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沦陷

再过了两日,五皇子祈珺亲自来到练武场查看为他大婚而训练的亲卫军。

“表哥,你亲自训练的人,自然是很不错的。瞧瞧这气势,这身手,走到哪里我也不怕被人欺负。”祈珺啧啧称赞。

章宁只是淡淡地弯了下嘴角,“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还未正式练武。”

祈珺看见阿璃也在队伍中,很是高兴。不过来的时候,章宁已告诫他要低调,他也知这深宫中到处都是耳目。今天见了面,只是略略点点头,并未在面上显露什么。

眼见天时尚早,祈珺并不愿立即回宫。他笑着对章宁说,“虽然你这里还没教武功,但我知道他们原本就是有些底子的。今天天气不错,就让他们一一对打,看看各自的武功如何。好不好?”

章宁略一思忖,看看今日天气也不错,是个适合习武的日子,也就答应了。

他亲自挑人,按照对他们水平的了解,两人一组,轮流上场比武,点到即止。不光有男男为组,也有女女,甚至还有男女的。

都是平日在一起训练的伙伴,即便是刚开始闹了别扭的香雪,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也对这些同伴没了芥蒂。因为每组各自的水平都差不多,所以每个人都打得十分酣畅淋漓,比武热闹极了,祈珺在旁连连拍手叫好。

阿璃并未被分组,按照章宁的意思,她是要与自己对打的。章宁的用意并不难猜,别人不知阿璃底细,一时手脚没轻没重,但凡阿璃一个没收住,就会暴露真实的武功。只有自己来,才能控制住。

他俩是最后登场的。阿璃听他的安排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收着打,对她来说并不难。这些日子虽然只是基础的训练,但她已经找回对身体的控制力,甚至逐渐收放自如。

阿璃挑选了一把木剑,在她的记忆中,其实她并不怎么用兵器,她最擅长的都是手上功夫。用木剑还算趁手,反正都是只是一种掩饰罢了。章宁见状,也跟着她选了一把木剑。

她是学舞长大的。阿璃谨记这一点,愣是将一把木剑舞出了剑舞的姿态。起舞时剑势迅如闪电,身形矫健,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但空有剑势而无剑意,在一众旁观者看来,虽然好看,但不实用,不过花拳绣腿罢了。

章宁气定神闲,轻巧避开阿璃虚晃来袭,随之以剑引着她而动。那场景就是,他这个真正的高手,一一击破阿璃看似繁复实则无用的招式。队列中原本因阿璃无意间露出的惊人耐力而对她实力心存怀疑的人,见了今日这一场比武,终于从心底认定阿璃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即便有底子也是舞蹈的底子,跟武功相差甚远。

想清楚这一点后,大多数人便以欣赏剑舞的态度去看场中的比武。祈珺尤其兴奋,上次七夕节在望月楼已经见过阿璃的舞蹈,曼妙柔软,见之忘俗。今日这剑舞又是不一样的风华。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1」

场中的章宁,心里的感受又与他们不一样。他知道阿璃舞姿出尘如仙,但之前是观望,不似今日这般与之相伴。那柔柔的身段,红润的面庞,飞舞的姿影,甚至还有清甜的少女香,都萦绕在他身旁。他勉强镇定心神,强制不让他们看出异样。

舞毕。

祈珺激动地鼓掌,“世子表哥,你手下这些人都是能人干将。今日真叫我大开眼界。”他转头吩咐朝辞,“所有人都有赏。”

大伙儿得到五皇子的肯定,自是十分高兴。

“今日你们都辛苦了,先下去吧。”祈珺含笑看着众人,最后指着阿璃,“这位姑娘刚刚舞得不错,且先留下。”

阿璃看了眼章宁,见他没有反对,便站在原地。

等其他人都散去了,祈珺拉着他俩去了练武堂旁边的观赏席,并让朝辞在一旁守着。

“哎呀,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与你们好好说说话。”祈珺大剌剌地伸个懒腰,全然无皇子的仪态。

章宁面无表情咳嗽一声,“五殿下自重,这可是在宫里。”

祈珺翻了个白眼给他,一脸的不屑。他对阿璃道:“咱们别理他这个木头疙瘩。他那张脸冷得很,有时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面疮这种东西附在了他脸上。”边说边伸手去捏章宁的脸,被他用力一掌打开。祈珺吃痛,疼得龇牙咧嘴。

阿璃见状,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俯在案桌上直不起腰。

两人见状皆是一愣。祈珺愣住是因为他没想到阿璃笑起来如此好看,一时看愣了。

章宁是因为从未见过阿璃笑得这么开心,这笑容似乎感染了他,不仅将那日心中的小疙瘩消散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带着自己也跟着嘴角上扬。

祈珺瞧见了,赶紧揶揄,“呀,人面疮掉了,你竟也会笑?”

章宁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笑了一会儿,祈珺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

那是两枚玉佩和一块木牌。

“这是?”阿璃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来。

“你不认得了?这块木牌是你送给我,说是你亲手画的比翼鸟。我见这画有趣,让宫中巧匠照这个样式坐了这两枚玉佩。这玉还是他送的。”祈珺笑嘻嘻道。

阿璃好奇地将木牌拿在手中看,上面的确是她当日在小院里画的。只是祈珺让工匠处理了一下,不仅防损,还在上面加以玉石点缀,瞬间名贵了很多。难怪她没有认出来。

她又去看那两枚玉佩。只见玉泽光华,工艺十分精美。到底是宫中能手,不能技术高超,甚至更具想象力。比翼鸟虽是神话中的鸟,未有人真正见过。可工匠硬是在她那混不着调的画上出色发挥,雕刻出来的物件,形式新奇又栩栩如生,一气呵成未见半分瑕疵。

“真好看。”阿璃不由得赞叹,眼里尽是艳羡,“女孩子见了都会喜欢,越国公主也不会例外。她见你送她这个,一定很开心。”

祈珺嘿嘿一笑,有些得意,“也要多亏你的木牌,才给了我这般灵感。”

他见他们都看够了,才小心翼翼将玉佩和木牌收进荷包里。

“对了,听说前两日我表姐来过,来找你吗?”祈珺朝章宁眨眨眼,一脸狭笑。

章宁被他这笑容弄得莫名其妙,“叶小姐?没有啊。”

阿璃忙道:“她是来找我的。”

“找你?”祈珺大为失望,“她找你做什么?”

阿璃摊摊手,“就是聊天散步罢了。”

“聊什么?”祈珺不甘心地追问,“是不是向你打听什么人之类的?”

“啊,没有。”阿璃疑惑地看着他,“无非是她在宫中无聊,找个人说说话罢了。唔,她还跟我说了她的家乡益州。”

“就这样啊?”祈珺满脸的失望,看着章宁无动于衷的脸,觉得好生无趣。

“哎,无聊无聊。我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们。”祈珺起身,招呼着朝辞离开练武场。

剩下阿璃和章宁两人相对而坐。阿璃正欲起身离开,却被章宁叫住。

“那个,有件事要让你知道。”章宁顿了顿,“侯爷与我商量,说你现在在亲卫军,不太方便叫原来的名字琉璃。所以要给你改名,你可愿意?”原本陆侯的意思是直接告知阿璃,可话到了嘴边,章宁却不由自主想问问她的意愿。

阿璃无所谓地点点头,“可以。改成什么?”

“秋迟知道这件事,她想让你姓钟,叫钟璃。以后若有人问,就说你是她远方的堂妹。”章宁看着她,“我还是叫你阿璃,可好?”

“钟璃,钟璃,”阿璃喃喃念着新名字,十分高兴,“好呀,你告诉秋迟,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章宁轻轻吐了口气,眼见天色不早了,便与阿璃分别,各自回房。

*

让阿璃意外的是,小涟和香雪都在自己房里,对着桌子上的东西窃窃私语。

“你俩干嘛?”阿璃疑惑地看着她俩,走过去才发现桌子上放着好些可口的点心。她更加意外,“怎么,今日膳房发善心了吗,做了这许多糕点?”

香雪快人快语,“这是五皇子赏赐的。虽然我们都有,但你的是最多的。”她神神秘秘低声问道,“刚才五皇子跟你说什么啦?”

阿璃随意拈起一块山楂核枣糕吃起来,边吃边答,“也没什么,他说我剑舞好看,让我好好练练,以后越国公主来了,舞给她看。让她见见咱们姜国的风采。”

香雪还要再问,小涟笑嘻嘻挽着她:“那姐姐赶紧教教我们两个愚笨的妹妹,好让咱们也能露露脸,多得点赏赐。”

阿璃哈哈大笑,“你俩瘦了点,就怕舞不出那种气势。”她拿起两片桃仁糕塞到她们口中,“多吃点才有力气。”

*

回到房间的章宁,却没什么好胃口。他满脑都是方才与阿璃比武的场景。那般近的距离,他甚至还看清了阿璃扑闪着纤长的睫毛,汗珠划过红润的脸庞,顺着白皙的脖子往下落,如丹朱般鲜艳的红唇微启,因舞剑而轻轻喘息。

他的心也跟着那喘息声而跳。哪怕后来在观赏席上,三人聊天,心也仍然静不下来,直至此刻仍不罢休。

除了战场杀敌,章宁并不喜欢与人近距离的接触,尤其是女子。他本就容易对人有戒心,哪怕是身边伺候的宫女丫鬟,也不能近身。能容忍祈珺偶尔的打闹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不排斥阿璃的接触,更没想到自己会在比武之时还认真观察她。阿璃可是个细作。

章宁心绪不宁,脑中乱糟糟,一会儿一个念头。难怪兵法上有美人计这一计,原先自己还不信这个计谋有用,如今看来古人说得并不无道理。若是阿璃是对付他的细作,用这一计对付他,自己能不能自持住。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自己的定力还远远不够。

*

乱人心智的罪魁祸首并不自知,她真的教起了香雪和小涟习舞。原本有武功在身的两人,习舞比想象中简单。只是舞姿讲究的是柔软曼妙,武功拳法要力道,这一柔一刚的转变才是最需要练的。

小涟对习舞并无半点兴趣,平时训练已经很累了。但要盯着香雪,她只好提起精神勉强撑着。

香雪倒是兴致勃勃,努力程度并不亚于平日亲卫军的训练。

至于阿璃,纯粹是为了加深别人对她舞姿出众的印象,以免将来无意中显露了真实武功,能稍稍遮掩过去,不那么令人怀疑。

日子就这般一日一日地流逝,充实但重复。

等到香雪终于能完整跳一支舞,上京城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小涟和香雪在上京长大,已经习惯下雪。但对于阿璃来说,记忆中仿佛未曾见过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她顾不得雪花飞进颈间或手腕的沁骨,只兴奋地在雪地玩耍嬉戏,哪怕其他两人都不陪着也无妨。阿璃玩心甚重,悄悄捧了雪球趁她们不注意,撒她们一身的雪。末了,还是小涟看不下去,怕她着凉,强制拉她回来才作罢。

可一看不住,阿璃又跑进雪地里胡闹。

“姐姐,你好像现在比之前快乐多了。从前你哪有这般没心没肺地闹。”小涟低声地说。

阿璃吐了吐舌头,“人生得意须尽欢。”她斜睨小涟,“你也没以前那般小心翼翼了,是不是没有吴大娘管着你?”

小涟不说话,朝她嘻嘻一笑,也跟着玩起雪来。

谁也没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章宁悄悄看着雪地里的身影,再不敢上前一步。自从那日之后,他有意无意躲着阿璃。旁人只道世子本就冷面冷心,而五皇子大婚在即,肩负护卫之责的他压力也大,严峻些总是好的。没人知道他那不易察觉的反常。

除了阿璃。她本就聪明,章宁又是每日接触之人,有什么变化对她而言太明显了。原本私下无人时,章宁还能轻轻笑一笑,可如今那张脸愈发紧绷了。

难道真是中了人面疮?

注:「1」出自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小剧场】

祈珺:大直男!我该不该挑破?

章宁:我该不该挑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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