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凶徒

千仞峰峦断裂处,两尊青黑色山岩被凿成天然门柱。

门楣横亘其间,金光于其上,浮现出“紫薇宗”三个古字。

门柱上刻满道法符文,可辨山门前来人身份,即便魔修伪装成常人或修士,在其符文之下亦无所遁形。

柱脚处有两尊白玉石狮,口含雷珠,一旦符文察觉来人身份有异,雷珠立时能化为阵阵雷电。

虽远比不上飞升雷劫,但对付有异心之人已然足够。

虞锦听闻此乃几百年前,有一紫薇宗修炼大能得以飞升成仙之际,却遭魔修暗害遭遇心魔反噬,又有飞升雷劫雪上加霜,令他几乎气绝,再无望飞升,令人唏嘘。

不过也得益于他死前将修为尽数散尽,化为门柱上古语道法符文,又有其后人散出部分修为凝结成两颗雷珠,才得以令紫薇宗之内成一片桃源之境。

几百年间免受魔修侵扰,传承不曾断绝,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

然虽说身处桃源,紫薇宗并不封闭,反而常与修真界其余门派多有往来。

便如此刻,门楣上白布高悬,素白的云纹绫缎沿门柱而下,空旷山风一过,素白飘飞,簌簌中透着凄清,连带身侧云雾也觉有些凉意,卷来之际山门旁几位着素色道袍的紫薇宗弟子身子一抖,不由后背生寒。

虞锦与谢清辞回程接近尾声时,其实并不冷清,不但遇上众多在外除妖修道的紫薇宗弟子尽数返回宗门,与紫薇宗交好的各大门派亦派出其门下弟子为代表,代替宗门来紫薇宗吊唁。

云舒桐在他们之中算是杰出小辈或同辈,虽算不上亲近,但似也是能招呼几句的关系。

可那是云舒桐,虞锦又无她的记忆,除却几个模样出众的,还有几个曾能陪她过上几招的人之外,虞锦一个都不识得。

好在他们对于谢清辞更为感兴趣,谢清辞亦一一有礼称呼回应,虞锦只需有模有样跟着唤声便可,才令她不至于全然抓瞎。

待他二人至山门前落地收剑,门侧待客的紫薇宗二弟子余景晏立时向身侧宾客赔礼暂离,朝他二人匆匆迎来。

“大师兄,云师妹,”余景晏疲惫神色中显然有些急切,“你们总算回来。”

“怎么回事?”

随着谢清辞沉静询问,虞锦掩下好奇心思,亦等候余景晏解惑。

当日云岚生那道传音符太过急切,只没头没脑说了个结果,来不及向他们道明过程,因而这一路上虞锦无聊时,也没少猜测云楚意的百般死法。

“望你们也去劝劝四师弟,人虽是跟着他去的,可他怎可能害人……”

余景晏突然欲言又止,看此处吊唁之人杂,不便多言,只叹了口气,“大师兄,往日四师弟最听你话,他实在太犟,我们劝过都无用,幸好你回来了。”

谢清辞眉峰微皱:“人在哪?”

“主峰西侧的静尘堂,如今灵堂设在那处,”

师兄弟几个来回上阵劝过几轮,余景晏实在是没辙,自请来山门协助迎客,就是在等谢清辞,“自打一回来,四师弟就已径自跪在那处整整两日,一点水米未进,他伤得也不轻,死活不让医师上前医治。人既已死,折磨自己再多也无法挽回,我只担心他将自个儿也赔了进去。”

说罢,又转头向虞锦放缓语气:“云师妹,宗主那边还望你替四师弟求求情,二师兄在此谢过。”

虞锦依旧一头雾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这宗门就无人能将她最感兴趣之处原原本本讲完?

怎还有她的事?

“宗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谢清辞缓声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定,暂替虞锦解了围。

余景晏面上浮现些许尴尬,有些话他也不好在此明言,只得遮遮掩掩再请求二人一回。

二人是匆匆赶回宗门,虽能使个净尘诀除去路上风尘,然两人素日都不喜穿白衣,而出门时想着去归云山除妖不过几日便回,更未准备这样齐全。

只得暂且分别,各自回各自院中,待虞锦不疾不徐在侍女服侍下沐浴完,换上月白绫罗裙,乌发松松挽成一个随云髻,仅用一支白玉簪固定,耳上是对小巧的珍珠耳坠,映得未施粉黛的面容愈发清婉莹润。

而在身侧侍女的口中,她总算得知大致经过,却是与余景晏所说截然不同。

虞锦拿着白色绒花的手微顿,不动声色问道:“你说是四师兄害了楚意性命?”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听外头人如今都这样说,”

侍女将她挑好的白色绒花小心簪好,恭敬道,“听闻秦澜修士领着二少爷一行人入云雾山,于云霭山涧后寻得那只作乱的半妖,将其顺利除尽。正要离去之时,山间却忽然大雾弥漫,待众人回神时,身侧人已多半不见踪影。”

“既是山雾引其迷失所踪,又与他二人何干?”

虞锦一手撑着下颔,从铜镜中看到身侧侍女低眉顺眼模样。

“巧的是,山雾令众人失散,独秦澜修士与二少爷汇至一处。”

虞锦轻笑一声:“若失散之时还能与人同在一处,当安心才是,怎反倒说他害人?”

侍女沉默片刻,才缓声吐露道:“听闻二少爷浑身只一处剑伤,经由长老定论后,确为秦澜修士所为。”

虞锦眸光微微闪动:“四师兄为何要害楚意?”

“奴婢亦不知,有人猜测是秦澜修士素日寡言,不得宗主及长老看重,因而对二少爷怀恨在心,借此时机害了二少爷性命。”

虞锦颇有些无语,传闻真是没谱,即便缘由不通,也能传得有声有色。

她还未见过四师兄秦澜,不了解其为人。

但不管心思多深也就是个少年,骗得过几人?

谢清辞似乎与秦澜交好,虽虞锦有意抹黑谢清辞,却也不得不承认,谢清辞那样正派的心思,若秦澜真有坏心,她直觉谢清辞也不会同他相处。

更何况云楚意是宗主之子。

此行前去云雾山,云岚生甚至特意让秦澜一行人先行探过,若对秦澜不放心,又何必让云楚意跟去?

左右都说不通,虞锦反而对传闻来源起了兴趣。

“是秦澜修士归来后便于灵堂前长跪不起,一时众说纷纭,”

侍女稍稍低了些声,“夫人知晓二少爷……后顿时晕倒过去,醒来后得知秦澜修士跪倒在灵堂前,自是认为其心中有鬼,便与之争执起来,这事由也才被奴婢等人得知。”

话中的夫人自然不是云舒桐那早死的娘,而是落霞谷前任谷主之女冷明烟,后为云岚生续弦,云楚意之母。

虞锦好整以暇瞥了她一眼,清脆一声合上妆奁,起身道:“先去见宗主。”

谁知刚出院门,迎面过来一同样身着素衣的女子,看见虞锦后,清秀面容顿时一喜,亲热扶上她臂弯。

“舒桐表妹,我正要来与你打个招呼,好巧遇见。”

虞锦方走出自己院门不出五步,如何论也算不上巧遇,她似笑非笑望着对方:“真是不巧,我正要去见宗主。”

此女子虞锦并不陌生,乃是落霞谷现任掌门之女冷秋婵,即云舒桐继母冷明烟的侄女。

但虞锦记得她并不是因为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而是修真宗门谈论起天生貔貅之命,能避险寻物的云舒桐时,往往也会提及冷秋婵。

此人灵修出身,而灵修平日虽不起眼,修炼大成后却能凭灵力控制敌方所想,令其听由自己操控,但冷秋婵比之寻常灵修更多一层天赋。

精通算命卜卦后,她凭借灵修强大灵力,竟能窥探些许天意,比之天生得来的貔貅之命虽相似却仍逊色不少,但在宗门之中也是独一份的本事,因而年纪轻轻已然有些声名威望,又被唤作玲珑心。

冷秋婵忽遭冷落面色未变,仍笑吟吟道:“我方从姑父那过来,我爹与姑父正在议事,现下怕是正忙,我们先叙叙旧,免得去妨碍他们。”

“没去见你姑母?”

冷秋婵轻叹一气,有些惆怅:“打一来便去了,只姑母与那凶徒争执完,又晕了过去,现下还未醒。”

虞锦轻易听出冷秋婵言语间对“凶徒”的不满,有意问道:“既是知晓他便是凶徒,怎还未定罪?”

冷秋婵细细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笑:“我就知晓紫薇宗里,还是你最明事理,不是那等故意偏袒之人。”

虞锦莞尔:“此言何意?”

似是知晓她偏向,冷秋婵言语间也少了些顾忌:“那凶徒分明豺狼,人证物证具在,他自个儿都认了罪行,那些人却还是不信,非说要寻真凶。可真凶不就跪在那处谢罪,还需如何找?”

虞锦心下了然,冷秋婵口中的“那些人”,想必就是如余景晏一类。

“莫非宗主与你父亲正在商议的,便是如何处置那人一事?”

冷秋婵面色微顿,不甚在意道:“许是吧,他们商议他们的,我们做小辈的又如何能得知,逾举询问岂不是不敬。”

“冷小姐!”一侍女匆匆赶来,“夫人醒来又心绪不稳,宗主请您过去施法安抚。”

“知道了,我这就去,”冷秋婵眉目间掠过一丝不耐,但立时被她小心藏住,笑着同虞锦道别,“姑母唤我,那我便先过去,等她好些再来与你说话。”

虞锦冲她笑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露出些玩味。

识海中至纯业火懒散微动,将那只自以为无人知晓,实则方一侵入便无所遁形的灵虫一口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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