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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女
悬月枯水双雁飞,安营扎寨一人悲。
风蚀沙过车痕落,望乡垂泪心早悔。
霸业但记君王簿,无人盼得美人归。
谁怜疆外和亲女?背井离乡永不回。
——纳古阖业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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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宠妃怕不是对那帝王动了心吧!”珅琚珷手握珅妃密函,皱眉读过,“倘她屈服了,事情怕不是更难办了。若宠妃为后,甚而产子,那坟地里的赫靖浩骞,岂不是真的要乐得活过来了?”
璠琪斜了眼去,瞟了一眼,款款而道:“所以,侯爷是因为厌恶那宠妃之父,才对她痛下毒手,投以哑药的,对么?”
“正是!”珅琚珷见璠琪猜得甚对,便是承认,随而笑着称赞,“琪儿好生聪明!”
“那侯爷预备如何反击?”璠琪皱了眉去,“侯爷这些日子都没来甄琪园。都在忙些什么?”
“陪客。见了趟霍隆熙!”珅琚珷盯着璠琪的脖颈,“脖颈有些空!戴上这个!”
“谢侯爷!”璠琪戴上那链子,唇角轻挑,声娇语软,“这链子好生特别。不像是珅地之物啊!”
“霍戎好物!”珅琚珷欣赏着那异域之颈链,“之前和亲之事,该旧事重提了!不给疆内添点戏角,帝都里的戏都不够看了!”
和亲之议,被旧事重提。阖业硕压下了殿上之声,却于朝堂之外,躲不得过。
“母后怎么来了?”阖业硕起身迎过不速之客,心里咯噔一下,已是猜出了个大概。
果然来者不善,太后插手和亲之事了,“和亲之计甚好,可守得边疆太平,安得人心。”
“母后说得即是。只不过,霍戎与我朝,已定立和睦之约,何须再添和亲之扰。”阖业硕恭敬奉了茶去,好言拒绝了去,“何况,朕曾与霍隆熙兵戎相见。昔日霍戎诈降之仇,怎能化得开?何必再拉了那无辜之霍戎女子,于这乱局之中,蹉跎余生呢?”
“皇上若好生待她,便无蹉跎之说吧?”太后无心饮茶,只冷冷盯了阖业硕去。
“儿臣国事繁忙,心力不足,怕是难能顾及霍戎来人。”阖业硕浅埋下眼,缓缓道出心底所忧,“何况,后宫之内,有个疆外之人,无异于多添耳目,怕是不妥。”
“不是怕误了那女子之人生么?怎的话锋一转,便牵扯到那奸细之忧了?”太后斜眯了眼去,“你能如此口出前后矛盾之语,莫不是受了谁之影响吧!是不是有人不愿和亲,怕损其后宫之地位?”
“母后多虑了!儿臣所言如此,全为考虑周全而已。”阖业硕仍是微低着眼,只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得圆满了些,待抬眼时,便是往那几案上望了去,“茶可凉了?儿臣帮您添点儿吧!”
“儿女难改家国运,家国却欠儿女情。”太后手持宫人抄来之诗文,对阖业硕步步紧逼了去,“这是《和亲怨》里的句子吧?此诗能于宫内流传开来,莫不是有人居心不良,要以后宫之力,干涉朝政?”
“母后,此诗为儿臣所写,何来干政之说?”阖业硕未料太后会有此举,心下甚惊,却是面不改色,把事揽到自己身上去。
“可宫内传闻却非如此。说有人作诗如此,左右君王之意。”太后眸光凌厉,冷下脸去,“和亲明明是利君利朝之大好事,却被描写得这般幽怨!莫不是怕被夺了君宠,私心甚重吧!真该好生查查,是何人所为……”
太后离去后,阖业硕窝火不堪,甚而连晚膳都用不下。
祯嬷嬷见状,便是偷问了德顺去。
德顺边是念起那首《和亲怨》,边是叹气不停,言下之意便是——婧云宫那边,怕是要摊上事了!
“到底是谁居心不良?到底谁要以后宫之力,干涉朝政!明明是她自己!”阖业硕大口喝了茶去,想起太后不理那茶碗之情境,愈觉憋气了去,“朕简直想反讽她回去——霍戎兽毛短袄可穿得舒适?这便把儿子卖了么?”
“诗里说得没错!否则,又怎会在宫人中口口相传?若有心干政,何须如此大张旗鼓,不是自找敌对么?既是被针对了,便是没了这首诗,亦是逃不掉。”祯嬷嬷叹了气去,为阖业硕夹好菜,“昔日,你执意留她在身边。如今,可护得了她么?”
“为了护她,便要同意和亲么?”阖业硕愈是吃不下东西了去,“皇帝就是个憋屈的差使!古往今来,竟然还有那么多人争来争去!真是没当过,都觉着君王权势滔天,随心所欲!”
阖业硕彻夜难眠——若是不答应,便是要浣彤落得个后宫干政之恶名么?明明是自己主动问她的。
阖业硕呆望着浣彤,心生愧疚——强留她于身边,未能为其遮风挡雨,却反拉她于风浪之中!
浣彤把书插回架里,转过身来,却见阖业硕怔立不动。
“可记得这诗么?听说已在宫里传颂开来。”阖业硕回过神来,念起那首《和亲怨》,心事满腹,却不能多言,只句句责怪着自己,“是朕取的名字不好。好好的一首诗,用什么‘怨’字做诗名!诗中之儿女,怨气冲天!”
“有理!”浣彤甚为同意地点了头道,亦是念了一遍那诗去,不觉莞尔,眸光闪过,“本不该怨!就该让诗中的痴男怨女自寻幸福!让他们有自己之人生!世人最终会懂得,邦国之战与和,与那痴男怨女,没得半点关系!”
“对啊!小小所言极是!令朕大受启发!”阖业硕大受启发,赞许不断,开怀离去。
浣彤稍觉诧异,以为阖业硕得了灵感,要改那诗文,便是会心而笑,又埋头于那书堆之中了去。
阖业硕确有写诗,甚觉那霍隆芙雅可怜——
和亲女
悬月枯水双雁飞,安营扎寨一人悲。
风蚀沙过车痕落,望乡垂泪心早悔。
霸业但记君王簿,无人盼得美人归。
谁怜疆外和亲女?背井离乡永不回。
纵是被逼如此,阖业硕亦不愿牺牲了那霍隆芙雅。
他将之前细作所报之情反复想来,咂摸着霍隆熙函中之言辞,回想浣彤方才所言,甚想有个破此困境之法子。
既知霍隆芙雅之心愿,阖业硕便又派翰琼去查那霍隆掩云。
“这便是霍戎二皇子——霍隆掩云。”翰琼为阖业硕展开一幅画像,“霍隆掩云来我朝多年,身边有一名霍戎仆从,其名为管荣。”
“怎的眉宇间若有些似曾相识之感?”阖业硕看着那霍隆掩云之画像,略为一惊,“朕得亲自看看他才好!”
阖业硕同翰琼于那宫外,暗自看了那霍隆掩云一阵。
“这便是那个令霍隆芙雅心心念念之人么?果然还是得见其真人。看那画像,虽觉眼熟,唯见了真人,方觉面相却是不同。这个掩云,果真是在我朝呆得久了,竟看不出一丝疆外人之味道。”阖业硕于暗处低语道,“不过,那仆从身上,倒是看得出几分霍戎之气。”
霍隆熙呀霍隆熙,你虽狡诈多事,惹人厌恶,可也算得半个枭雄,能做朕的半个师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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