蔓唰唰唰的破土而出,顷刻间将一名闯入者倒吊起三米高。
哒哒哒哒哒哒哒...机关枪的声音响起,无数颗子弹没入藤蔓中,将它的触手打断。被倒吊着的那个士兵,“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除了变异藤蔓,前院还有好几株变异的仙人掌,足有一人多高。其中一株仙人掌张开两侧的叶掌,忽然一把抱住了一个路过的士兵。那名士兵顿时被扎了满脸的刺,脸上的面罩都没能挡住,疼得他直飙泪。
一楼大厅内,游远霖和木清清将游舒逸护在怀里,一家三口往后院跑去。没来得及吃的草莓蛋糕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就这样被遗忘了。
“三组注意!后方拦截!”
“收到!”颜铮年立刻动身前往庄园后院拦截目标人物。
游舒逸从昏迷中醒过来时,游远霖和木清清正跪在地上哀求。
“我们可以跟你回去,但我儿子是无辜的,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他才八岁,什么都不知道!”
“你也看到了,背后的人只想让我们永远闭嘴,我们死了没关系,但我儿子必须活下去!”
“......”
游舒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的喊道:“爸爸,妈妈。”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忽然将游舒逸扛上肩头。不管游舒逸怎么挣扎,怎么哭喊,他都无动于衷。
“舒逸,活下去!”
“爸爸!妈妈!...”
混乱之间游舒逸拽住了男人脖颈上的项链,被打晕的前一秒,他看到了一枚银色指环。
游远霖召唤了一头雪狼,他对颜铮年说道:“让白雪带舒逸离开。”
颜铮年将游舒逸扔到变异雪狼的背上。很快,雪狼的身影消失在了山林里。
砰!砰!砰!枪声响起,温热的血溅到了颜铮年的脸上,他抬起手摸了摸,眼前一片刺眼的红色。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颜铮年沉默着靠在椅背上。关于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所有的细节都印在他脑海里,清清楚楚,无法遗忘。
是的,卢淡就是游舒逸。很久没人喊他这个名字了,直到今天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睡是睡不着了,游舒逸干脆起身下床来到后院。屋檐下放着两把椅子,一周前的夜晚,他还和柳如烟坐在这里聊天。
那晚,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柳如烟忽然开口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游舒逸想了想,认真回答:“你和春生喜欢,我就喜欢。”
柳如烟无声的笑了,她说:“那我们换一个地方生活,好不好?”
“好。”
柳如烟抬手摸了摸游舒逸的头,须臾又问道:“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卢淡吗?”
她这么一问,游舒逸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表情有些微妙。
“卢是我母亲的姓,给你取淡字为名,是希望你这一生能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的活着。”
游舒逸心头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唇角泛起微笑,说道:“原来,是这样。”
柳如烟在黑暗中看了游舒逸一眼,问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有那么不靠谱吧?”
游舒逸眨了眨眼睛,此时无声胜有声。
“扑哧。”
柳如烟笑了,游舒逸也笑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段往事。
六年前,游舒逸被柳如烟从无人区捡回来,浑身脏兮兮的,头发都结成块儿了,也不说话,就知道露出尖牙呲人,像一只小狼崽子。
那会儿的春生,又黑又瘦,像一只小猴子,声音倒是还有几分奶声奶气的。他好奇的问道:“你是谁啊?”
面对春生的问题,游舒逸的回答是,露出尖牙,呲他。
“以后他就是你的小伙伴了,你不是总嚷嚷着没人陪你玩儿么?”柳如烟笑嘻嘻的对春生说。那时候,她也不过二十岁。
由于游舒逸的不友好表现,春生傲娇的扭头,拒绝道,“我才不要呢!他脏死了!”
游舒逸继续露出尖牙,呲他。
“哎呀,洗洗就干净了嘛。”柳如烟让春生出去打水,然后把游舒逸衣服扒了。
柳如烟力气大,小狼崽子也无法反抗。洗到一半柳如烟把梳子往水桶里一扔,气呼呼的转身出去了。她风风火火的进了斜对面的理发铺,又风风火火的回来。
后来,游舒逸就变成了一个光头。由于他的头发打了无数死结,怎么洗都解不开,一气之下柳如烟干脆全给他剃了。
“哈哈哈,卤蛋儿!”,春生指着他光秃秃的头,捂着肚子笑了好久。
发现春生在笑话自己,游舒逸继续露出尖牙,呲他。
但游舒逸不敢呲柳如烟,因为她一只手就能把游舒逸制住。后来游舒逸尝试过逃跑,很多次。但每次都被柳如烟抓回来了。柳如烟比白雪还敏锐,总能找到他。
“小姨,他都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
“啊!小姨!他咬我!”
“小姨!卤蛋儿又闯祸啦!”
“......”
自那天起,游舒逸和春生成天打架。春生打不过就跟柳如烟告状。他一告状,游舒逸就被罚。所以他每次告完状,游舒逸揍他揍得更狠。
有时候游舒逸和春生也跟其他孩子打架。因为那些孩子说他俩都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每到这时候,游舒逸和春生就暂时和解,统一战线,拼了命的揍他们。
春生总说游舒逸是不要命的狼崽子。春生还说,他才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迟早有一天他爸会找到他,接他回家。
不知不觉,一年时间过去,游舒逸和春生都长高了不少。
“喂,卤蛋儿,你真是个小哑巴啊,怎么还不会说话啊。”无聊的春生又开始挑衅。
“揍你。”
那天,游舒逸第一次开口。
“小姨!卤蛋儿会说话啦!”春生跟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的去找柳如烟了。
“不叫卤蛋儿。”游舒逸瞪着柳如烟说道。
“哦,那你想叫什么名字?”柳如烟问他,笑得眉眼弯弯。
游舒逸抿着唇不说话。
“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就叫卢淡,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那不还是卤蛋儿嘛!”春生笑得前仰后合。
游舒逸举起拳头,撵着春生跑了二里地。
在柳如烟的武力镇压下,游舒逸的抗议无效,从此多了一个新名字,卢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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