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里能听到海的声音。

“所以、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海呢，哪怕是塑料橡胶的，左不过是海浪声次了点，我也喜欢。”

秦挽歌收回了飘远的思绪，随即冁然一笑：“谢谢你，这手链可真漂亮。”

得到偶像肯定答复的方冉小脸一红，又开始结巴了，“哪、哪里，我们老家在海边，这种东西其实有很多的……”

而坐在秦挽歌身边的颜雪青甚至已经开始拨弄那串链子，上面的海螺不过指头大小，但她已经兴致颇高地在自己耳边晃了晃，“话说这声音怪小的，真的能听到海声吗？”

“海螺的原理是不断将周围的声音反射，最后……”

“那岂不是说，在哪里都是大海喽？”颜雪青显然更来了兴致。

“好了好了！开会呢，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苏蓉可是见不得她们二人腻歪在一起，她本来对这个“颜雪青”就没什么好印象，看到见色忘义的秦挽歌更是生气，“既然我们工作室今天都来了，那就该好好聊聊你未来的工作计划了！”

嗯嗯，颜雪青乖巧点头。

今天刚来的方冉跟着同是助理的许可真挤在一起，她之前都是做幕后工作的，也是头一回参与这么前线的决策，抱着自己一定要来学点什么东西的心态来的。

但方冉看着白板一个分神，就瞅见颜雪青的手攀上秦老师的腕，正在为她套好那个手串。两人手上的沙石相摩挲，像是两颗心依偎在一起。秦老师没推拒，任由她动作，看来是真的喜欢她，但方冉可没有要塌房的心情，因为到目前为止、颜雪青还算是个好人，不仅帮了她、还为自己谋了新工作。

苏蓉显然对营销捧人很是熟练，同时也对那两人桌子底下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她光是昨天一晚上就列出了颜雪青未来五年的工作计划的五个备案，看来就算她嘴上怎么讨厌这个人，心里有没有为她和颜雪青如此相似而有偏颇呢？

“两年就好。”颜雪青忽然打断苏蓉的谈话，“后面没必要再列了。”

除了秦挽歌，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能理解她话的意思。

“我和秦老师只签了两年。”颜雪青说的当然不是和工作室的合约，连苏蓉都不知道秦挽歌不肯拟定签人合同的原因是什么，还大手一挥收益三七分，除去工作人员们的工资工作室并无额外收益，而罪魁祸首的原话是“我一个人还不能把我们养到下辈子吗”，于是苏蓉干脆地为恋爱脑闭了嘴。

那这个合约，只能是那个什么包养合约了。

苏蓉试探地问过秦挽歌具体的条款，她是绝对不能让秦挽歌受伤的，这是她的底线。但秦挽歌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分毫，毕竟颜雪青是一道干枯了七年的伤疤，如今腐朽的疤痕中生出吸血的枝蔓，苏蓉难过、却也不能做些什么。

但这时苏蓉要惊讶的，可就是秦挽歌居然只把此人留在身边两年。

“对，”连秦挽歌都跟着附和了，“两年之后的去向由她自己决定，但在此之前、我希望她能在音乐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目前看起来有些困难，还是麻烦苏姐了。”

苏蓉怎么也没想到秦挽歌心这么大，只顾着把人捧红，自己却没想占到一个好处。而秦挽歌对她的愠怒同样视若无睹，甚至还问颜雪青热水的温度足够吗？要不要她再去加点。

“秦老师平时也这样吗？”方冉不禁嘀咕了起来。

“当然不！”隔壁不知内情的许可真显然相当惊讶，与此同时不免有些担忧，还压低了声音，“虽然小颜同学貌美非常，但至于如此吗？”

苏蓉气得不行，但还是把会议流程给继续下去了，她把一份ppt发到工作群里，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这是我给她准备的声乐老师，个个都是带过现在顶级歌手的。”苏蓉继续说，“在你培训时，我也给你准备了几个客串的综艺，但都是生活类的、先刷脸积攒人气，到时候在竞赛类节目里不会太吃亏。”

“你有喜欢的吗？”秦挽歌问她。

这一水望下来个个都履历丰富，代表作也都响当当，不禁让方冉有些瞠目结舌。但被偏爱的颜雪青没耍性子，反而主动去问苏蓉，像是求知的小孩子，“苏姐，你比我懂这些，你看哪个好啊？”

苏蓉怎么也抵抗不了这人顶着颜雪青的脸朝自己撒娇，她清了下嗓子，“这个，宋竹，前不久刚跳槽来我们公司当制作人，之前给天后写过几个曲子，王语琴也是他带出来的，就是唱《今昔》的那个。”

王语琴是她们公司今年爆火的新生代歌手，凭借出道曲《今昔》让她留名年榜。但在苏蓉眼中，或许是公司营销的成分为她成功的最大功臣。

宋竹，王语琴？秦挽歌显然没太记得住。这两人。而一边已经激烈讨论起来的方冉和许可真显然更有证明力度。

“就这个了！多谢苏姐！”

—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会议室后，颜雪青这才从秦挽歌的肩膀上直起身来，她侧过脸，温热的吐息蔓延在秦挽歌耳畔，“你满意吗？”

“当然。”秦挽歌回望她，“我会记得在两年后写好评的。”

颜雪青突然就没了兴致，连肆意玩弄秦挽歌的发梢都显得无聊起来，“对自己的生死之事如此淡漠，真是我的好顾客。”

然而秦挽歌对颜雪青的无理取闹依旧纵然，甚至在外人眼中算得上是宠溺，然而只有颜雪青知道，秦挽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从来都是借她思故人，深情是给别人看的。

—

颜雪青敲了敲门，发现琴房之中竟然已经有了人，女孩端坐在钢琴之前，手指轻快地弹出美妙的音符。然而女孩却自始至终眉头紧皱，不肯展露出半分笑意。

于是颜雪青在一曲终了之后将手肘撑在琴盖上，好奇地半歪着头，长发若隐若现遮住手腕上的手串，“你弹的真好听，你叫什么呀？”

然而那个始终蹙着眉的女孩显然是被颜雪青的突然出现给吓住了，“你——”她一哽，对上少女漂亮的眸子又莫名失语，“现在是我的练习时间。”

“有吗？原来公司里的讲究这么多？”颜雪青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下颌，身后的吉他冒出尖来，“难道你是哪里的歌后？你的热单是哪首啊，八十年代到千禧年的热单我都补完了，音乐史学到刚看到浪漫乐派，这两天才开始认脸，声音也没对上号，看来我对现代歌唱界的研究做的还不够啊。”

女孩原本只是对颜雪青的突然出现感到被冒犯，如今更为她奇怪的喃喃自语而觉得莫名其妙，于是迅速撤离她三步远，“你在说什么啊，你是练习生吗？什么歌后，你说出去我会被人骂的……”

这时玻璃门再次被敲响，女孩回头，惊讶道：“宋老师，您怎么来这里了？”

然而一旁的颜雪青还在苦苦思索，她突然灵光一现，“王语琴——我想起来了，你的嗓子按现在的话来说偏清偏冷，如果你再唱两句我肯定能第一时间想起来。”

刚被人想起名字的新生大势歌手无言以对，“你！”

“哎呀，语琴还在练琴啊，真是勤奋呢。”宋竹怀着抱着一堆书，先跟王语琴打过招呼，鼻梁上的方形镜片让此人更为儒雅随和，“那边的就是颜雪青小姐吧？你们两个原来已经认识了。”

而终于想起名字的颜雪青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她小跑着奔向宋竹，背上的吉他一颤一颤，“宋老师好！”

“哎呀，雪青真是有礼貌呢，跟挽歌说的一模一样招人喜欢。”

而王语琴总是能很快抓住重点，“挽歌，秦挽歌？等等，你就是那个秦老师亲自签进工作室的新人？”她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你竟然还在上音乐课，秦老师竟然是会只看脸的人吗？你……”

可是她惊讶的对象颜雪琴无辜地眨了眨眼，毕竟这全然都要怪秦挽歌，不然她才不用来这里加班。于是颜雪青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珠串，上面的贝壳装饰到可以称之为花哨了，眼光算不上太好。

这个手串有什么稀奇的？可当王语琴下意识对照自己看去时，却发现腕上的手表早就已经指过了琴房预约的时间。

于是王语琴只能匆匆忙忙拎起自己的包，“抱歉老师，我得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小跑着离开了。

看过这场小闹剧的宋竹老师跳过了这个话题，看向背着手模仿唱诗班的少女，他见过太多青春靓丽的女孩、也知道年轻就代表着无知的愚昧和莽撞，但当着他的面就把心机玩成这样的新人还是头一次见。

颜雪青将盈盈笑眼弯成一线，手腕上的贝壳们碰撞出泠泠的响动，“老师，我们开始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