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遗书?唯独没有提到你

李道全都能想象到崔应山和谢春河俩人一前一后,一人一只胳膊把佟临佑制服在原地的样子,还有佟临佑摆着一副犟牛模样,却对这俩人发不出脾气的臭脸。

后来李道全就没再听见有人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穿插着碎石掉落和机械运作的声音,在这之间还有谢春河的大骂。

这人倒是挺齐的,同事都在,难道这是工作日发生的地震?

李道全感觉自己本体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控制不住地咳嗽,咳着咳着喉咙间还有东西往上涌。

一开始他还忍忍,但就像是咽呕吐物一样又恶心又难受,最后他忍不住了,嗷一声在地面呕出一摊。

李道全低头一看,吓这一大跳。

只见一片暗红色血块和粉红色泡沫状血痰喷溅在地上,即使混了泥也格外扎眼。

真完蛋,李道全想,这杆子应该是扎进肺里了,不过这个位置还挺熟悉呢…好像这伤口早在他从小卖部躺椅上醒来时就发现了。

都这样了还能活,也挺强的。

「我是挺强的,都这样了还能把您给修补好,缝缝补补又一年。」

见隐突然在脑内说话,李道全懵逼一秒,他都忘了这东西还时时刻刻能听腹诽,李道全在意识里满不在乎:也是哈,我是死得很彻底来着的。

然后他又很快换了个凶神恶煞的语气:不过你来得正好,我刚要找你算账呢!说让我重新经历一遍,没说疼痛触感也都一比一复刻啊!你这是报复!

「宿主,您不是很同意这种形式吗?」

李道全:我不是同意这种形式!我同意的是再经历一次记忆中的这件事!

「这有什么区别?」

……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道全:算了,没区别,不用在意了。

李道全也不再指望见隐能提供什么有用的帮助了,他无力地低头看身上被戳了一个大洞,正往外汩汩冒血,只想用手堵住,奈何身体不受控制,因为他本人竟然对这个视若无睹。

李道全的本体漏着一个大窟窿,还在探身去够木桌子上的纸和笔。

什么毛病啊。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就又咳嗽起来。

这阵咳嗽引发胸腔剧烈起伏,导致铁杆在体内晃动,进一步撕裂着血管和肺叶。汗珠从李道全的额头滚落,浸透衣领,身上的血洇红一大片,随着汗水逐渐扩散,自己身体不受控地颤抖,仿佛随时会瘫软在地,这时候他选择加快速度,一个使劲拿到了笔。

笔握在手里,他就开始在纸上写起字来。

李道全凑到桌子前才看清那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一共三张纸,每张都有标题和收信人,一张上面写李持盈,一张是邓俜川,还有一张是给爸爸妈妈,这货竟然是开始要写遗书了!

他写给李持盈,说自己上辈子是如何把她弄丢的,这辈子又如何失而复得,说她被宠成这样有他李道全一大半责任,告诉她不要太伤心,自己也是活该去死,不是个好鸟。

写给爸爸妈妈,告诉他们之前的自己在怎样的家庭中生活,从未拥有这样的父爱和母爱,这辈子有多少多少的感恩在今生无处安放,又有多少多少个不甘在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的年纪中死去。

写给邓俜川,说很荣幸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两辈子头一次遇到这么铁的哥们儿,其实心里早就觉得可以把妹妹交给他了,但毕竟是当哥的,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得手。

……

但是这些遗书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通篇,半点没有提到佟临佑,没有讨厌,没有原谅,甚至连一丝一毫关于他的正面回忆都没有留下。

仿佛这个人,这段感情,在他决定结束生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他从记忆里,彻底抹去了。

李道全看着看着就沉默了,这些内容虽然都是他心里想说的,但不得不承认,被这个人写出来要更深刻些。

眼前这一世的李道全,应该是从出生就活在这里,但依旧有最开始的记忆,如果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和他脑袋里的东西能重合一下,应该就是目前最完整的信息了。

李道全看了很长时间,可能是他疼得根本没力气在意识里吐槽了,似乎见隐在一片死寂里也是看不下去了:

「不过现在也有办法把疼痛感屏蔽掉的,就是羁绊值要清零。」

李道全:那不行啊,不是说时空会错乱吗,到时候更难办,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那您就不亲身经历也可以,换种形式参与记忆。」

李道全:可以可以,都行,别这么疼就行。

然后他只感觉一阵眩晕,身体仿佛失去重量,脊柱不再承受压力,之前那种若有似无的木偶提线感也随之消散,躯干如同被抽空,光有皮肉没有骨头似的,各种触感都消失,只剩思维意识悬浮于虚空之中。

但空气版李道全依旧可以感受到本体的心情和思考,不过是灵魂从自己的身体抽离出去了。

他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看见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容器正蹲在桌子前写着字,时不时地猛咳几声,每一次咳嗽都让面部因缺氧涨得更加紫红,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挂着带血的泡沫,左胳膊感觉快断了,也不知道刚才怎么爬到桌子底下去的。

不过这伤口,这形态,这死样子,越看越像佟临佑噩梦里的那具尸体。

啧啧,都这样了,怪不得这么疼,李道全抱着胳膊在旁边唏嘘。

啪嗒——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碎石倾泻的悉索声,而后是人从高处跳到地上发出前后落脚的声音。

李道全回过头去,发现后面居然站着一脸焦急的佟临佑。

佟临佑喘着粗气,说不上来话。

李道全又抬头向上看,上面那连接着外面世界的缝隙已经被凿岩机清理扩大了,此时一个千斤顶把那地方撑出肩宽的入口,让更多夕阳照了进来,时不时有人影晃过会挡住一些光亮,于是一时间这片破败的废墟被多此一举地镀了层维持时间不长的薄金。

其实这间厢房本建在地上,采光很好,现在被震得折叠到地底,离地面至少一层楼的距离。

想必佟临佑就是从那个小口匍匐倒退进来的,他背着一个工具包,腰上挂着一条宽布带,右侧挂了一个医疗箱,中间扣了拴着安全绳的金属安全扣,安全绳一路延伸向上,应该是方便随时把他拉上去。

佟临佑刚想说些什么,但目光紧盯在李道全肋侧的那根铁杆子上,张开的嘴很快又闭上了。

“不是我不想上去,我活不成的。”李道全听见自己气若游丝地说道。

但他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表面对此毫无反应,心里却因为佟临佑的出现,被掀起轩然大波,心跳声在这密闭的废墟里砰砰砰愈发剧烈,李道全甚至觉得有点吵了。

或许是没听见佟临佑的回应,李道全本体又说道:“我发现了些东西,就在那边。”

他手指向李道全意识所在的位置,李道全站在那里,与看过来的佟临佑猝不及防地对视了。

在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李道全在虚空中手足无措起来,尴尬地眨巴眼。

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佟临佑,就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动物,他眼眶全红了,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不忍与担忧,脸侧都是新鲜的擦伤。

而佟临佑透过虚空中的李道全仿佛看到了些什么,明显那东西很吸引他,但他却并没有看太久,而是很快转过头对趴在桌子上写遗书的自己咬牙切齿道:“先跟我走,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

然后他凑近了那桌子,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在写什么?”

“遗书。”李道全本体回答。

佟临佑又看了一会儿,但他不是傻站着,他先把工具箱放在桌子上,又伸脚把地上的花瓶碎瓷片和碎石瓦砾都踢开,直到李道全本体周围一圈都干净起来才停下,就像是孙悟空拿着金箍棒给唐僧画了个安全圈似的,他在李道全本体所在的四周没有任何可以对他造成二次伤害的东西。

做完这些,佟临佑从医疗箱里拿出一瓶生理盐水,一脸欲言又止。

李道全本体不为所动。

佟临佑无奈把那瓶东西拧开,说:“消毒,疼就跟我说话。”

李道全的意识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嘴角一抽,这是真拿往伤口上撒盐啊。

他仔细回想了下,不会真跟佟临佑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然而佟临佑并没有冲着伤口去,只见他把生理盐水倒在伤口周围的铁杆上,小心翼翼地冲洗着脏污和伤口周围,他一边动作一边伸着头认真看着李道全本体的文字,半晌他大声道:“为什么遗书没有我的份?”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非要勾结那些人的话。”李道全听自己疼得闷哼一声,脸都发白了,却依然把笔紧紧攥在手里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咽下痛呼,但发力的瞬间,伤口处又涌出一股血,直到手实在是使不上力气,他开始咬自己的嘴。

真是倔啊。

李道全暗中吐槽。

「宿主那是您自己啊。」

李道全:就因为是自己才知道这人是有多倔啊,这种情况,一看就是跟那姓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知道怎么把我给惹了,遗书都不写他的,肯定死都不会跟他上去的。

「确实,您脾气还是很好的,主要没用的废物都是不争不抢的,能惹到您…他确实也挺厉害的。」

妈的。

李道全:脾气好只说脾气好就是了,这没用的废物有必要说出来吗…

李道全吐槽着,但心里在思考“勾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一般说出这种贬义词汇的场景,多半上演着一方被背叛的冲突戏码,而背叛者应是在暗中与同伙进行联合活动共同谋取被背叛者不认可的私利。

这种私利一定是被背叛者拥有的,或是在追寻的,也可能是正在守护的。

李道全想了一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利益红线是会因为佟临佑勾结别人而被触及到的。

李道全:见隐,你有思路吗?

见隐没再出声了,那边佟临佑又说话了。

“我没有。”佟临佑神情有一瞬间凝重,但他不准备做过多解释,只是把笔从李道全手里抠出来,然后攥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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