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傻了?裴玉绯腹,却隐约觉得不安。
然不想来什么就偏来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蛇女身体突兀爆发出一片灿金色的火焰,藤蔓蜿蜒般缠绕裹挟蛇女全身,燃烧其血肉,无数模糊的大道符文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焰火翻飞,神异圣洁。
蛇女痛苦嘶吼,却不妨碍她坏死的血肉在火焰中飞快重生。原本的身躯布满尸斑,惨白可怖,残破不堪,火焰焚烧后,尽数改变。
旧肌体在脱落蜕皮,新生的肌肤光洁无暇,如二八少女,白如羊脂玉,透出鲜活的红润,尸斑和恶臭消失,俨然重获新生!
更要命的是她的气息在攀升!
裴玉傻眼,凤凰涅槃他知道,蛇女涅槃是什么鬼?
火焰似乎连同灵魂都一起焚烧,剧痛难忍,但蛇女不在乎,她攥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汹涌的力量,兴奋得浑身颤抖。
分叉的细长蛇信子探出,贪婪乱动。
若是她的眼睛完好,炽热的视线能把人焚烧,裴玉怕是渣都不剩。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血!
蛇女死死锁定裴玉,贪婪导致她的面容愈发狰狞。
不够,不够,她要更多!
尽管蜕变速度极快,但蛇女还是按捺不住挠心的贪婪,身上火焰未烬就迫不及待流着口水就扑过来。
这让他怎么活?裴玉虽然不知道为何蛇女突然看他像块可口的肥肉,还是十分配合烫着闭上眼等死。
往好处想,十八年后他又是一条好汉。
哦,还有谢清弦也是。
如此神奇的血液,蛇女志在必得!
乖乖等死裴玉不抱希望了,却发现上空由远及近,十几道颜色各异的闪光如流星飞驰而来。
一看便知是修士手笔。
正如他所料。十几各异的兵器从天而降,对蛇女发起阻拦和猛烈进攻,有掐着时间赶回来的迟枍雪的,更多的是一群陌生的修士的。
裴玉笑了。
诚然,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又有人来碍事,蛇女气极,心神却不敢有分毫松懈,身法如魅灵活躲过绝大部分攻击,唯有迟枍雪的流霜和另一柄长剑花了她好一番功夫才击飞。
蛇女抬头,见一众修士逼近,迅速权衡利弊,她现在蜕变还不够完全,实力不稳定,缠斗起来占不到绝对优势。
再者,她远眺,扫过迟枍雪,视线落在那群人中最前排之人身上,她能感受到了他散发出来的极强气息,不亚于迟枍雪,甚至可能还更甚之。
等她实力稳定,对上两人并不惧,眼下却不是最佳时机。
有了谢清弦的教训,蛇女选择更加谨慎,到嘴的鸭子将飞,阴森刮了一眼裴玉,转头飞速离开。
不等迟枍雪来到,裴玉放心昏了过去。
意识像是坠入水中浮浮沉沉,迷蒙不可捉摸,繁杂的画面宛如画卷无边际蔓延展开,裴玉似乎梦到了很多东西,重要的,不重要的,难过的,开心的都有,但当意识彻底清醒,梦到的一切又尽数沉入记忆深渊,直至完全消失。
睁开眼睛,只余疲惫。
“裴玉,还好吗?”有人在他身边,伸出干燥的手指轻轻柔抚过他的眼角,于是指尖多了一点水迹,“你哭了,梦见伤心事了么?”
裴玉神情茫然看着那点滴晶莹,片刻后移动视线,对上谢清弦俊俏的脸,看见他眼底的担忧,像只刚睡醒的漂亮大猫。
谢清弦看着他,眸色深黑,手指蜷缩,忍不住俯首,嘴唇张开,舌尖伸出卷走眼角余下的水迹。
末了歪头点评:“裴玉,咸的。”
裴玉:“······”
裴玉震惊。
裴玉沉默。
他这是······被占便宜了?
嘴上说着咸,却跃跃欲试还想再舔,裴玉没好气屈指弹他脑门,没省力:“小混蛋,真把自己当狗呢,小小年纪这么流氓,长大还得了?”
“啪。”
谢清弦吃痛捂脑。
裴玉面色不善:“裴家家教没有轻薄人的事,不可能是我教的你,跟谁学的?”
他家小狗懵懂单纯多可爱啊,肯定是哪来的混蛋趁他不备把人带坏了,麻溜绑了丢去喂蛇女!
谢清弦眼神清澈无辜:“没人教,我想舔。”
裴玉:“······”
混蛋竟在我身边。
“看着也挺人模人样啊,”裴玉咬牙,捏住谢清弦的下巴来回看,啧啧称奇,“怎么说的话我不太能听懂呢?”
他不懂,但大受震撼。
来人啊,这里有天生的小下流胚子,赶紧围过来开眼界啊!
谢清弦醒得比他早,知道的事理应更多,裴玉问他心安理得昏过去之后的事。
原来那帮和迟枍雪一起击退蛇女的修士是修仙界第一宗门落云宗的弟子,他们外出历练,恰好路过附近,看见迟枍雪发的求援信号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眼下迟枍雪正和他们合作在兆丰城内搜寻蛇女下落。
迟枍雪的极品生机丹吊住了裴玉凡人一条小命,身体的伤则还需要修养——修士和凡人终究体质有别,凡人用多了丹药会产生严重的依赖性,届时凡间汤药就无用了。
一般凡人若非迫不得已,搞到手的丹药多为保命用的。
谢清弦拿来药膏给他涂抹肩伤。白皙的皮肤被咬出狰狞的牙印,深可见骨。迟枍雪说,但凡蛇女再用力一点,裴玉的肩膀就没了。
这都是裴玉替他受的,谢清弦眼眶发红,受伤的动作越发轻柔。
裴玉很嫌弃药膏的味道,要不是受伤,有人敢往他身上抹这又臭又黏糊的玩意儿,他高低要揍人:“清清,我记得你也受了伤,如何了?”
“无碍,别担心。”实际强行驱动灵气的反噬仍未消,不间歇忍受着烙红钉子刺入大脑的剧痛。但他觉得再痛也没有裴玉痛。
裴玉精神不济,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谢清弦慢慢停下手,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没抹药膏干净的手清清环住他的手,手很好看,比他的大好多。
“裴玉,”他说给他听,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我发誓。”
*****
迟枍雪再度站在安置所中,面前是触目惊心的人间地狱。不少青涩的仙门子弟受不住,捂紧嘴巴踉跄着狼狈逃离。
干呕的声音不断传来。
宋扶宴站在迟枍雪旁边,同样眉头紧皱:“两百余名孕妇皆被剖腹取子,胎儿不知所踪。”
安置所内两百余孕妇连同下人一夜间殒命,守卫修士失踪,若非菜贩子久等不到厨房的人去拿菜,挨家挨户问寻了过来,发现血流满地,这事怕是不会这么早被知晓。
城主府很快派人过来敛尸,安置所门口也有孕妇的丈夫知晓了消息,闹着要进来寻找自己的妻子,但屠宰场一样的惨状如何能让他们进来。
迟枍雪在尸堆中看见了昨晚受惊吓的孕妇,鬓发凌乱,全身几乎被血液浸透,青白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惶恐和痛苦,死不瞑目,手里攥着一直毫无特点的木簪,犹如救命稻草。
迟枍雪踩着满地脏污走了过去,血液接近半干,靴子踩在上面有轻微的黏腻。迟枍雪合上她的眼皮,取出那支木簪,插在她发上:“很美。”
“大师兄,我们找遍了整个安置所都没找到看护的修士。”前来禀报消息的是落云宗的弟子,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头几乎埋胸口上去,不敢乱瞄,以防看到屋内的惨状。
宋扶宴点头让他离开。
迟枍雪带着一枚蛇鳞走出来,与之前从蛇女身上得到的一样:“是昨晚的妖邪,找不到修士怕是凶多吉少了。”那妖邪的目标就是修士的血肉。
大仙门间时常会安排弟子相互切磋交流,迟枍雪是缥缈宫宫主亲传,年轻一代的首席,宋扶宴则是落云宗大师兄,宗主后人,两人过往也切磋过不少次,不算多熟,但也不陌生。
此番宋扶宴是带队护送师弟师妹历练,见到求援信号赶过来的。
若无万佛宗时悯那妖孽,宋扶宴被称为年轻一代第一人亦不为过。迟枍雪不得不承认,有他的帮助对付烙女蛇的把握大了许多。
宋扶宴:“我曾听前辈所说过,厉害的妖邪能用自身邪气创造出一个诡域。诡域内妖邪乃绝对主宰,而人在其中不得脱出,人在其外难以感知。但能有如此能力的妖邪凤毛麟角,目前已知的都是王级妖邪。迟师妹,兆丰城这只蛇女不一般。”
迟枍雪点头:“按赵城主所说,蛇女一开始只是厉级,他应该不会弄错,我怀疑这妖邪吞噬足够的修士血肉会进行蜕变。”
宋扶宴递给他帕子擦手:“两百余孕妇,母体都在,胎儿一个不见。我认为她的目标更像是未出世的胎儿,可有查过拥有类似喜好的妖邪或对胎儿怀有执念的惨死之人?”
世间秽气愈盛,妖邪大致可分两类,一类是完全由秽气滋生,凶残暴虐,好食人肉。另一类则是后天受秽气影响所转化,多为枉死惨死之人,生前执念难消,死后化作妖邪为祸四方。
“查过,皆无。”
宋扶宴皱眉:“妖邪只在执念最深的地方逗留,怕是查得不够深或是有人可以隐瞒,正好我师弟师妹无事,我让他们重查一遍。”
迟枍雪颔首:“劳烦宋师兄了。”
*****
岑暮归今晚又留在萧翠翠院子过夜,罗燕竹又开始发疯,在房间乱砸一通,婢女已经见怪不怪,哪怕不小心被砸破了脑袋也不敢伸手擦,头像鹌鹑垂下,大气不敢喘。
她们不敢引起罗燕竹的注意,夫人脾气越发暴戾,不知扔了多少人进蛇窟为了蛇。
罗燕竹折腾大半夜,折腾累了才让婢女侍候睡觉,却睡不安稳。总是梦到柳芸儿那个小贱人,梦到她如何勾去岑暮归的魂,挺着怀孕的肚子趾高气扬来炫耀,暗地里和丫鬟嘲笑她是又老又丑还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如何能让骑头顶上作威作福?
于是梦里的她也如现实一样,趁岑暮归离家,唤人绑了她关在地牢。
她不是不是最得意自己长得美,岑暮归爱极了她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吗?她就烧红了烙子,一遍又一遍把“贱人”两个字印在她眼睛上,兴奋地幻想岑暮归回来见到她时厌恶的样子。
反正她有丹药,不怕把人弄死。
梦里的柳芸儿哭得越惨,她笑得就越开心,甚至还把柳芸儿的脸换成萧翠翠的,怒火都消下不少。
梦到这里,罗燕竹突然渴醒了,有些遗憾没能多听两声萧翠翠的求饶。
她开口命令婢女倒水给她,但不管她怎么喊都没人过来,干渴难耐,只好自己起来:“一群吃白饭的懒骨头,等明儿我扇烂她们的脸!”
手拉开床幔,下床,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到了今生最恐怖的一幕——岑暮归和萧翠翠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房间内,粗长的钉子穿过双眼,将他们钉死在了墙上,鲜血还在渗出,滑落成可怖的血泪。
人在极度恐惧下是发不出声音的,罗燕竹想叫,想把恐惧发泄,喉咙却像破损的风箱,“嗬嗬”作响,不成意义。
“嘻,嘻嘻。”
女子愉悦的笑声自头顶传来,罗燕竹明明全身僵硬,分毫不能动,头却像是突然有了意识,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缓慢地,缓慢地往上抬。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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