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站在角落处的阳光照不到她的身上,更照不到她的心间。
驾车的少年倚靠在洁白的墙边,好奇的目光不时从江离狱身边扫过。
从他与裴司辰认识起,祁白从未见过那人会对一个人如此温柔。
察觉到少年打量的目光,江离狱有些不自在的往阴影处移了移。
“嗨。”
祁白伸出手,自来熟的打个招呼。
江离狱没有回应,眼睛在四处打量。
裴司辰正在与院长探讨什么东西,唯有祁白的注意力落在她这边。
少女站在角落里的身子忽然动了,趁裴司辰的注意力没有在自己身上时企图悄然离去。
“你要干嘛去?”
祁白问道。
“上厕所,要跟姐姐一起去吗?”
江离狱反问道,后退回两步停在少年跟前,嗓音中夹着几分戏谑。
“不不用了。”
少年脸上闪过羞赫,声若蚊蝇,又软又弹的娃娃脸慢慢变得绯红。
他是男孩子,去女厕所是变态狂。
“哦,既然你不去的话我就去了。”
江离狱故作失望的摇摇头一脸可惜道。
走出办公室,女孩来到厕所后把门从里面反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红姨。”
江离狱喊道。
红衣厉鬼从江离狱身上爬下来漂浮在女孩跟前。
“我需要亲自鉴定的结果显示两人没有血缘关系,麻烦红姨留在这里盯着亲子鉴定。”
江离狱道。
红姨漂浮在空中的身体落在地面上渐渐凝实,露出那温柔慈祥的脸庞,忍不住开口劝道,“我感觉那人貌似还不错,要不相处一下试试。”
十七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承担起整个地狱的重任,她亲眼见证了这小姑娘的崛起,亲眼看到这小姑娘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红姨,你知道的,我不属于这里。”
“既然如此,何必给他希望之后又给他绝望。”
江离狱道,转身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眼底青黑,脸色蜡黄,全身冷的如同冰块,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自知多说无益,红衣厉鬼不再多言,凝实的鬼神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在空气之中。
安排好红姨的任务,江离狱整理好心情后打开门后走了出去。
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停下脚步,低头看向那“咕噜咕噜”抗议的肚子,叹一口气后转身去往住院部的一楼大厅。
作为修行者,达到辟谷境界后连续几个月不吃东西也不会感到饥饿,可如今这具身体只是个普通人,一日三餐还是少不了。
“老板,一份煎饼,不要青菜,多放辣。”
乘坐电梯来到住院部一楼,外面有许多贩卖各种小吃的摊贩,江离狱在一个妇女的摊子面前停下。
三分钟后,一份香气四溢的煎饼被出现在江离狱手中。
她张开嘴,正欲一口咬下,身后忽的出现一只手,手上的煎饼也掉落在地上。
“吃什么吃?谁给你的钱,是不是偷老子的钱。”
江吉贵右手手臂打上石膏,眼中凶光毕露,左手抢过江离狱手中热气腾腾的煎饼扔在地上。
“该死。”
沈时薇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里泛着渗人的冷意,那双幽深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温度。
她朝男人一步步走去,周围的气压越发低沉,一时间除了“踏踏”的脚步声外静的再无任何声音。
“你你你干什么?我可是你爸,你是要不孝吗?”
男人被江离狱的眼神吓的不断后退,面露惊恐,“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女孩指尖触碰到男人那肮脏的脖子上,杀意随手指蔓延。
江吉贵被那瘦弱的身躯提到空中,憋的脸色通红,手脚在空中不断扑腾。
“啊!!”
此时正是散步的时间,在楼下散步的病人发出惊恐的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报警,快报警啊!”
有路人慌忙从怀里拿出手机,颤颤巍巍拨通报警电话。
“砰。”
江离狱轻轻一挥,男人身子倒飞出去。
“吉贵,我给你炖了鸡汤,你尝尝。”
王金花手上提着一个保温盒,满脸笑容的从外面进来。
见到里面的场景,寡妇的笑容凝固,手里的鸡汤也掉在地上。
“吉贵,你怎么了?”
王金花四十有五,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三寸金莲的小脚“踏踏踏”迈着小碎步到男人跟前,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江离狱嘲讽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呵呵”冷笑两声。
有些人是面恶心善,有些人是面善心恶,正巧这位就属于后一种。
寡妇死了丈夫,又不会种地,于是将主意打到江吉贵身上。
一个整天想着勾引男人,希望所有男人都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另一个男人也不是好东西,在外面点头哈腰畏首畏尾,却把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在家里的女人与孩子身上。
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
男人长开嘴巴,嘴里冒出一口鲜血,于是费力的抬起手指向江离狱的方向,紧接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王金花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少女静静的站在院子中间,神色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惊慌。
寡妇有瞬间的愕然,似是不相信那个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人竟然会选择反抗。
不过瞅着周围有如此多看热闹的观众,寡妇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想到个好主意。
她要谴责江离狱的行为,让那个贱丫头像往常那样匍匐在她脚下跪地请求宽恕。
据说江吉贵的父母在临死前留下一笔巨额遗产,按照《继承法》江吉贵本人及其妻子和子女才享有继承权。
婚姻中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她与江吉贵才是真爱,那个傻子还有眼前这个贱丫头占据了本该属于她们母女的东西,这让她怎能不恨。
寡妇悄悄的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的流出眼泪,从地上起来装出一副慈爱的慈爱的抓住江离狱的双手抹眼泪道,“离狱啊,我知道你怨恨你爸拆散你跟张鹏并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去找张鹏住酒店,可你现在是个学生,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张鹏是个混混,你跟着他没有好日子的。”
“这些天你爸为了你彻夜不眠,在村子里四处借钱交住院费,你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跟你爸动手。”
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与身边人窃窃私语起来,看向女孩的眼中也多了鄙夷。
造谣是女人惯用的手段,尤其是是一个女孩的黄谣,至于装柔弱可怜,则是江雪最常用的方法。
张鹏,一个莫须有的名字,甚至连有没有都不知道。
江离狱仿佛回到那个谣言满天飞的校园,又好似身处那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小村落里。
她不知检点,恬不知耻的去倒贴一个叫张鹏的男人。
人人都传张鹏抽烟喝酒打架,是个彻头彻尾的街头混混,说的像是亲眼见到一样,可却从未有人拿出一张确切的证据。
亲眼见到,呵,呵,真是可笑。
谣言是从哪里来的呢?
江离狱也记不清楚了,记得最初只是几个男男生在班级群里开荤段子。
她是个见到男人就扑的浪□□人,那几个不学无术的男生在群里说亲眼看见她这个浪荡的女人扑向正在河里洗澡男人,男人被吓的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夺路而逃。
再往后流言越发离谱,姑娘们总是热衷于关注哪个女同学被男人包养,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女人不知检点;正处在青春期的小伙子们总喜欢故意把女同学的书碰到地上,或者故意撞一下女同学的肩膀,挑逗似的吹起口哨。
先流传的是包养的版本,后来逐渐演变成一个具体的人名—张鹏,一个不学无术是个彻头彻尾的混混,一个是恨不得倒贴的浪荡货。
“是真的,我上厕所时亲眼看到她跟张鹏在做那个。”
“咦,真恶心。”
一对好姐妹头对头悄声道。
“我在酒吧看到张鹏有新欢就把她甩了,结果她跑到张鹏家里大闹一场。”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丑的要死,活该被甩。”
“不知廉耻。”
校园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
都是同窗,本该相互扶持共同进步,那是的江离狱不知为何同窗会对另一个同窗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校园里的谣言传到村子里,她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村口的大树下,是大妈们交流情报的场所,各家不管发生什么动静都瞒不过这些大妈们的眼睛。
女孩从村口经过,大妈们奇怪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低着头,脚步匆忙,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聋子。
“木疙瘩,见到长辈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红衣服大妈边磕瓜子边说道。
“谁家的姑娘家整日里夜不归宿。”
另一个短头发大妈扔掉手里的瓜子皮“呸”了一声。
“心里有人了呗。”
王金花亦是其中一员,朝少女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道。
“又跑去跟哪个男人厮混了。”
江吉贵大嗓门在村里响彻,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般飞向各家各户。
村口的情报人员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到最后谈论的煞有其事。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紧紧扎根在记忆深处。
“唔。”
头又开始痛了,像是有一个人拿着凿子在猛敲她的天灵盖。
江离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颅,眼前一片虚幻,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嘀呜,嘀呜。”
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警笛声,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从外面快步而入。
“警官,救命啊,救命啊,她要杀我,她要杀我。”
王金花狼狈的跑到警察身后,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紧紧的躲在那名身形高大警官的身后。
“不准动,双手抱头。”
为首的警官扭动两下身子,寡妇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腰部,似乎还掐了他一把。
不过处理掉眼前的危险才最为重要,那名身材高大的警官举起手枪厉声呵斥道。
“杀。”
一个血淋淋的“杀”字在江离狱的脑海缓缓形成,少女眼中的清明渐渐散去,一道黑影在女孩体内缓缓凝实。
诡异的魔纹图案在脸上若隐若现,指甲变得又尖又长,衣服下长出黑色的毛发。
“立即举起手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警官一步步向前逼近道。
江离狱从地上起身,背对着过来的警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三百年,我终于又回来了。”
声音似男似女,像是在天边,又好似在眼前。
她转过身子,朝几名持枪的警察飞扑过去。
眨眼间裴司辰的身影出现在女面前,一道看不见的绳索缠绕上她的双手,还有一件外套盖住那张不似人类的脸。
“有我在。”
裴司辰轻声道,三个字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女孩尖锐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肩膀,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牙印。
为鬼,为人,人的身体装着鬼的灵魂,地狱,那是世间最黑暗的地方。
鲜血顺着肩膀流下,裴司辰脸色发白却没有任何动作。
身材高大的警官看到来人,脸上多了一抹喜色,想要走上前来,被裴司辰用眼神阻止。
一分钟,两分钟,鲜血在地上汇成一片。
裴司辰几乎要站不住,忽然,那落在他肩膀上的牙松开,少女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裴司辰伸出双手,女孩的身体倒在他的怀中。
“走吧!”
江离狱身子很轻,轻的仿佛只有一张白纸的重量。
“叔叔。”
江雪从角落里出来,眼底闪过一抹愤恨,怯生生道,“姐姐她遗传了婶婶的疯病,叔叔晚上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裴司辰没有说话,冷冷的扫了江雪一眼。
虽然看不懂裴司辰的意图,江雪却觉得那眼神格外冰冷,让人下意识不敢抬头直视。
她不自觉的让开道路,裴司辰抱着女孩走在前面,身材强壮的警官带队跟在后面。
医院里的事闹的有些大,现场还有旁观者录像,江离狱实实在在伤了人,裴司辰必须要跟着前往警局一趟。
按照规矩应该有两人看守,裴司辰占据一个名额,抱着江离狱一弯腰做到后面,祁白本想做第二个,奈何被带队的警官抢先一步。
“你的伤?”
王为开口道,“要不先处理一下。”
“不必了。”
裴司辰声音冷冷的,看向怀中之人却尽是温柔。
“我感受到一丝魔气,在她的身上。”
王为说道,从域外战场退役后他被分到春城当警察局局长,在域外与那些魔物打了二十年的交道,王为肯定自己不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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