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同尘看见铜镜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便上前凑近,目不转睛的看着,嘴里喃喃道:“裴展,哪里来的好东西?”
“说来话长。”
画面里是一间珠光宝气殿堂,一人端坐皇位,一人跪地俯首称臣。
“赤漠殿殿主,齐天南?”屈同尘仔细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是他没错了。
底下跪着的,就是梅无厌的丈夫,那个亲王。
“罗夷,此去多加小心,事成之后你便高枕无忧,至于掌握兵权的虎符,也是你的。”齐天南对着伏在地上的男子说道:“成败在此一举。”
“定当在所不辞。”罗夷的目光带着剑意,刺进冰冷的地面。
退去后,他带上几十暗卫,出发西走,去剿灭一团草寇。只是这草寇背后有朝内乱臣贼子的势力,此去一行,实为机密,带的人数不多,却个个是罗夷培养的心腹。
是死士。
一行人夜里出城,往西边穿过深林河沼,渐渐人烟稀少,山头穿过层层云雾,浮现眼前。
快要进入戒备范围,这时死士隐蔽在暗处,留罗夷一人现身于林间小道中间。
连续走了几天几夜,终于穿出复杂的山林,有了几家铺子,众人停顿片刻,休息一番。
罗夷来到一家酒铺歇脚,看见前不远有个姑娘蹲在地上哭,他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
那姑娘发现罗夷过来后,忙用手绢拭去泪水,行一番礼。
“多谢公子挂念,我家就在不远处,我是来买药的,敢问尊姓大名?”
这姑娘用残留泪水的眼睛看了看药铺的牌匾,有些无奈。
“我叫罗三,我怎么称呼你?”
“叫我汤和就行了。”
汤和带着弯弯的笑眼,语气也娇俏甜嗲,交谈中间一滴泪水滴下,她手忙脚乱的拂去,神情有些慌张。
“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不,没有,是我阿兄,他益补身体所用的药材没有了。”汤和仰着头,看着罗夷。
罗夷抬头环视一圈,从东头走来,人烟本就稀少,店铺没有几家,更别说药铺了。
“那怎么办,你是因为这个才哭的吗?”
“嗯。”汤和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样,我就回不去了。”
罗夷一阵语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需要什么药材?”
汤和闻言抬头,道:“红花。”
罗夷心里一喜,他常年带兵打仗,身上会带着藏红花来活血化瘀。
他从腰间取出一樽精致的铁匣,放在汤和手中道:“刚好我有,你拿去好了。”
汤和眨了眨眼,指尖触碰到铁皮的温度,又摊开手心,垂眸深深呼了一口气,道:“我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的,你带在身上肯定是有用的,我不能要。”
她将铁匣递到罗夷身前,罗夷道:“这样吧,你告诉我往西走哪条路最好走,这藏红花就当是报酬了,好吗。”
汤和眉间的愁丝被清风化解,她将铁匣攥在手心,缓缓呼出一口气,对上罗夷的目光,郑重其事的道:“谢谢你。”
她指了指西北方向的一条小路,夹在两座山峦之间,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侧都是洼地池沼。
对比其他的路,这条看上去并不好走。
“你信我,山里面层层叠叠的,其他路只会深陷云雾,辨不清方向。这条路,会更加安全顺畅。”
说起这些,唐和信心满满。
罗夷谢过汤和,二人分别。
还要继续赶路,罗夷带着躲在暗处的死士走上那条西北小路,的确如汤和说的那样,越走越开阔。
走到半夜,静谧无声,漆黑一片。
顷刻间,罗夷感到后肩膀一阵刺痛,马向前摔去,他滚落在地。
后背被撕扯的生疼,马一同哀嚎的啼叫。
不好,中箭了。
埋在暗处的死士齐刷刷从山的两侧一跃而出,护在罗夷身边,黑夜里看不清形势,却能听见源源不断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如同紧密的鼓点,从四周而来,他们被包围了。
万箭齐发。
好多死士一声不吭的倒在罗夷脚下,带着余温的身体一个接一个的交叠在一起,堆成一座小山。
等箭停下,死士们已经伤亡大半,一群戴着面罩的人扑上前来将罗夷绑起来,一拳打晕过去,拖回了寨子里。
罗夷是被水泼醒的,一睁眼便发现手脚动弹不得,被捆在身后的柱子上,四面是密不透风的土坯房。
他心想,这下坏了,可能是被那批山匪察觉后有所行动,才被绑到这里,可惜了那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一个吊梢眉眼的男人推门而进,面上捉摸不透,手里拿着一个烧的通红的铁钳,冒着些许灰烟。
“你是谁?这是哪里?!”
那人凑上前来,踱着步子,一圈又一圈的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
罗夷心中自然有数,“我那些兄弟们呢?”
“一把火,烧了。放心,他们什么都没说。”那男人带着戏谑的语气,彻底激怒了罗夷。
“你们不得好死!”罗夷用力向那男人踹去,只感到带着毛刺的绳子勒的肉生疼,地上的尘土浮起几寸。
“我少跟你废话,虎符在哪里?”
罗夷哼笑了一声,看来是这帮贼匪身后的人也盯上了虎符,在背后搞这种动作,他最为不屑。
“说不说?”男人抬起手肘,伸开手掌,从罗夷的脸上抚摸了几下,将烧的发红的铁钳在他脸前转动几圈,贴上了他的衣口。
凌乱的发丝首先接触铁钳,瞬间燃起亮亮的红星子,蜷缩起来,燃烧殆尽后变成一堆灰尘飘飘而落。
那衣服同样,瞬间化为乌有,黑色的焦圈贴在罗夷的胸口,钳进肉里,真是皮开肉绽,他紧紧攥起拳头,不出一点声。
男人将铁钳拿开,目光定在他被烫伤的皮肤上,“这还没动真格呢,你最好快点说出来,能死的快活一些。”
罗夷心里愤懑至极却也害怕死亡,顿了顿,道:“我不知道虎符在哪里。”
“怎么可能!”那男人举起铁钳想再次施刑,神色中多了一分慌乱。
罗夷心里笑道,此人也是沉不住气之人,“我知道你在为你背后之人做事,拿不到虎符你不好交差,看来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男人恼羞成怒,“你少胡说!”
“我要是有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知道虎符的下落,你去告诉背后之人,说我的确不知道虎符的下落。”
罗夷思索片刻,“我愿意合作,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男人手里的铁钳缓缓落下,“你只能按我说的做。”
门再次推开,进来一个灰头土脸小厮,跪在地上道,“少爷,二小姐又跟夫人闹起来了。”
男人神色大变,“这贱蹄子真是不知好歹!”给了罗夷一个眼神,“我再想想”便匆匆而去。
罗夷约莫明白这少爷就是寨主的儿子了,这么大一个人还不能当机立断做下决定,他嗤之以鼻。
等到他迷迷糊糊快要睡去,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把门掩上,回过头,罗夷看了好几眼才发现这人是汤和。
汤和像是见惯了这种场景,并不惊讶,甚至目光都没投过来,只是来回打量着,拨开角落的杂草,从里面找出几个各式各样的小瓶子。
“汤和?”
她闻言,才回过头,走近几步,“罗三?”
她折回将其中一个瓶子拿起,用杂草再次掩盖住其余的,小步跑上前来。
罗夷看着衣着单薄的她,身上比白天多了些淤青,此刻她正打开瓶塞,往伤口上抹药。
“你到底是谁。”汤和将药瓶放在腰间,看着罗夷黯淡的目光,还有身上留下的疤痕,“汤易对你用刑了?是不是他想在你这里得到什么?”
好聪明的姑娘,她猜的大差不差。
“他们打你了?”罗夷自知骗了汤和,不知道如何回答。
汤和毫不在乎,摇摇头,“你叫什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可以考虑放你出去,快一些。”
罗夷叹了一口气,他感觉汤和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他可以把这些话告诉她,“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叫罗夷,是赤漠殿亲王。”
为什么来就不用说了,想必汤和能明白个差不多,“我爹背后和人勾结对吗,要不你怎会来此?”
罗夷点了点头,对她生出一种钦佩。
“好,我放了你。”
“那你怎么办?你爹还有汤易不会让你……”
汤和咬了咬嘴唇,“没有其他办法,我爹私下做的那些事我看在眼里,人总要分是非对错,算了不管了,你先走。”
汤和解开罗夷捆在柱子上的绳子,将另一侧的杂草拨开,居然有一个通道。
“这是我娘生前修好的通道,她一生都想逃离这里,可最后也没能逃得出去,这里除了她只有我知道,通向山外,你快走。”汤和一谈起她母亲,眼里泛起泪光。
那洞口只能通行一二人,在这间幽闭的屋里很是隐秘。
“你愿意跟我走吗?”罗夷的脑中自然而然的冒出这个念头,“跟我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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