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门闭
夜阑探君宫门外,
隔墙闻筝悲曲来。
叩门忽得满庭寂,
思卿不见苦徘徊。
——纳古阖业硕
………………………………
“朕甚喜看你醉心学问之模样!”阖业硕于那故纸堆里,摸了浣彤的头去,“别太累了!”
“那——”浣彤圆目莞尔,“臣妾如此勤奋,皇上可有奖励?”
“有。”阖业硕哈哈而笑,大手拂过浣彤的脖颈,唇贴了浣彤的耳根去,笑语低喃,“那——就奖励你一个月不用侍寝,如何?可正好称了你之心意?不用为朕承欢,你得撒欢儿成什么样儿啊?”
“谢皇上。”浣彤正预好奇,却不想被阖业硕拥入怀里,不管不顾地**了去。
“一个月从明天开始,今天还得委屈你了,同朕玩耍……”
意乱情迷中,阖业硕若久旱逢甘霖那般,痴然索求,恋恋不舍,“你之闪躲,于朕而言,便是助兴!你说‘无赖’,甚为好听!”
翌日,宫人未见朝堂议事,只闻婧妃出痘,不易见人,且皇上昨日幸驾婧云宫,虽未染疾,仍恐有变,不宜面见群臣,唯奏折如常。
禁足?我出了痘疹?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被拦于婧云宫门槛内之时,只一个退步间,几分讶异与疑惑便是于她眸间烟消云散了——阖业硕不在宫里!可他离京所为何事呢?
浣彤却未太过担忧,想起之前阖业硕曾提及,若不能护她周全,便送她离开之语,猜他必是有把握达到目的,否则留自己在这虎狼之地等死么?
只消片刻,她便是即刻自省,赶紧告诫自己了去——
可笑!竟是信了他之鬼话!昨日珠玉,今日敝屣,不是薄情郎之惯有行径吗?况乎君王?
又是那句,况乎君王!
如此想来,她忽而心情舒畅,不用伴君如伴虎的日子,难得!
至于被禁足一事,浣彤竟是于那无人瞧见处,没遮住唇角勾起的那一弯笑意,险些哼出阖业硕的那句口头禅——
甚好!我出不去,别人进不来,这便是你离宫之时,用你之法子护我周全么?
不过,他到底去干嘛了?打仗?谈判?
思前想后,浣彤断定,虽难猜他到底出宫所为何事,却是有一点甚为确定——他必是去见何人了!
从宫外回来,阖业硕对着赴霍戎信卷,沉思良久,回想浣彤方才所言,终是打定主意,于那文书之上改了四字,写作“来选驸马”,末了,又恐霍隆熙难解其表面之意,又加一句,“悉听公主意愿。”
落笔之后,他亦是吩咐下去,此事现下不得透露半分,违令者斩,待芙雅进皇城,才可告知于众。
霍隆熙收文,见阖业硕对和亲之议有所回应,知疆内支持尚稳,心有所喜,又转而心疼芙雅,未多想阖业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浣彤之日常,阖业硕稍有满意——除却奋笔疾书,便是多了抚筝、练舞之描述。
关于出宫之事,既然阖业硕未提,浣彤便未有问。
“过一阵子有异域来史进京,朕到时弄些异域的好玩意儿给你。”阖业硕偶有提起,并未令浣彤有何留心甚或期许。
不过君王赏赐而已,浣彤本就无甚在意。且阖业硕本就予她良多,多一次又如何?
不过,说起这异域来人,虽说事出突然,可宫里气氛霎时颇有异样,一股来势汹汹之味,漫布其中,有风言风语暗自涌动。
浣彤仍是那么后知后觉,不知宫内宫外之流言蜚语,亦不打探各路消息,直到福安和悦儿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不停。
浣彤怕他二人遇到难处,方是过来询问。
“听闻皇上最近要纳霍戎公主为妃。宫人有说,那塞外的女子能歌善舞、活泼奔放,妃嫔遗少们可能会不喜欢,可皇上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悦儿本不想提此事,今见浣彤问起,便只得如实道去。
“皇上从各处寻找珍宝,要给她修宫殿。娘娘们都担心,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怕皇上着了她的道,是她们的威胁。”福安于一旁不住头,应和了去,“不过,听说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太后还能逼他喜新厌旧吗?多情还要找个垫背的么?
她这才想起,阖业硕提过的异域之人,虽是面色如常,心下却是暗自苦笑了——
怪不得离宫,是去迎接新欢了吗?哪里是护我周全?分明是嫌我碍事!
这便是皇宫里惯常所见的,只见新人笑,不见后人哭么?昨晚还那般柔情缱绻,一转身却是要娶个霍戎美人?还好,我不会哭……
浣彤看着阖业硕赐予之新衣,好不惊讶。
花色别致,绣工精良,是为华府一套。
祯嬷嬷笑意连连,拉了浣彤去试穿,“娘娘试试,哪里要改,时间也大致来得及。”
“劳祯嬷嬷费心了。”浣彤不好多语,只得恭敬从了。
她满目黯然地望着那衣料与珠饰,自认华美,心却沉凉——
确实好生在意霍戎公主啊!连后宫嫔妃都要盛装打扮,只为迎接她么?
“真好看!娘娘穿什么都好看!”祯嬷嬷甚觉满意,祯悉心为她整理着衣襟,称赞不停,“希望硕儿看了也喜欢。”
“嬷嬷过誉了。”浣彤轻轻地点点头,在宫人前,只得强颜欢笑了去,“是很好看。本宫很喜欢。”
阖业硕纳后妃也好,迎贵客也罢,要自己盛装出席做甚?
她没过多言语,只默默去了宜心斋整理书籍。
浣彤于书里读到过——疆外之地,民风淳厚。霍戎人豪放热情、能歌善舞。
过往书里栩栩如生之描绘,使她对霍戎,甚而有过一丝向往。
真正的霍戎面具是何样子?那里壁画之油墨重彩,与疆内所好之淡雅水墨,哪个更为传神呢?身着五彩斑斓之霍戎服饰,围着那熊熊篝火,翩翩起舞,怕不是快乐得很吧?在戈壁上纵马驰骋,又当是何等惬意呢?
然而,在许多书里,霍戎反被描绘成一片蛮夷之地,是个风沙漫天、草木难生。千里之外的地方。
宫中流言漫天飞窜,唯独阖业硕却不曾出现。浣彤时而想起他,却是不觉奇怪——那满心期待新人笑的像之君王,定是对那异域公主翘首以盼了吧!
她不曾想要阖业硕来,只每日看看所写之字,心下暗自念着那首《和亲怨》,甚觉自己可笑!
怪不得阖业硕同己谈这诗文!原来早有打算!自己却浑然不觉,半点未有多想!
她心下生怨,怪阖业硕心口不一,更怪自己心生悲意,放他不下!
她早已想得清楚,自己本就喜欢一人听雨、看雪、闻花,亦是看得透彻,宫中那许多无谓之纠缠与争斗,无非是耗尽心血,到头来全员满盘皆输之游戏。
可为何明明心若明镜,看破宫闱冷暖,却是怎的都管不住自己,偏要为了阖业硕另寻新欢之举,食不甘味、彻夜难眠了去?
阖业硕于婧云宫门口,听得里面奏出曲来。筝声粗旷,音音绝然,便觉差异——这曲风怎的变成这样?
待靠近了,却只余大门紧闭,筝声全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