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着长袍的年长妇人端立于廊下,她头发花白,挽了个髻,面容看起来很是平和。
秦河飞跃过去,面向她作揖,“冯老,怎惊动您了?”他睨了眼站于冯老旁边的女弟子。
“非她之过。”冯老摇头叹息,转头,她望了望受伤的弟子们,眼带惋惜,进而瞥向那个护着萧骅的姑娘。
年岁大约还未十八,武功却已到如斯地步,能与月山派长老打得有来有回。
门下弟子确是不如啊,冯老又叹一声,吩咐走来的夏弗,“速带师弟师妹们治伤。”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扔过去。
夏弗接到手中,看了看师父秦河,犹豫一瞬,拱手应下,唤尚未受伤的同门一起帮忙。
冯老又望向秦河,默了默,道:“师弟,既是你徒弟的选择,就放他们离开吧。”
“可是,如若他们不来,孟凡不会遭此一劫。”秦河不肯。
“你确定?”
“……魔窟杀手呢,也要放过?”
“师弟,我知你心中有怨,但事已至此,再逼一人死,不是月山派作风。秦江师弟的死,你大概从没放下,我会告诉你他隐瞒的事。”冯老语重心长。
秦河默然片刻,同意。
冯老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苦了你。”而后,她走出回廊,对阿婧道,“小姑娘,带着萧家二子走吧!”
阿婧忙弯身朝冯老行礼。
看着这一切的闵思卓亦朝冯老俯身。
冯老极轻的笑了,想起婵娟台上青衣男子的劝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的确,假如她不出面劝阻,此番月山派伤亡怕是还要加重,但是,这一切并不值得。
那个狂妄的小子还敢威胁她呢!这个江湖,确然已是年轻人的天下。
由女弟子陪同着,冯老反身离去。
萧骅想要站起,但伤痛难忍,却是用了力也站不起来。
见此,阿婧从包袱里拿出一粒药丸,让他服下,又蹲到他身前,“上来吧。”
萧骅咽下药,看阿婧如此,轻咳一声,难为情的别过脸,“不必。”
“放心,我背得动你。”
萧骅别扭摆头,还是不愿。
闵思卓走近二人,温声说:“阿婧,劳烦你带萧兄先走一步,我得留下帮忙。”他示意庭院中受伤的月山派弟子。
刚赶来的张长老正弯身替孟凡检查,不一会,他痛惜的摇头,表示没救了。守在一旁的弟子不由闷哭出声,秦河躬身抱起孟凡,向前院行去。
而旁边的空地上,尚有好几个弟子受伤,虽服用伤药,也需要人帮忙送到房间休息,仅夏弗等人不够,毕竟前院亦有受伤之人。
瞧着眼前场景,阿婧知道其中有她的原因,既心虚又觉忏愧,她乖巧答应,“嗯。”然后,不管萧骅作何反应,点穴,将他扛到肩上。
在闵思卓惊讶的注视下,阿婧带着萧骅离开月山派,向素州飞去。
多了一人,速度自然缓慢不少,阿婧飞一段路程,寻到一处可供休息的平地,放下萧骅,解穴,同时放他平躺好,打算给他包扎伤口。
“阿婧,你为什么救我?”
阿婧撕扯萧骅右臂的衣衫,“你是娇娇二哥。”
“只因为这个?”
“嗯。”
“……其实,我知不是孟凡所为,我也知道自己有错,不应自以为是。”萧骅苦涩的说着,“但娇娇不该死得那样惨,不该啊,你知道她死状如何吗?”
阿婧手停下,愣愣的看萧骅。
“身上除了碰到河底礁石的伤口,还有大片人为制造的掐伤,她的衣衫……是破碎的。”萧骅哑声道。
……
那日,萧娇独自一人蹲在桥上许久,一直等释放出内心的所有难过,她方站起,但没想到,另有一人窥伺她。
看着斜倚栏杆的男子,萧娇眉毛皱起,思忖此人为何出现在此,若冲她而来,眼下脱身正是紧要,顿了顿,她舒缓眉眼,未厉声相对,平静的无视那人不善打量,往前走去。
每踏出一步,心脏的跳动剧烈一分。
萧娇不曾往注视她的破虹身上看一眼,就快要从他身边走过,一声戏谑的调侃几乎震响她的耳膜。
“娇娇,你是要激起我的征服欲吗?”
这句话响起刹那,一只健壮胳膊横在面前。萧娇视线往左轻移,冷着脸,问:“你要做甚?”
放下手,破虹大步一跨,挡到萧娇身前。他居高临下端详萧娇,眼里带着的情绪是萧娇厌恶至极的侵略性,属于男人对女人的侵略性。
萧娇紧握双手,往后退了几步。
对于她明显的躲避,破虹满意的勾了勾唇,开口说:“他不要你,我要你啊!”
此话一出,萧娇立即红了眼,狠狠的瞪向破虹。除了被戳中伤心事的羞恼,她更憎恶这人轻视还调戏她的行为。
“‘弯刀虹’,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破虹挽起双臂,大笑,“不然,我不会对你这样的弱女子感兴趣。”
萧府一向注重萧娇与人的来往,因而,她从不曾与类似破虹一般恶劣的男子打过交道。
萧娇难以想象世上竟有这样无耻之徒。
她忍着愤怒,问:“你想怎样?”
见萧娇一脸防备,破虹更是得意,在原地自在的来回踏步,不时瞟女子一眼,他像是全情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的游戏。
萧娇反感的转开脸。
“嫁给我,如何?”破虹忽道。
以为听错,萧娇一脸无语的看向破虹,一而再再而三无礼,她也不想压制情绪了,遂愤怒的说:“就算死,我也不会嫁你。”
停下脚步,破虹不以为然的笑了,“既然你能与魔窟杀手成为朋友,还能无视兄长之死同月山派弟子生情,嫁给我,有问题吗?”
听到这番话,萧娇差点气笑,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与这人的交涉完全徒劳。呼了口气,她再次抬步,但再一次让破虹伸臂阻拦。
萧娇伸手推开,蓄力朝桥头跑去,可没跑几步,破虹跳跃至身前,两指一点,定住她。萧娇一脚尚抬着,人不受控,向前栽倒。破虹伸臂,将她抱在怀中。
“放开,你这可恨的魔窟妖人,放开我!”萧娇想要大叫,破虹一手捂住她的嘴。
“连骂人都不会啊?”破虹抱着萧娇,顺势倒地。
“无耻之徒,放开,我要杀了你!”即便不能高声喊叫,萧娇仍以声音表示她的愤怒。
破虹面露几分不耐,捂着的手又紧几分,“闭嘴。”
萧娇不理,仍旧重复要杀破虹的话。
“不怕我做什么的话,继续说。”
萧娇一惊,明白过来言下之意,她不说话了。
躺在破虹身上比杀她还要煎熬,这个时候,萧娇突然有点怨恨孟凡为何走得那么决绝,继而,她又憎恨自己,怎么没能学一点武功呢?即便赢不了,至少能有机会搏一把。
“怎么不说了?”破虹另只手抚了抚萧娇后背。
萧娇厌恶的闭上双眼。
“娇娇,像请求孟凡那样求我,我考虑考虑,放你回去。”
萧娇仍闭着眼,低声道:“我萧娇宁死不求仇人。”
“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破虹冷嗤。
萧娇默然。
破虹哼了声,须臾之后,他开始一下又一下抚着萧娇秀发,轻轻道:“娇娇,你这般厌恶我,而我又喜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有一瞬间,萧娇想要咬舌自尽,但想到父母和二兄,她又不得不选择忍耐破虹的触碰。但没预料,破虹将她带到廊桥下方,点了她的哑穴,做出那等可怕之事。
破虹脱掉萧娇的衣服,满脸兴奋的看着她的身体,既掐又摸,动作急切。
整个过程,萧娇就像被剥去一层皮般,既难堪又恶心。她不曾睁眼看破虹,而是一遍遍回想过往。父母的悉心教导,大哥与二哥的温和陪伴。
还有孟凡……
实际上,他们二人的见面次数不很多,但每一次,孟凡都格外温柔,不曾逾矩。最亲近的一次,还是萧娇主动握紧孟凡的手。
那时,孟凡双颊红润,如同染上胭脂。
“娇娇,我不想让你感到唐突。”
孟凡是这样说的,那一瞬,萧娇觉得她是世上最被珍爱的女孩。
或许,人心亦变。又或许,阻力太大。萧娇并非不能理解在爱情之上,还有亲情,还有恩义。
他们的结局,就这样了,只可惜,最后不能再见一面。
不能见到父亲、母亲与二哥,不能见到阿婧姐姐、茵儿了。
萧娇眼角流了泪。
小半炷香后,破虹趴在萧娇身旁,大口喘粗气,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也满意了,躺了一会,他拾起旁边的衣衫给萧娇穿上,说:“娇娇,你我两清。”
看萧娇满脸泪水,隐忍不语,破虹心中不爽,又没真对她怎样,有那么难以接受吗?待要发怒,一想萧娇年纪不大,可能不懂。
“别误会,这点亲近小事在男女之间算不了什么,我留情了。”言毕,破虹给萧娇解了穴,飞身离去。
忽而,一阵大风吹过。
一道人影跃入河中,水花四溅后,是无情黑暗吞噬。
……
“噢。”阿婧答了声。
萧骅靠着树干,一手捂脸,默默的哭了。阿婧沉默着给他包扎完伤口,孤身走开,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条河边。
湍流不息的河水轻而易举就能吞噬一个人的生命。
阿婧拾起一块石头,恨恨地甩到河里。
“娇娇!”她大喊。
“娇娇……”
“我定找到害你的贼子,替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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