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孟昭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被认出后了才出门。

还不到八点，医院已经挤满了人，这个时间来医院的人大多无暇在意她是谁。妇产科门口的有一个年龄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女人，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有些廉价，她身边站着一个穿橙色工装的男人，衣服上有不少白色的泥点，男人笑着跟身旁的女人交谈，不知道聊到什么，两人都笑得很开心。男人抬起手，摸了摸头发，他拿开手的时候，头发上也染上了白色，男人应该是刚从工作的地方赶来的。

他们的生活好像看起来并不太好，他们真的开心吗？孟昭对此嗤之以鼻，在心里把这归结于文化匮乏，眼界狭隘的苦中作乐，看来还是有不少人受了“苦难主义”的荼毒啊，孟昭心里鄙夷，但转念一想又心生羡慕，苦中作乐的能力多难得呀。

孟昭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抬手抚了抚小腹。女人好像注意到了她，转头望向她，她对微笑，很明媚，那是发自内心的善意所滋养的。孟昭有些尴尬地转过身，低头假装看手机，在她看向手机屏幕的同时，一条推送弹了出来，标题是——新晋乐坛天后，孟昭与一名男子来沙滩亲密拥吻……

一直在担心的事，最终就这么冷不丁的弹了出来，把最真实的她推到了大众眼前，但她没有感到生气或者烦躁，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

孟昭本不打算理会这件事，但在她按下关机键的前一秒，她收到疗养院院长的电话。

“小孟总，这么早给你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但我这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差不多有二三十家媒体正围在门口……”

孟昭眉头聚拢，又很快舒展开，她嘱咐院长千万不要让媒体进去，等自己回去处理。

挂了院长的电话后，孟昭气愤地打电话去质问孟瑞。

孟瑞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样波澜不惊，他问：“我干了什么？”

孟昭拍了张医院的照片发给他，说：“我已经决定把这孩子打掉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到底要怎么样？”话说到最后慢慢变成了嘶吼。

“孟昭！”

见孟瑞情绪有了变化，孟昭向上扬了扬嘴角，有讥讽，但更多的是无奈。

也是，他堂堂孟总怎么会为了别人改变呢？孟昭在心里自嘲，当初她怎么敢相信他口中的所谓自由。

“我就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你还想要什么？”孟昭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染上了哭腔，“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爸。”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学跳舞，我就学跳舞，让我学音乐，我就学音乐，你决定我上哪所大学，学哪个专业，和哪些人交朋友，一切都按照你铺好的路在进行，唯一意外就是我喜欢上了徐继，从小就喜欢，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不喜欢他，他不比别人差。”

“我从没说过他差，只不过他对你来说不是最优选，我希望你得到最好的。”孟瑞说。

孟昭坐在医院的钢制长椅上，那冰冷的触感直抵人心，无风但似彻骨寒。

孟昭反驳道：“最好的又不是最幸福的，我很享受和徐继在一起的时光，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放松，除了夫妻以外，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孟瑞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出神。

这是孟昭第一次挂她父亲的电话，她握着手机的手还在颤抖。孟昭整理好情绪，拿上包准备起身离开，抬眼却与一双怔愣的双眼对上。

贺临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嘴角扬起又垂下。

孟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暗自觉得尴尬，毕竟刚刚自己的样子，实在谈不上体面。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怀孕了？”

孟昭本来也准备将这个孩子打掉，索性直接否认：“没有。”

见孟昭要走，他赶忙拉住她，说：“我刚刚明天听见你说要把孩子打掉……”

“我的事与你无关。”孟昭不耐烦地抽出胳膊。

“不要打掉，好不好？”他说。

孟昭失笑：“这是我的身体，我有处置的权利。”

她与他的视线交汇，孟昭一时慌了神，她从这个玩具的身上居然看到了故人的影子，那抹让她曾痴心于此的目光。

这很荒谬，很难解释那种感觉，孟昭脑海中蹦出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

徐继无法醒来的原因是因为灵魂进入了贺临的身体。

想到这儿，孟昭被自己逗笑了，她没想到自己也有如此中二的一面。

贺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孟昭没有想解释，握着手机向电梯口走去。

贺临没有去追，他想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公众人物，在大庭广众下还是少接触比较好。之前被鞭子打到的位置一直没有好彻底，时不时就隐隐作痛，最终他还是决定来医院检查一下。

泌尿外科在四楼，他坐扶梯上楼，经过二楼妇产科的时候，意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孟昭裹得很严实，但根据身形和气质，他还是依旧能在人海中一眼认出孟昭。

*

孟昭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远远看见自己车旁站着一个男人，他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又向男人走去。

“爸。”

“嗯。”孟瑞应了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跟踪我？”

孟瑞没有回答，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塞进停在旁边的一辆奥迪中。

“石家那小子对你还念念不忘，今天你去见见他。”

孟瑞还是像以往一样向她下命令，没头没尾，没有理由。

孟昭觉得好笑：“我还没有离婚。”

孟瑞不理会她的话，直接下了通牒，“我看下个月十号就是个好日子，你俩那天去把结婚证领了。”

孟昭不能理解，最终还是被惹怒：“我没有把孩子打掉，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会自己照顾好她的，不用你和妈妈操心。”

孟瑞手攥着方向盘，吼道：“你怎么照顾，你今天的行踪已经被那群狗仔拍得清清楚楚，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的吗？那群狗拿着你站在妇产科门口的照片来威胁我啊！”

当海啸真正来的那一刻，你才知道自己的无力。孟昭一直很想得到孟瑞的认可，签那个十亿的合同也是为此。她有自信能完成“十亿之约”，她要向孟瑞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靠他也能做出一番成绩。

“孟瑞，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女儿过吗？你爱过我吗？”

孟瑞惊讶于孟昭的话，说：“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你是我的女儿，我只是觉得你和石堓结婚才能最大化你的价值。”

“我是人，又不是商品，我不需要价值，我要开心，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勉强相处，对我是一种折磨。”

孟瑞继续说：“徐继现在这个样子，你有权申请和他离婚，我想亲家那边应该也不会拒绝。我看石家那小子对你旧情不忘，我觉得你可以跟他试试。”

孟昭一言不发，通红着双眼瞪着曾经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