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云雾山

虽说已然知晓云岚生正在待客,虞锦左右也要往那边去,顺便过路装个样。

下人不知里头还要商议多久,恭敬让她先回,待云岚生出来便禀报她曾来过之事。

虞锦颔首朝西离去,没走多远便到了主峰西侧的静尘堂。

静尘堂后有一玄黄石,有镇压邪祟之效,因而内殿用于供奉历代紫薇宗祖师牌位,云楚意自然不能与他们比肩。

其灵堂虽设在外厅,可若是按从前宗门弟子离世的后事规矩,即便是内门弟子也无这样大的排面。

无非因为云楚意乃云岚生之子。

修士本就难以孕育后代,将要长成的后辈突然意外离世,任谁都来道一句世事无常,也无人想去苛责这一逾举白事。

此处往来吊唁之人许多,然其进出之时,目光都不由瞥向旁侧廊下长跪不起之人,也让虞锦并未花工夫便寻到了四师兄秦澜,以及站在他旁侧正在低言的谢清辞。

“大师兄,四师兄。”

秦澜闻声仰首,其相貌普通,放在人群中也难寻,幸得在这灵堂中他最为突出,腹部衣衫处还沾着干涸血迹,否则虞锦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

“云师妹,云师弟的事……是我之过,节哀。”

虞锦心底并不在意,就以云楚意那性子,早晚都是个死,早如现下亡故,晚如再来惹她被她寻机斩杀。

若真是秦澜所为,于她又不是坏事。

“此事,我也不好讲。”虞锦佯装浅叹。

许是知晓她并无劝慰之意,谢清辞低言继续同秦澜道:“既不是你所为,你留在此处也无济于事,反倒平白惹祸上身。”

虞锦闻言来了兴致,她现下就如一四处看戏之人,听听这个如何说,听听那个如何讲,以解在紫薇宗中乏闷,只可惜不曾有些下酒小食,边吃边瞧热闹。

“四师兄,此事真与你无干吗?”

秦澜嗫喏未语,谢清辞却沉声笃定道:“与他无干。”

“可外头已有传言,说是四师兄你……”

“云楚意尸体上确有一伤口,也确实他所为,不过是为了救他,且那处并非致命伤,至于他真正身亡缘由,长老还未查出。”

虞锦抬袖掩唇,惊呼一声道:“救他,是何意?”

见被自己所害之人的姐姐想得知真相,秦澜不愿隐瞒,尽数道来。

“那日在云雾山杀完半妖后,忽而山间大雾弥漫,待我们反应过来,想聚在一处以防走散时,旁侧只剩离我最近的云师弟一人。此雾来得突然,连传音符也不灵,断断续续听不见其他人回应,我担忧藏有其他作祟的妖魔,便拿出引路灯,想先下山再做打算。”

“但云师弟他……”

秦澜平日寡言,能将事由平平淡淡说清楚已是难得,遇到这种超出他表述之言的情形,他顿了又顿,才寻到个较为合适的词来描述,“云师弟他很是兴奋。”

兴奋?

云楚意也是疯的不轻。

“于是我们又往山中去,雾实在太大,遮云蔽日,我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是我们似乎一直在路过同一株梧桐古树。察觉在来回打转后,我再拿出引路灯,可连它也没了反应。”

“那你怎出来的?”

听到精彩处虞锦忍不住一问,察觉谢清辞淡淡目光后,虞锦心底轻哼一声,略微收敛些,学他语气淡淡道,“你继续讲。”

秦澜被她突然一问有些滞涩,又回忆了片刻才接着道:“我们彻底迷路,云师弟却似乎并不担心,他让我转过身去,而后似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何物,之后便听到他痛呼一声,我忙转过去,才知原是他一路上的毛病犯了,又开始全身似被烈火灼烧,疼痛难忍。”

虞锦心底一乐,不过使出一点点至纯业火用以试验,折磨威力看来倒也不小。

在场三人中,只谢清辞不知晓此事,闻言蹙起眉头:“何种烈火,连宗门也无应对之法?”

秦澜摇了摇头:“早已传信回宗门,可用了许多宗门珍藏的良药也不见效。”

“既疼痛难忍,为何不让他先回宗门疗伤?”

突然有一清朗之声疑惑问询,三人循声望去,原是二师兄(弟)余景晏与三师兄(弟)吴济帆。

“说句实在话,此行除妖重任由你担着,他本就只是同行混个名头……”

“三师弟!此处人多,不得胡言。”余景晏厉声喝止。

吴济帆重重哼了一声,没再继续,只拿出随身带的药草布条,一把按住秦澜,不顾他挣扎便要往他身上使。

“三师兄,大师兄方才已让我服下治伤灵丹,药草便不必了。”

闻言,吴济帆看了眼沉静不言的谢清辞,又向旁侧余景晏挑了挑眉:“你瞧我如何说的,这小子吃硬不吃软,你那一套老掉牙谁愿意听,还是得大师兄与我的法子有效。”

“三师兄,我……”

“闭嘴!”

吴济帆瞪了秦澜一眼,“内服外用见效才快,就凭你这糟践身子的样,若我们不出手,你还不跪死在这!”

他身材较旁人魁梧,有他映衬下,秦澜不胖不瘦的健壮身子也显得清瘦,更何况秦澜受伤久久未治愈,长跪于此早已费尽气力。

因而吴济帆并未耗费多少工夫,便将其牢牢锁住。

让虞锦转过身去,又让其余两人遮挡,强行替他受伤处敷药绑好。

秦澜不知说何,感念来自师兄们关心,诚恳道谢一阵。

他记着余景晏疑问,方一得空便应道:“宗主确让云师弟先行回宗门,可云师弟不愿,仍要同我们一道前往云雾山。”

吴济帆闻言一乐:“这云雾山莫非有何宝贝不成,引这小子拼了命也要去。”

随即被余景晏一个肘击,顿时神情一变,又遭余景晏一记眼刀,不服气地闭了嘴。

虞锦乐得看戏,不过余景晏似乎对她隐隐有些警惕,想必以为她与云楚意毕竟姐弟,怕吴济帆之言被她得知后禀报宗主,对吴济帆不利。

虽能理解,但遭这样猜疑虞锦还是有些不高兴。

“我在此处,不过是想从四师兄口中得知究竟发生何事,若二师兄不想听,还请自行离去。”

吴济帆顿时笑了出声,随即又后知后觉地合上嘴,神情严肃得仿佛正与魔修大战。

“是我多虑,还望师妹莫要怪罪。”余景晏听罢自知理亏,也不端着,老老实实给她道了一歉。

秦澜以为自己引起波澜,慌了一瞬,讲述的语气都不自觉快了些:“云师弟又有那种灼烧之感,我正要拿出宗门配的药让他服下,可他见我转身非常气恼,令我转回去,无他命令不得看。”

“命令”师兄做事,这小子还真是轻狂。

“这时候内发生之事,我便也不太清楚。我担心看不见他,山雾会像方才一样令我们走散,不过好在能听到身后有些许动静,还有他喊痛声。”

吴济帆面上神情变了几变,有话想说又不敢,生生将自己憋得面色通红。

“可突然之间,他喊痛声一变,不似往常那种忍受折磨,而是似突而承受莫大痛苦一般,我也顾不得他命令,立刻转身靠近,只见他肩胛处忽而有火焰跳动,边缘隐隐泛着金光。”

“肩胛处?”余景晏深思道,“这就是他身上为何会有你剑气留下的伤口的缘由?”

秦澜点点头:“那火焰并非静止不动,反而有向外扩展之势,情形实在危机,我也别无他法,只得使剑将沾染火焰的皮肉尽数刮下,奇得是,那火焰落地后仍久久不熄。”

“看来这并非寻常火焰,若非你反应快,想必云师弟尸骨难存,”

余景晏思索不得结果,望向一旁负手而立的谢清辞,“大师兄,你见识广,这火焰源头你可有头绪?”

“有些猜测,但暂且还不能肯定。”谢清辞沉吟道。

“而后大雾中忽然一阵金光闪耀,我看着那金光想反抗,却一丝灵气也使不上,手脚不得动弹,仿佛被何物捆住一般,而后突然天旋地转,我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然大雾散尽,而身侧的云师弟……已然死去多时了。”

“你撒谎!”

尖利女声刺破几人跌宕起伏的心绪,只见来人脸庞白得像纸一样,只怒意上扬的眼尾有些红肿,为这副如行尸走肉般面容增添些许血色,正是紫薇宗宗主夫人冷明烟。

冷秋婵与另一侍女搀扶她而来,闻言冷秋婵蹙眉悄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却被她一把不耐甩开,尖刻语气瞬时引来灵堂中所有人注目。

“是你杀了我儿!你还敢狡辩!”

“夫人我……”

吴济帆一下横起身子,将秦澜挡在身后,恭敬中已然含着怒气:“夫人,即便胡乱定罪也得讲些道理,何况此事真算起来,四师弟还救了云楚意一命!也不奢求你感激,但想必一回来时四师弟已然同长老及宗主讲清事由,他留在此处迟迟不去,不过是念宗主恩情,觉得愧对罢了,你居然还能反咬一口!”

“你!”冷明烟柳眉倒竖,只觉胸口气得生疼。

“姑母莫气。”冷秋婵赶忙替她轻抚后背,调转灵气想为其抚平心绪,却不料其识海全是一团混乱,怒气滚热,一时无从下手。

“夫人,三师弟向来心直口快,但其本心亦是为宗门着想。”

余景晏心有不满,其他宗门之人都还在此,冷明烟却当着众人向秦澜发难,吴济帆已将他所想尽数道出,也适时由他上前打圆场。

“如今往来宗门吊唁之人众多,您又是在云师弟灵堂与其有了口角,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岂不议论我们紫薇宗苛待救命恩人,令宗门众人寒心。”

软硬皆施,冷明烟说不过他们怒火愈盛,被她忽略已久的余光突而朝一处凝滞,见虞锦也在此,所有愤怒尽数达到顶端。

“我儿都不在了,你为何还活着!是你,是你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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