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兮急急施保护障，琥珀炫光登时向四周冲开，前方那一只只如怪兽般的鱼飞窜而来，一头顶在保护障上，像在硬碰硬，而后它们嘴里个个都长出尖牙，竟在啃这保护障。

保护障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痕，照这么下去，玥兮迟早会撑不住，而远方太狙蛇仍然不停地吐着鱼，飞鱼越聚越多，玥兮也渐觉吃力。

盈霜拉扯她的袖子：“别强撑了赶紧先逃吧！”

下一刻，屏障“砰”的一声，破碎四射，飞鱼没了阻碍，一下便朝两人聚拢而去，盈霜则拉着玥兮，在满洞的幸灾乐祸的笑声中，疯狂地向外冲去。

***

天国大殿堂上，除甲部的良昶神君，丁部的万鹤神君和癸部的宁远神君外，其他七方神君已整整齐齐汇聚一堂。

神君们已等候了半个时辰，不见陛下人影，不由各自开始私底下小声议论。

厉彦恭敬道：“请各神君稍安勿躁，陛下……”

话音未落，大殿外头传来一阵愤怒的嘶吼，众神君纷纷扭头向外望去，只见两个天兵一左一右拖着一个狼狈的中年男子，他满面血污，一身灰衣残破不堪，身上被铁链五花大绑，乍看跟天牢里那群灰头土脸的囚犯并无二致，只是这人看起来极其愤怒，咬牙切齿，不停挣扎，铁链被他挣得咣咣作响。

两个天兵一下子把他丢在地上。

这人的脸和地面摩擦了一段距离，磕出了鼻血，在地上留下一串腥红。

“良……良昶？”有神君认出他来了，惊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良昶神君一怔，不说话了，把头埋进了地里。平日里他最重形象，如今却丑态毕露，干脆把他脸皮丢光算了。

这时有神君扬声道：“参见陛下。”

众人望去，一高挑颀长的银白色身影从阴影里缓步走了出来，此人一出现，整座大殿又蓄满了冷飕飕的气息。

在场人人噤声，很多人被这阴冷之气灌得不禁束了束身子，心弦紧绷。

泠羽已换了新袍，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旧伤渗出来的血渍，仿佛之前在调阙间被三剑穿膛、万箭穿心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唯一有变化的是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跟他的脸一样苍白，他神色本就阴沉，这样看他比以往更加瘆人。

泠羽一双手负在身后，慢步走到良昶神君前面。

良昶抬起眼帘就看到泠羽的洁白的靴子，他怒意滔天，抬起头就要骂。

“咚”的一下，良昶的头被一脚狠狠踩住，砸在地上，力道极大，他鼻子里瞬间淌出了一滩血。

“良昶神君。”泠羽阴沉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把本座骗得好苦啊。”

良昶脸上一阵扭曲，他喘着气，喉咙里发出混浊的声音，像是被血和唾液卡住一般，恨恨道：“还不是你太……”

又是“咚”的巨响，泠羽发狠地朝他脑袋又踩一脚，他冷眼看着良昶流一地的鼻血，凉凉道：“告诉本座你把她骗到了哪里，本座可以考虑是否诛灭你九族。”

良昶的头被死死钳在地上，说话也含混不清，“都说了是檀仙寨檀仙寨檀仙寨！那里既然没有人，那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

泠羽一语不发，半晌才吩咐道：“厉彦。”

“属下在。”

“现在就派人去把良昶神君的所有家人，全部戕灭，亡魂也一个不能留，全部关押至天牢。”

“……是。”

良昶神君几近暴怒：“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个黛玥兮来的！你本来就打算诛灭我九族，只不过是打着找她的名号来折磨我罢了！！你这个暴君，冷血无情的，小人！！”

又“咚”一声，良昶只觉一阵眼冒金星，这次泠羽不是踩他了，而是对着他的天灵盖，狠狠踢了一脚。

泠羽眼神嫌恶地俯视他，就像在看阴沟里的老鼠，“本座还要谢谢你，没有伤害到她，不然就不只是诛连九族那么简单了。”

而后他恶狠狠地笑了一笑，“本座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还请神君笑纳。”

良昶瞳孔骤缩，不安的感觉从未如此浓重，这时候外头穿进铁链拖拉的声音，宁远神君的怒骂声随之响起，他也被两个天兵束着，摔到了良昶神君旁边。

宁远看起来比良昶还要愤怒，全身跟抽搐了一般死命挣扎，还是挣不开身上的铁链。

紧随而至又“砰”的一声，万鹤神君也同他们两人一样被重重甩到了泠羽脚边。

这下三人齐了，良昶在趴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为万鹤与宁远，各个蓬头垢面，灰头土脸。

良昶慌乱地朝旁边两人飞速看了一眼，抬起头对泠羽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泠羽从袖口里掏出一把亮闪闪的短刃，随手掷到良昶面前，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泠羽指着万鹤，对良昶道：“你。去把他的脚砍掉。”

良昶一下子瞪圆了眼。

在远处旁观的某个神君看不下去，“陛……”

“住口！！！”泠羽一怒斥，当众所有人都被吓得肩膀一抖，也无形之中被施了禁言咒，不仅不能喧哗，连在底下窃窃私语都不行了。

大殿堂归于安静。泠羽不耐烦地揉捏眉心，“动作快点。”

两个天兵给良昶松绑。原本他挣扎得有多起劲，现在就有多虚脱无力。他颤颤地将手挪到短刃上，紧握在手里，慢慢爬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动了一下。

良昶神君看向万鹤，后者的嘴巴还被纱布堵着，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眼“呜呜呜”叫。

“快点，别让本座说第二遍。”

良昶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万鹤那双颤抖不止肮脏不堪的脚上。而后，他突然发出一声震怒般的咆哮，手持短刃调转方向，猛地向泠羽刺去！

“啊啊啊啊啊啊——！！！”

寒光突闪，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复睁眼时，只看到突然倒下的良昶断了头的身体，以及又被溅了一身血的泠羽的银袍。

泠羽抓着良昶的头颅，淡淡道：“真是不知好歹。”

然后他随手一拋，良昶的头便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而后砰然落地，砸在了万鹤的脚边。

宁远看得目眦欲裂，“唔！唔！唔！”他嘴巴抽动不止，状似艰难地把塞在口里的抹布“呸”地吐了出来，“你这该死的野种！良昶他执掌甲部多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天国太平有一半专属他的功劳！今日你却为了一己之私把他给……你这暴君！不得好死！！！”

泠羽闭着眼听他骂，听完后微微点了一下头，“说得好。”

他把脚边的短刃踢到万鹤神君旁边，道：“宁远神君这么会说，也不嫌口舌累。本座奖励你休息一阵子。万鹤神君，去把宁远神君的舌头割了。”

“啊！啊！啊！”宁远咆哮起来，“你敢！我做厉鬼也不……啊！！”

泠羽一脚压到宁远头上。他将目光转向万鹤神君，“快点。你要是想耍小动作，就想想良昶神君的后果。”

立马上来两个天兵给万鹤神君松绑。

万鹤此时已抖成筛糠，完全没有了往日做神君时沉稳的风度仪表。

泠羽斜睨他，冷冷道：“万鹤神君。本座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割下宁远的舌头，自己活命。要么自戕，宁远活命。”

万鹤面色铁青，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你这是要……逼死我的命……”

泠羽“哈哈哈”地沉沉笑了两声，“你们通过心罗玉樽杀死我的时候倒是没想过今天。良昶神君都能为你刺杀本座，难道万鹤神君您此刻就进退两难了吗。”

宁远撕心裂肺地吼道：“万鹤！别信他的话，他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这个暴君绝对不会让我们活命，他会千方百计让我们死！不要被他骗了，万鹤！！啊啊啊……”

压着宁远头颅的那只脚力道越来越重，宁远头痛欲炸，甚至仿佛还听到了细微的碎裂声。

泠羽的声音有森冷了一个层次：“快点。”

万鹤神君还是颤抖不止，六神无主般慢慢地将视线转移到地上死命挣扎的宁远身上。

宁远癫狂地叫着他的名字，可万鹤却像完全没听见一般拿起短刃，慢慢地靠近他。

“万鹤啊啊啊！你清醒点！！”

万鹤神君眼眶蓄满泪水，压抑地道：“宁远兄……我们真的没得选。”

“呃啊啊啊啊啊！！！”

“滋啦——”

又一块人头落地。万鹤在绝境的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刺杀泠羽，最终还是被斩首。

泠羽甩了甩一手的血，漠然道：“真扫兴。”

而后他负手，俯视地上已被吓得昏死过去的宁远和两颗人头，吩咐道：“厉彦，把他们的头留下，其余的身体都拖到天牢里去。”

“……是。”

“慢着。顺便再把那个姓何的带到这里，还有芳菡宫的符津和池翡。”

“是。”

***

怪鱼源源不断窜来，玥兮和盈霜疾速朝着洞口飞奔。

这群怪鱼飞得实在太快，还没跑多少步盈霜就被一只鱼给咬到了后衣领，她尖叫一声，挥手一巴掌把它打飞，奈何这鱼如铜墙铁壁一样并未伤到分毫，又继续死赖般追上来。

倒是盈霜这巴掌呼过去以后手火辣辣地泛疼，她边跑边甩手，“这里有没有藏身的地方啊！”

玥兮未答话，两人往山崖下冲去，又回到了她们刚来的地方，溪水边，枯木林中。

飞奔得太快，脚下突然被绊了一跤，玥兮整个身体向前扑去，还未来得及惊慌，就已经“扑通”一声落入了溪水中。

死定了。

她根本就不会比鱼游得快，更何况是在空中都能飞那么快的鱼。

旁边突然溅起一阵水花，盈霜也跳下了水中。

玥兮正要把浮出水面，却被盈霜一把按压住。她不解地望向盈霜，后者朝她摇了摇头。

玥兮抬头向水面望去，惊奇地发现那群怪鱼竟然突然不前进了，个个睁着红闪闪的大鱼眼一动不动在水面上方盯着她们。

原来这种鱼怕水。

玥兮心里生出几分庆幸，但马上被惊慌取代。

她们不可能一直憋在水里，就算是游水，也只能一直潜在水下游。上方大鱼越聚越多，两人迟早要憋死！

玥兮急忙望向盈霜，后者也是一脸惊恐地与她对视。

窒息感涌来，玥兮迫切地需要呼吸，她莫名想起以前在石幽山里她落水时，是踢了泠羽好几脚才浮出水面的。

可这个时候不能出去，否则必死无疑。这时候，上方的鱼群动了一下，不远处也响起了“扑通”声。

有第三个人跳进来了？！谁？

玥兮还没看清楚，脚就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她发出“唔唔唔唔”的闷声，惊恐万状，想要挣脱，却被那只手的主人强势地往下拽。

盈霜也急忙拉住她，可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连同玥兮一起被拽入了深处。

忽然，黑漆漆的水底传来阵阵闷雷般的声音，压抑沉重，随后风起云涌般出现微弱的水流，越集越多，变成漩涡，中央冒出梦幻的白光。

玥兮感觉被疯狂地拉拽般，一下子便被吸入了漩涡的中心。

她下意识紧闭双眼，白光一晃，整个人像从水里掉出来一般，清新的空气灌入肺腑。而后一阵剧烈的失重感袭来，玥兮“啪”的一下毫无防备地掉到了地上。

玥兮咳出了水，旁边又“啪”的一下，盈霜也从白光里掉到了她的旁边。

“咳咳咳……”

一个不属于玥兮和盈霜的声音从她们旁边冒出来，两人吓得向后窜去，“什么人？！”

四周很昏暗，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至少没了怪鱼追赶，已经脱离虎口了。发出声音的那个人慢慢地抬起头，一张湿漉漉的熟悉的脸进入玥兮的视线。

“……姜疏云？”

玥兮感到略微不可思议，她向后挪了挪身子，警惕地看向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疏云面色好看不到哪里去，“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