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别过徐皇后离开交泰殿,殿外早已午日高升,烈日刺眼,前往含宜殿的路上竟是寂静无言。
安池儿瞟着身旁的沈星亦,五年后,他再走在她身边有些奇异的感觉。
幼时的他像一块脆弱易碎的冰块,又冷又硬伤人还痛,然而一旦将他融化,他就会变成一滩软趴趴的水,任人揉捏。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他对她来说正是白纸一片,她拿不准他的态度,他仿佛也品性大变。
她隔着摩挲着玉佩,一阵穿堂风刮来,她悄然张开手掌攥住一缕风。
“安小姐。昨日的点心可还合安小姐的口味?”
沈星亦突然搭话将她惊吓,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一茬,“托德王的福,青云斋点心的味道与五年前相比未曾改变。”
她最喜欢的便是青云斋的酪酥,甜而不腻、爽滑可口,最是美味。
“最喜欢的可还是酪酥?”沈星亦总是不放过她。
安池儿垂眸,昨日食盒里最多的便是酪酥。她侧过脸凝视着他的眼眸,他的目光像漩涡,干净真诚,只是这样的眼睛不应该属于传闻中浪荡不羁之人,她移开目光冷声道,“不喜欢。”
“这样啊……”,他低声呢喃,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含宜殿中,沁珠公主正在誊抄《言策》,她从晨起至此刻已经完整地誊抄一遍了,她放下朱笔深喘口气,忽然大声喊道,“好困……好累啊!”
她嚎叫了两声发现无人应答,她便弯下腰将侧脸贴在书案上嚷嚷着,“我要休息……啊……”
学习好苦啊!
女官之路好累啊!
正在这时,千仁走进来,“千仁给沁珠公主请安,公主吉祥。皇后吩咐,安府的安池儿暂居含宜殿,她将同您一起在宫堂学习堂课。”
“安池儿?昨日在城中引起动静的那位?”
“回禀公主,正是那位。我先一步禀报给公主留出整理西殿的时间。”
千仁说完就退了出去,沁珠开始密集地吩咐道,“向榆,你带人速速将西殿整理出来,挑些软缎和青瓷放进去,还有务必将前殿的樱株在屋里放些,切记要放于百宝玉色梅瓶中,仔细些布置。”
沁珠生怕有所遗漏,“对了!去把晨时小膳房做的千层果酥在西殿里放些,还有玫语春酿也一同放进去吧。”
西殿里众人忙碌地布置着,逐渐地也都安排妥当,这时,安池儿一行人已经跨过含宜殿外的宫门,缓缓走来。
“公主,安小姐已经到宫门口了,只是……”,向榆迟疑抬眸,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头。
“只是什么?”
“德王也一同来了。”向榆语如飞剑,旋即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沁珠玉手紧紧握拳,她突然想到了气愤的事,猛地挥起拳头砸向案台,一字一字、气拔山河地怒吼道,“让!他!滚!”
沈沁珠与沈星亦曾有过交好的时候,只是五年前两人突生恨意,大吵一架后便不再来往。自那以后,无论是宫中宴席、行宫出游,抑或是皇家祭祀,他们都避免同时出现,一直以来也都相安无事。
直至一次,皇上设宴三日。内务府安排公主和德王错日赴宴,只是内务府的府员传错了话,两人竟在开宴的第一天同时到场,两人相对而坐,刻薄之言无法下咽。
沁珠一气之下抄起白瓷玉豆朝着德王扔过去,也幸好德王躲得快才幸免于难。
回忆起那日狼藉,向榆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公主是想要谁滚呢?”沈星亦的声音传来。
“倘若你在场,此间还能有谁?”沁珠“腾”地一声从座间起身。
“以往是我的不是,我今日诚心诚意给公主赔罪,希望能够得到公主的宽谅。”他的声音越来越近。
安池儿诧异地听着两人争斗,还未见面公主便已经火药味儿十足,难道两人真是因为那枚玉佩埋下这么久的祸根?眼看沁珠公主近在眼前,她柔声行礼,“公主金安。”
“安小姐有礼了。”沈沁珠报以蜜笑。
“既然安小姐平安到达,不必公主相请,我现在自行离开。”
眼看着沈星亦走远,沁珠唤了声安池儿,“安小姐应当很早就赶车进宫,折腾了一上午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累坏了,我方才叫人收拾了西殿,那里通风畅快、景色也好,你且安心住下。”
“谢公主劳心,臣女感激不尽。”安池儿倒是觉得公主极为善解人意。
沁珠看向琉净道,“你带安小姐去西殿休息,我也有些困了,要先睡下,你切记得未时叫我起床。”
“公主放心!安小姐请移步。”
安池儿道,“臣女告退,公主金安。”
琉净带着两人前往西殿落榻。
“小姐。”乐晴看着站在窗边出神的安池儿,轻声提醒着:“小姐累了一上午了,来吃些东西吧。”
她稍微吃了些便去休息了,午时暑气蒸腾,室内又极其凉爽,她这一睡一下午便过去了。
傍晚宫城里,遥望过去只看见天际线处绯色盈目、霞光满天,西殿门前的竹木林在落日的映衬下吐纳着金粉色的呼吸。
安池儿起身坐在床榻上,用指腹轻轻地揉按着眉尾,睡得久头脑就有些陈困,直到喝了乐晴端过来的冰茶才觉得舒服了些。
“乐晴,如今几时了?”
“回小姐,已是酉时。”
“我睡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小姐。”
安池儿颌首起身嘟囔道,“又有些饿了。”
“公主申时派人来传话,若是小姐醒了,便酉时前去正殿一同用餐,若是未醒便叫小膳房把饭菜热着,小姐醒了叫他们送过来便是。”
“既然醒了,那我们便过去吧。”
安池儿进主殿就瞅见沁珠手中朱笔飞舞,她本不愿打扰,倒是沁珠先望见她走进来,“你醒啦!向榆,叫小膳房传膳。”
“是,公主。”
沁珠拉着安池儿的手坐在漆木案旁,不多时,膳食在桌上摆好,沁珠夹起一块鲜菇滑鸡放在她的碗中,“池儿多吃些。”
“谢公主。”
沁珠看她拿起筷箸,忽然问道,“你可有想过要做女官?”
她的话如密闭的墙将安池儿围合,她抬首望向沁珠的眼底,“我想要参加今年的女官考试。”
沁珠笑意盎然,“我亦有此意!那你我不仅是同堂,而且是同好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宫堂,宫堂管事如今是迟图先生,她为人宽和、学识渊博,池儿定会有所收获。”
“迟图?”没想到迟图已是宫堂最高的管事,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同迟图遇上。
“迟先生的学问要求极为严格,若只是硬记不见得能有所收获,还要在思考上更为深入,因此跟着迟先生学习,虽苦但得。”
安池儿笑而不语,她夹起碗中的滑鸡
——学习?她唯学习熟练尔!
迟图严格但哪能够比得过娘亲狠辣!
她回想起在田庄李先生的私塾学习时,她不仅要完成李先生布置的任务,还要达到娘亲所定下的诸条严苛标准。
何夏言不仅要她以手录书、以口读文、以耳强听,而且书中的每一句话都要牢记,她会随机随时发问要她背诵、解读。这解读不仅仅要思考李先生所传授的见解、还要思考何夏言的解释,同时还要她在田庄里走来走去,观察着李大娘、沈大哥、孙大伯、赵屠夫等庄人的行迹来佐证解释。
那段时间对庄里人是一段难熬的时光,她无论见了谁都要拉着对方**地深聊,而且必须要等那人将她需要的实情和盘托出,但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得益于全庄人的无私奉献,安池儿终于将书目与实践结合起来。
她的读书韧性在何夏言的极致打磨下早已是水火不侵。
与此同时,安府的挽风阁中,何夏言正苦心劝诫江忧留下,“忧儿,你伤势未好,需要多休息些时日。”
“我知晓夫人担心,只是局势不明,我早去何归便能早来,我回去也好查明那日诓骗我之人到底是谁。”江忧的理由倒是十分充分,不过也由于安池儿入宫,他又无所牵挂,索性回边疆处理事宜好助她安稳。
何夏言依然反驳道,“此事不急,你静心休养,待我查了伤势好转,你才可以离开!身体重要,我对池儿是这般要求,对你也是。”
江忧眼眸温热,他回想起池儿离开安府的前一天晚上,玉盘高悬,星夜低垂,他与池儿两人在府中凉亭饮酒作乐。
他苦笑着看她说道,“我觉得江府满门不应该只有我一人活着,只有被迫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最痛苦、最孤独。”
“可是忧哥哥,你有我们!娘亲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像我的亲哥哥。昨日尽管伤怀,可今时、明日同样珍贵,忧哥哥莫要忘了眼前的人和事。”
他如今觉得池儿说得极是。
江忧扶着何夏言温声笑道,“谨遵夫人指示,若有需要,江忧随时为安家赴汤蹈火!”
何夏言笑道,“哪里有让你冲在前面的道理,你和池儿都是我们的好孩子。”
提起池儿江忧还是忍不住心中猜疑,“夫人,池儿当真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吗?”
夏风疏清,何夏言却眼神骤缩,她紧抿着唇即刻应道,“是的,不记得了。”
公主,追老婆的拦路人
但是公主是好人啊!
公主演人学习时的精神状态
以及公主和男主的吵架到底能不能够和好呢~
江忧又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怜的大帅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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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请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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