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跟贺临擦完药，简单洗漱后就睡觉了。两人一床，一人一被。

贺临背对着孟昭，一直没闭眼，听到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转过身。

窗帘没有拉严实，月光从缝隙中照进来，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轮廓，但他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她的气息，这是她在他身边的证据。他用手指去触她的脸颊，她哼了声，他又转回去。

他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冲动，让两人以这种荒唐的方式相见。

孟昭睁眼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贺临还在熟睡。

贺临是被雷鸣声惊醒的，他下意识想去搂孟昭，但伸手捞了空，心里不由失落，余光瞟见放在床头柜桌角处的手机，他喘了口气，按下手机开机键。

开机后，电话，信息和各种通知不停弹出，贺临大致查看后把消息全部划掉。刚把手机放下，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电人是李融。

“我日你妈。”李融接了电话就张口大骂。

贺临想起黄桂，说：“她要是同意，我不介意。”

李融语塞，顿了会儿，说：“你昨天怎么回事？Choi的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李融知道Choi和贺临的关系，以往贺临都是欢天喜地上赶着去，现在这种态度，他摸不透。

“我昨天手机没电了。”

“你放屁，昨天八点左右就走了，一直没充电？”

“身体不舒服，睡得早。”

李融逐渐不耐烦，“我懒得在和你扯些弯弯绕绕，你和Choi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就是看中了你那副好皮，她喜欢就让她拿去，反正哪头你都不亏，再者说半年前你和她不也做过……”

“我现在不想再做了。”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事，Choi现在对我们这边极其不满，这危及的不仅是你的事业，更是有关我们整个团队，”李融顿了顿，“我的尿性你也懂，钱，我不可能不要，你今天晚上陪Choi去吃个饭，跟人好好道个歉。”

贺临不说话。

李融继续说：“晚上八点，佳兴酒店三楼西阁，别等我去请你。”

电话传来忙音，贺临整个人像刚坐完过山车。他不了解贺临和Choi的过往，只能试着从贺临的手机里找寻一点有关Choi的内容。

他们的微信历史消息已经被清空，只有昨天他未回的那条约他吃饭的消息。

晚上贺临还是赴约了，Choi穿了件墨绿色的裙子，很好地突显出她的身材。

贺临选了Choi对面的位置，他脸上带着笑，向Choi点头问好，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

Choi微笑道：“贺老师，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贺临说。

“那就好，”Choi端着餐盘一边说，一边慢慢往贺临的位置走，她在贺临身旁的位置停下，俯身夹了块鱼肉，拿到嘴边咬了点，接着放到贺临的碗里，“鱼的味道蛮不错的，你尝尝。”

贺临看着碗里被咬了一半的鱼块，边缘处还挂着一条细细的口水丝，他胃里一阵恶心。

“我不喜欢吃鱼。”贺临说。

“怎么会呢，”Choi的手抚着贺临的后背，“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的。”

“我现在不喜欢了。”他往旁边挪了挪身体，与Choi拉开距离，不再掩饰心中厌恶。

Choi察觉出贺临的异样，但是她不以为意，她侧身坐在贺临的大腿上，左臂环着他的脖子，右手指腹擦着他的嘴唇。

贺临推开Choi，起身俯视着她：“我今天来只是为了跟你讲清楚，不管我们之前做过什么，以后我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Choi往后退了步，坐在椅子上，点了支烟，“你讲真的吗？”

他不抽烟，也极其讨厌烟味，贺临蹙眉：“还有，你的台湾腔很恶心。”

Choi拉了拉裙子的吊带，□□若隐若现。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说：“墨绿色一点都不适合你，很显黑。”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没必要再顾虑什么了。丢下那句话后，他就快步走出包厢。

贺临提着一口气，一路快行，坐电梯下了停车场，路上好像有人认出了他，但那人只是偷偷打量了几眼，并没有上前打扰他。

上车后，他逐渐平定，脑海中闪过Choi刚刚对他做的事，除了恶心外，还有被人把玩弄的羞恼。

他想要见孟昭。

他打了两次电话，孟昭都没有接。几分钟后，他收到一条信息。

老师：我现在在工作，等会儿打给你。

他不想回贺临家，又无处可去，他第一次感受到“漂泊感”，尽管他之前只身一人在国外求学多年，但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世界失去了方向，他活着的证明只有呼吸和心跳。

他坐在车里等孟昭回电话，一直在等，后来他攥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

他皱着眉盯着手机屏幕，孟昭没有打来电话，也没有发来消息。

他再次拨通孟昭的电话，这次她接了。

“有事吗？”孟昭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清脆。

他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没”。

他问：“我现在能来找你吗？”

孟昭没有一秒犹豫，“不能。”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吗？”他自以为是地猜测。

“嗯。”

他心里庆幸，原来孟昭一直在徐继身边。

“我想见他。”

“别忘了我们的规矩。”孟昭语气中透着薄怒。

他猜他们的规矩应该是“不准和徐继见面”，就像当初她给他定的规矩，“不准在公共场合和她见面”。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他不是说规矩可笑，而是觉得自己可笑。

她主宰他的世界，给他定下规矩，他唯命是从，姿态可怜。可她是孟昭，他心甘情愿。

孟昭毫无征兆的挂断电话。

他想，贺临与她定下的规矩，他为何要遵守？

他猜徐继应该是在郊区的疗养院那边。疗养院是万家的，听说是因为万家红生下孟昭后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老万总就专门找了个清净处修了这个疗养院。

他没有疗养院的通行证，只得把车停在路边，在附近寻找进去的机会。

疗养院的大门开了，一对夫妇从里面走出来。

他心情雀跃，张着嘴，声音哽在喉咙里。爸爸妈妈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平常精心于打扮的妈妈，如今脸上煞白，随意套着件皱皱巴巴的亚麻裙。

他想要去问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和他们交流。正当他愣神之际，邱佳莉和徐锴已经快走到他身边了。他以为就算是换了一副躯壳，父母也一定能认出他们的孩子，但事实是他们与他不过是如所有普通路人一般擦肩而过，徐锴瞥了他一眼，目光冷淡陌生，像是老道猎手在打量潜在捕猎对象。

这和记忆中的“老徐”完全不同。

手机铃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贺临拿出手机看了眼，李融打来的。

李融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他问贺临：“你知不知道孟昭已经结婚了？”

贺临淡淡应了声。

“你早就知道？”

贺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结婚了？”

“你没上网？接吻照和结婚证都被曝出来了，你等等，”李融静了会，“好了，图片已经发你了。”

贺临点开李融发来的截图，接吻的那张照片，应该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的时候被拍的，那天他们在车里□□……

他不敢再往下想，慌乱挂掉电话，他再次拨通孟昭的电话。

孟昭的声音很平静：“还有事？”

“你看到热搜了吗？”他试探性地开口。

“看了。”孟昭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开了扩音，一边回答，一边帮徐继擦脸。

孟昭的反应，他捉摸不透，又问：“你不生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她早就想昭告天下了。

“我很开心。”

“这对你的事业不会有影响吗？”他更糊涂了。

可能会有，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没什么可辩解的。”

“可是……”

孟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行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贺临“再见”两个字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万家红提着保温盒走进来，孟昭微笑着走向她，一边去接保温盒，一边卖乖：“辛苦妈妈了，又带了这么多好吃的。”

孟昭打开盒盖，是海鲜汤，看起还不错。

“以后不用这么麻烦了吧，这些疗养院里的师傅们也能做……”

万家红不悦：“这可是我亲手煲的，别人怎么比得了？”

“妈……”孟昭哽咽。

万家红心里心疼女儿，嘴上只说：“我是为我的小孙孙煲的。”

孟昭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余光扫过床上的徐继，她说：“妈，我害怕。”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怕被人听见。

昨天早上她被噩梦惊醒，身边躺着的便是她伤害他的罪证，恐惧萦绕周身，她逃回他身边，哭着向他忏悔，她吻上他温热的唇，尽力去讨好他，发疯般地求他醒来，可不管她怎么折腾，他还是一动不动。

她趴在他胸口上去听他的心跳，心脏的律动声抚平她的情绪，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