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大臣们三两凑在一起，便隐隐可以看出些势力的分拨。
顾澄不愿意卷入这里面去便故意落后了两步，忽然感觉到身边停住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稍微偏过头去看果然是贺泽。
顾澄没吱声又回过头来，顺着贺泽的视线向前面看去，正看到贺景拦住了施润在说话。
“小将军以为他们在说什么？”
顾澄听出了他话中裹挟着的那点恶意和嘲弄，他直觉贺泽是知道点什么的，或者说至少也是有些什么猜测。
他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说道：“应当不会有人蠢到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吧。”
他感觉贺泽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转头一看正对上贺泽的眼睛。
那双眼里满是嘲弄和带有恶意的期待，直到和他对上视线时才染上一点戏谑，好像在对他说：贺景难道不是从来都是个蠢货吗？
顾澄难得地沉默了，他并非不是不想反驳，实在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和贺泽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可是顾澄还是始终心存疑虑，如果贺景真是一个十足十的蠢货，那照淮两州这样大的事情真的是他一个人折腾起来的吗？
——
“母妃，母妃！”
贺景一路高喊着进了玉芙宫，容贵妃正在梳妆被他吓了一跳，嗔怒地伸出纤纤玉指隔空点了他一下。
“这样慌张做什么？若是叫你父皇看见了，少不得又要训斥你。”
贺景的神色却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缓下来，而是愈发的地难看，他走到容贵妃身前低声说道：“母妃，出事了。”
容贵妃看清了他的脸色这才认真起来，她环视了一圈吩咐道：“都出去吧,守好门不许别人进来。”
等到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容贵妃才抓住贺景的手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照淮那边不知道怎么漏了风声出来，消息已经传到京都了，父皇要派人去查我主动请命，可是父皇最后却选了户部右侍郎施润去查，我怕他真的查出些什么。”
容贵妃漂亮的眉紧蹙着，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那郭书荣当真是个没用的，照淮离京都这么远，竟然也能让消息传出来？施润是那个从地方上来的？”
“对，就是他！我下了朝去找他探听了消息，可是他全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容贵妃伸出手摸了摸贺景的脸，嫣红的指甲轻轻划过，面容上闪过一丝决绝。
“本宫一会儿便传信给你舅舅，叫他派人去一趟，那施润若是个识趣的便罢了，可如果他一心想做根硬骨头，那本宫就成全他。”
容贵妃唇角缓缓勾起 ，却早没了平日里在昭帝面前那般千娇百媚的样子。她抬手扶了扶耳坠，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细腻的玉质。
这玉坠子背后代表的所有的荣华富贵，她都绝不会放手，她绝不会让自己再回到以前的那样落魄的日子里。
她就是要站在这京都最高的位置上，成为大雍朝最尊贵的女人！
——
门突然被敲响，顾澄端着碗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贺泽。
贺泽早就已经放下了筷子，手中捧着一本书，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进来。”
他这样自若，叫顾澄一时有些好奇门外的人是谁。
门被轻轻推开，顾澄回头看到来人时眼睛猛地瞪大了。
难怪贺泽早朝后对于贺景拉拢这位钦差如此地不在意，原来竟然是他的人。
施润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那位从边关回来的带有一身功名的小将军正端着饭碗，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塞了些吃食，回头看见他时脸上满是震惊的样子。
而自家主子正捧着书坐在这位顾大人对面，两人看起来很是熟捻，可见外面传的那些两人之间如何不和的尽是些屁话。
施润还在心里盘算着两个人的关系，冷不丁地就对上了贺泽凉飕飕的视线，急忙低下头见礼道：“臣施润参见太子殿下。”
“贺景去找你了？”
“是，三殿下对私盐一事很是挂念，希望臣若是查到些什么可以先行禀报给他，他也好多多为陛下分忧。”
顾澄闻言乐了一声，却感觉一时间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轻咳了一声试图缓解尴尬，低下头继续吃他的早饭。
贺泽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些摆在自己面前的菜，又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随手擦了擦手看向施润。
“你此次去恐怕会查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我会叫沈肆派人暗中保护你，免得你消息还不等送回京都就先命丧淮州。”
“多谢殿下。”
才受了一次瞩目，顾澄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全程都在埋头吃饭。
直到人走了，顾澄才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吃光了贺泽给他夹的菜。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看着空荡荡的碗盘，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他故作镇定擦了擦嘴，假装随口问道：“你就这么信任他？据我所知这位做官这些年来可从来都是个不轻易趋炎附势的，他真的会这么忠于你？”
“不会。”贺泽把手中的书合上，从一旁拿出好几本卷宗递到顾澄面前，接着说道：“他并不会忠于孤，他忠于的只有天下百姓。”
“小将军既然吃好了，就把这些卷宗料理了吧。”
顾澄一时被他的话唬住了，半晌才咂吧出来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挑高了眉。
照着他这意思岂不是说他自己就是民心所向？
啧，竟然真的有人能一本正经地夸自己。
顾小将军已全然忘记自己是如何笃定自己就是京都城中最威猛的男儿，又是怎样像贺泽展现自己的“胸毛”，满心得意地等着人来夸他了。
手中捧着贺泽递给他的卷宗，若说是从前他早就觉得不自在寻个借口偷偷溜走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顾家和贺泽隐隐有些联盟之意，他这也是尽快适应联盟后的状态嘛。
就算是到最后结盟不成，可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
反正顾澄绝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贪图贺泽正在煮的那壶好茶。
刚一开盖子顾澄就闻出来了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听闻今年进贡上来的量极少，估摸着也就贺泽这里和宫里有一些了。
等贺泽煮好了茶，顾澄就悄悄挪过去凑到桌前巴巴地等着，还要假装不在意的样子，不肯用正眼看，只是偶尔把眼睛转到一角偷偷盯着。
他自认为动作不明显，可放到一直注意着他的贺泽眼里却是一览无余。
他还没离京那会儿，太子府上囤着的好酒好茶没被他喝去一半也有四成。
有时候白日里为着什么事情恼了，晚上就扛着小锄头去把贺泽在树下埋着的酒喝光了，气性更大的时候还要装满了水埋回去。
以至于他离京一年多了，贺泽还挖出来装满水的酒坛子。
往事昭昭如在昨日，贺泽不由得柔和了眉眼。
从始至终顾澄的存在就是令人无法忽视的，爱憎分明、坦荡而热烈。
他把手上的茶杯递到顾澄面前，笑着说：“小将军赏脸尝尝？”
顾澄闻言眼睛一亮，心里想着：这狗男人虽然有些可恶，但也还算上道。
可面上却故意装作冷酷的样子，略带着些勉强的语气说道：“既然殿下如此盛情，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话是这样说着，可是眼睛却早早地弯成了一轮弯月，连嘴角都轻轻翘起，大张旗鼓地展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顾澄小心地捧起有些发烫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眼睛不可自抑地微微眯起。
贺泽唇角勾起又迅速落下，不经意般的悠哉地开口：“孤突然想到早些年孤在府里的桃花树下埋了两坛桃花酒，结果两年前挖出来时却发现里面的酒竟然如同水一般。”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将目光放到眼前这只狡诈的小狐狸身上。
“这事实在是奇怪，不知小将军见多识广是否知道是什么原因？”
“噗，咳咳咳咳。”
顾澄听到他开口便悄悄竖着耳朵听，前面只是觉得这桃花酒埋的地方略有些耳熟，直到听到酒全都变作水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做的“好事”。
惊慌之下被口中的茶水呛到了，看到眼前递过来一张手帕便急忙接过来擦了擦嘴。
平静下来了才反应过来是贺泽递过来的，他握着手中的兰花帕子觉得留下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
好在贺泽没有让他纠结太久。
“小将军怎么如此激动，难道小将军也遇到过如此奇事？”
“咳，的确，的确是听闻过。”顾澄有些没底气地胡诌，目光在案桌与地面之间来回巡查。
“可能殿下的酒坛没有封好，才导致酒气都挥发了吧……在要不然就是殿下的酒不好，下次换点好酒也许就不会了。”
顾澄越说越心虚，声音也放得越来越低。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这酒能让他记到现在，想来也知道味道极佳，连喝了两坛还有些意犹未尽，暗骂贺泽小气不多埋几坛。
“哦？竟然如此吗？”
贺泽语气中带着些戏谑的笑意，像是在纵着养的小狗玩闹一般。
顾澄干脆眼睛一闭心一横，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说道：“总不能是有人冲进太子府给挖走了吧，”
“小将军说得极是。”
顾澄木着一张脸，他听出来贺泽在忍笑了。
贺泽：老婆居然把酒喝光了之后还装上水埋回去，他一定是爱我！
感谢小天使们的关心，我没有什么大问题，坚持输液就可以啦~
抱住你们挨个贴贴~~
今晚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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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