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九六,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生理性恐惧”,不是看恐怖片那种一惊一乍的吓,而是从基因层面、从生物本能深处泛上来的那种对未知的悚然。
我的肚子?
这平平无奇、甚至因为久坐而囤积了些许脂肪的小腹,竟然成了我穿越后的核心KPI?
我低头,他俯身。我们俩,一个雄虫,一个雌虫,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共同研究着我的肚皮,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影响联邦兴亡的惊天大秘密。
空气死寂了三秒,我的大脑终于重启成功,强行加载了求生模块。
“等、等等!”我猛地向后一缩,试图离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远一点,“元帅大虫,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沟通上的误解。或者说是翻译方面的bug,您说的‘后代’,是不是指某种精神寄托?或者是一个需要我悉心照料的……电子宠物?”
我一边说,一边疯狂给自己的机智点赞。对,一定是这样!高处不胜寒的霸总,内心孤寂,想领养个崽子或者什么电子宠物,但又拉不下脸,所以找我这个协议雄主来“生孩子”当烟雾弹,就跟老板让我“优化一下代码”其实是让我重写一样,都是黑话,我懂!
阿诺德直起身,那双微微眯起的灰蓝眼睛绽放……恶劣的笑意?
我揉了下眼睛,加班出现的幻觉还没消失吗。为什么阿诺德看见我会觉得新鲜好玩?
“不是电子宠物。”他像一个恶劣的猎手,在欣赏猎物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是需要你的基因,在我的身体里,孕育出的,真正的后代。”
我:“……”
我刚刚重启的大脑,再一次蓝屏死机。
在他的身体里……孕育?
所以……是他生?
我的CPU在过载的边缘疯狂试探。是他生,那他图我的……图我什么?图我F级的体能?图我E-的精神力?图我颈椎反弓腰间盘突出?就我这弱鸡基因,生出来的后代怕不是个走两步就得大喘气的病秧子?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几乎要炸开,“你一个元帅,肯定是联邦最优秀的雌虫……应该有无数比我好一万倍的选择。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似乎终于让他收起了那副看戏的表情,灰蓝色的眼眸沉下去,像蒙上一层阴翳。“因为,”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只有你.的.基.因,和我匹配度最高。我从荒星捡来的雄主‘大虫’,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他又丢下一个重磅炸弹,然后看也不看我石化的表情,转身对那两个白大褂下令。
“开始调理。我没有太多耐心。”
说完,他便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体检室。军靴踏地的声音消失在门外,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也随之而去。
我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软在检查台上。
“陈九六阁下,请跟我们来。”
那两个白大褂,一左一右,再次像提溜一只小鸡仔一样,把我“请”了出去。
我试图挣扎,嘴里高喊“包办婚姻是封建糟粕”、“强买强卖是违法的”、“我要上星际法庭告你们”,但他们充耳不闻,手上的力道纹丝不动,我这点力气在他们面前,约等于一只蚂蚁试图扳倒大象。
我被带到了一个新的房间。
这里不再是冰冷的白色,而是柔和的米色调。房间很大,像个豪华套房,客厅、卧室、浴室一应俱全,但所有家具都带着一种极简的未来科技感,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装饰。
最让我窒息的是,这里同样没有窗户,整个空间像一个被精心打造的、舒适的笼子。
我的专属监狱。
一个白大褂递给我一套柔软的白色衣物,另一个则指向浴室的方向。
“陈九六阁下,请您先进行沐浴清洁,一个标准星时后,我们会为您送来第一阶段的营养餐。”
说完,他们便躬身退了出去,金属门无声地合上。
我抓着那套衣服,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环顾四周。一种巨大的、无力的荒谬感淹没了我。
我穿越了,成了个珍稀雄虫,还被一个霸总元帅“娶”了,听起来像是中了什么天降大奖,可实际上,我就是个被圈养起来,准备用来配种的……种马?
不,种马的待遇都比我好。人家至少是自由的。
我悲愤地走进浴室,里面的设施比五星级酒店还夸张。水流能根据我的心情自动调节温度和力度,洗漱用品闻起来都带着一股“我很贵”的味道。
我把自己泡在那个能按摩的浴缸里,试图用水蒸气麻痹快要爆炸的神经。
我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那颗程序员IQ150的大脑分析现状。
已知条件:我,陈九六,一个身体素质F级的“珍稀废物”。他,阿诺德,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元帅,联邦最强雌虫。
因为我们基因匹配度最高,所以要生孩子。现状是我被隐婚、实则软禁了,即将开始配种前的调理。
那么就来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如何在这操蛋的现实里活下去,并且活出个人样?
直接反抗是行不通的,武力值差距太大。逃跑?这连扇窗户都没有的鬼地方,我怕是连门都打不开。
那就只剩下……合作?
不,不是合作。是“项目管理”。
我猛地从浴缸里坐起来,水花四溅。
对!他不是要搞“后代”这个项目吗?那我就是这个项目里一个至关重要的“资源”!既然是资源,那就不能被随便消耗。
我要为自己争取权益!
我要把这件事,从一个单方面的“包养”,变成一个双方合作的“项目”!
我,陈九六,要当这个项目的……产品经理!
想通这关窍,我心里的恐慌和愤怒居然都奇迹般地平复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面对复杂需求时的昂扬斗志!
一个小时后,我换上那身柔软的、摸起来像丝绸的白衣服,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放着我顺手牵羊带回来的不锈钢保温杯。
门开了,一个白大褂推着一辆餐车进来。
餐车里有一个盖着方形透明亚克力盖子的瓷盘。“陈九六阁下,您的营养餐。”
他把瓷盘放到我面前的矮桌上,揭开盖子。
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一碗……绿色的、黏稠的、还在微微冒着泡的糊状物。
里面漂浮着一些红的、黑的、不知名的小颗粒。
这玩意儿,长得比我写过的最烂的bug还要丑陋。
我的胃瞬间一阵抽搐。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碗东西,声音都变了。
“这是根据您的体检报告,为您量身定制的第一阶段营养补充剂。主要成分是高蛋白螺旋藻、复合维生素、以及促进细胞活性的微量元素。”白大褂面无表情地介绍道。
我看着那碗绿糊糊,又看了看他。
“有没有……菜单?”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比如,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哪怕来一份黄焖鸡米饭也行啊!”
“抱歉,陈九六阁下。在您的身体数据达到E级标准前,您的所有饮食都将由医疗组严格管控。”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业一点,而不是一个即将被投喂猪食的囚犯。
“关于这个‘调理’项目,我有几个问题需要确认一下。”
白大褂的眼神似乎出现了一丝波动,可能是我的错觉。
“请讲。”
“第一,这个项目的最终目标,也就是KPI,是产出一个健康的后代,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
“好。那么为了达成这个KPI,我的身体素质至少需要从F级提升到E级,这是一个阶段性目标,或者说,一个milestone(里程碑),对吗?”
白大褂的表情明显凝固了。他似乎在努力消化我嘴里蹦出来的奇怪词汇。
“……是。”
“很好。”我拿起我的保温杯,啜了一口枸杞水润润喉,感觉自己产品经理的气场上来了,“那么,这个项目的具体执行方案、时间表、资源投入,以及风险评估报告,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文档。我作为项目的核心资源和关键干系人(stakeholder),有权了解项目的全部细节。”
白大褂彻底不说话了,他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里,充满了“你他X在说什么鬼东西”的困惑。
我再接再厉:“另外,关于我的工作内容,‘扮演雄主’和‘提供基因’,我认为需要进行更清晰的职责划分。前者属于对外公关范畴,后者属于生物工程范畴。这两项工作的绩效考核标准是什么?阿诺德元帅作为项目发起人和最终用户,他的需求是什么?有没有一份详细的需求文档(PRD)给我?口头需求是不可靠的,很容易造成项目延期和返工,这点你们作为专业人士应该很清楚。”
“……”
“还有,关于薪酬待遇,协议上只写了‘管吃管住’,这太模糊了。我要求将待遇具体化。比如,提供符合我口味偏好的餐饮(在不影响调理效果的前提下进行优化),提供娱乐设施,保障我的个人**和精神健康。这些都是保证核心资源稳定产出的必要条件。一个心情愉悦、精神健康的雄主,提供的基因质量,肯定比一个抑郁焦虑的雄主要高,这个逻辑,没问题吧?”
白大褂的嘴巴在口罩后面微微张开,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我能想象他此刻的内心活动,大概和我刚看到《协议结婚书》时差不多。
沉默,漫长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要死机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陈九六阁下,您说的这些……我需要向元帅汇报。”
“去吧。”我挥了挥手,摆出一副“你这个小兵做不了主,快去叫你领导来”的架势,“告诉阿诺德元帅,想要项目顺利进行,就让他带着他的需求文档,亲自来和我开个会。”
白大褂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又瘫了下去。
X的,吓死我了。刚才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外星医生说话,而是在跟甲方那个狗屁不通的产品经理据理力争。
我低头看了看那碗绿色的糊糊,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但是,心里却前所未有地痛快。
我,陈九六,就算穿越成了个待产的弱鸡,也得是他X的最有文化的那个弱鸡!
我端起我的保温杯,对着那碗绿糊糊,豪气干云地喝了一大口枸杞水。
阿诺德,想让我跟你生孩子?
行啊。
先给我写一份需求文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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