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无厌的笑带着一丝蜜意,将凌乱的云锦纱缠绕在指尖,勾上屈同尘的下巴。
屈同尘闪过一丝窘迫,挪窜着身子,后背贴上墙面,一阵凉意。
梅无厌将手指抵在屈同尘肩头,将他半推在一旁。
“梅无厌,你要干嘛!那二十七具焦尸的图谋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走就是。”
梅无厌依旧笑着,一双媚眼如同经久的佳酿,好像在说:“你还走得掉吗。”
她将手指从云锦纱中抽离出来,往屈同尘领口的方向来过,用指尖挑起附在肌肤上衣物。
屈同尘脑子一片空白,突然想起还有裴展不知在何处,用尽所有力气大喊道:“裴展!你在哪儿啊!”
按照往日里的音量,这声音绝对可以冲上房梁,但是中蛊之后的他有气无力,连呼喊声也变小了。
裴展此刻就俯身在房梁之上,三月的夜晚,风里带着寒意,裴展的耳边充斥着风的呼啸声,若有若无的听见屈兄这可怜巴巴的声音。
“诶?是屈兄在喊我吗?”裴展暗暗想到,他极力往屋内看去,这流光涟漪的云锦纱将视线遮盖的云里雾里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管了,裴展不敢拿屈同尘的安危做赌注,干脆飞鸿踏雪出鞘,破开房梁,一跃而进。
“什么声音?谁!”梅无厌拨开层层云锦纱,看见站立在卧房中央的裴展,脸上笼罩一丝怒气。
屈同尘也探出头来,看见从天而降的裴展,两眼放光,真是不可思议啊:“我靠,显灵了。”
裴展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烛光映着潋滟的云锦纱勾勒出二人曼妙的身姿,他涨红了脸,喃喃道:“非礼勿视……”
梅无厌在裴展进入屋内时恰好褪去屈同尘的外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肩膀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
屈同尘见裴展来了,顿感有人撑腰,连连往后退去:“裴展来了,你休要动手动脚。”
“等会儿,别动。”梅无厌特别认真的蹙起眉,将目光移到那个小小的针眼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她将食指放上去,轻轻地摩挲着,屈同尘道:“你干嘛!”
他对着正愣在原地的裴展道:“我中蛊了,你快来帮我!”
梅无厌道:“等等!我不会做什么,等一会。”
屈同尘这才低下头,看梅无厌食指摩挲的地方,原来是上次在听风堂里尚淹留给他用银针解毒时留下的针孔。
那种针孔是中空的,又粗又长,居然三个月还没有消下去。屈同尘一头雾水道:“怎么了?”
梅无厌错愕的抬起头,惊慌的看看裴展,又扭过头看屈同尘,眼中的媚意全无,带一点乞怜和欣喜,迎上屈同尘的目光,道:“这针孔是谁留下的?”
屈同尘松一口气,道:“你告诉我那二十七具尸体是用来干什么的,我就告诉你!”
屈同尘的语气坚毅异常,容不得半点商量。
听见跟焦尸有关,裴展也凑上前去。
见梅无厌还在平复心情,他看向屈同尘,道:“你这蛊没事吧。”
“没事,就是没力气。”
梅无厌道:“好,我说,只要你告诉我这针孔是谁留下来的,叫我怎么样也成。”
屈同尘对她异样的反应感到疑惑,在真相还没查清楚之前,他不想脱盘而出,道:“就是一个朋友替我救治时,留下来的。”
梅无厌的眸子黯淡三分,若有所思,面上神情由震惊转为喜出望外,再转为有些愤怒。
屈同尘打量着她的脸道:“我已经说了,你……”
梅无厌把屈同尘重重往后一推,毫无招架之力的他只能瘫倒在一边,身上酸痛不已。
“大胡,把这两个人带到密室,我去找罗夷一趟。”
话音刚落,大胡破门而入,屈同尘不可置信道:“你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啊,你刚才怎么说的?”
梅无厌整理好衣服,披上狐裘大氅,走了出去。
裴展忙带了带屈同尘的衣服,挡在他身前,大胡实在过于威猛,高大的骨架健硕的肌肉,将裴展的目光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别逼我出剑。”裴展攥紧飞鸿踏雪。
大胡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跟下午裴展打晕的那个家丁手里的十分相似。
瓶塞一开,爬出一条蝎子,通体溜光漆黑,尾端的尖针闪着凛冽的银光。
屈同尘呻吟了一声,从床上痛苦万分,将被子抱成一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又来阴的!”
裴展回头看了一眼屈同尘,“屈兄!”
出手就是一剑,果然,大胡发达的胸肌上留下一道长痕,好在裴展把控力度,只从末端渗出些许血水。
大胡跌跌撞撞,往墙边一靠,脸上没有露出一点痛意。
“把我们放了,解了我朋友的蛊!”
“呵。”大胡轻声一笑,蝎子扭动着身躯,屈同尘又呻吟了一声,从床上滚了半圈,胳膊狠狠环绕起云锦纱,克制住自己的身体。
裴展不知如何是好,他松了松手,对大胡道:“好,我们去那个密室,别让他再难受了。”
大胡走上前来,一只胳膊扛起屈同尘,就往院子里走,他甚至不回头看一眼裴展,就确信裴展会跟着上前。
二人来到院外,皓月当空,明明如练,错落有致的林木下一汪水井,映着月光半江瑟瑟。
大胡身上扛着的屈同尘一开始拳打脚踢,力气散尽后像一团松散的沙袋,任人摆布的那种。
“扑通”一声,屈同尘就被大胡扔下水井了。
大胡的目光看向裴展,裴展二话不说一同跟着跳了下去。
还好躺在屈兄身上。
屈同尘动了动身体,裴展才站起身,将屈同尘拉起来,问道:“屈兄你还好吧。”
“好什么,你说呢。”一个大大的白眼。
黑灯瞎火的,反正裴展也看不见。
二人站起身,才发现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水,还有水滴落下的“啪嗒”声,这井底的环境十分潮湿。
“这是哪里啊,咱们怎么出去啊?”屈同尘一边说一边四处观望,寻找光亮,或许循着光源可以找到出口。
可惜无果。
“她叫什么?问你的伤口做什么?”裴展问道。
“你说梅无厌啊?谁知道,真是奇怪,你知道吗,他有丈夫,还养着……”
“我在屋顶上都看见了。”
“那你不早点来救我。”屈同尘有些抱怨道。
裴展道:“她是问尚淹留的下落吗,莫非是故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大不了告诉她好了,何必让人牵肠挂肚的。”
“你懂什么,谁知道会不会招来麻烦。”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很快摸到了石壁,石壁上有些划痕,不知是碑文还是剑痕。
二人走着走着,看见一处微弱的光亮,凑近一看,是一间石屋,半开半掩着。
二人走进去,一股扑鼻的恶臭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这里灯光微弱,隐隐约约看见地上堆起一滩不明物体。
屈同尘俯下身子,随手抓起一缕丝线一样的东西,带着些黏腻,在指尖抿一下就化开了,恶臭味再次袭来,他反复确认好多遍。
一阵颤栗感麻痹全身,他几乎要大喊出来,是人的头发!
他使劲甩开手,泪水快要流出,带着裴展赶快离开这间屋子,这里堆着的,全部都是尸体啊!
屈同尘的内心受到极大冲击,对裴展说道:“怎么办啊,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裴展想要发笑,安抚他:“不会的,不会的。”
二人继续走,又是一间屋子,一样的臭味,屈同尘的精神江河就要决堤。
“这个梅无厌有什么癖好吗,怎么存放这么多……”话还没说完,屈同尘就快要干呕出来。
快要走到尽头,屈同尘有些站立不住,“不行,我真的想吐!”他半弯着身子,裴展想要过来搀扶他。
屈同尘连忙摇摇手道:“不用管我。”接着把手按在墙上,以支撑整个身体。
好巧不巧,那块被屈同尘按下去的墙面往里一缩,触发机关,眼前尽头处的石墙缓缓升起,一时间尘土混着水雾飞扬,潮湿的霉味与腐烂的臭味四溢,二人不觉闭上双眼,捂住口鼻。
再次睁眼,是一间敞亮的摆满蜡烛的密室,四周仍旧是石壁,却比之前那些精美的多,还带着古朴隽逸的味道。
中间是一樽千年老冰制成的棺材,外面散发着冷气,不断向外喷薄。
裴展和屈同尘二人面面相觑,有些震惊,往前走去一探究竟。
越是靠近温度越低,裴展常年和飞鸿踏雪待在一起倒是还好,屈同尘牙齿有些发颤。
裴展偏过头去看他一眼,屈同尘嘴硬道:“能行。”
里面躺着一个男人,厚厚的冰体挡在视线与面容之间,裴展只得再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眨动。
“如果没看错的话,是尚淹留。”
“什么?怎么可能?”屈同尘想更上前一步,可冰冷的寒气像是利刃划在他的皮肤上,他只能震惊的看着裴展。
“我没有看错,确实是尚淹留,除非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说的话,尚淹留死了?”
裴展思索良久,叹了口气,看着屈同尘的眼睛道:“怎么回事,不是三个月前还好端端的吗?”
“对啊,在听风堂的时候没有一点问题啊,你仔细看看这具尸体是真人吗?”
裴展再次走上前,几乎要贴上冰面,呼出的气体瞬间变成冰晶,他感到皮肤一阵刺痛。
“屈兄,这具尸体……像年轻时候的尚淹留。”裴展只觉荒谬,至于是不是真正的人肉身体,他的确看不出来。
屈同尘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奇了怪了。”
裴展想起身上带着的铜镜,希望可以看见先前的事,他从腰间取出铜镜,屈同尘两眼放光,“裴展,你居然还带着这宝贝呢!”
铜镜升空变大,在石房里蓝光四溢。
半江瑟瑟半江红,水井上面半江瑟瑟,水井下面半江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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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半江瑟瑟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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