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不识好歹!”何由彻道,“你又凭什么活着?!你本来早就该死!要不是当初母……池翡劝阻符津去尤焕宫中搜寻你们,饶了你和白驹一命,就凭你当初那个样子,还想活命?”
泠羽恶狠狠道:“好厚的脸皮,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对他们当初的一时心软感恩戴德?那二人如何在过去对玥兮滥用刑罚,如何是非不分,如何见死不救,如何对杏婵长姊的惨死视若无睹,如何害朔白兄长丧命,如何逼我母后发疯发狂,如何酿就我和白驹过上猪狗不如的日子,如何压制整个炎煌族并致其彻底覆灭,这些怎么不说?难道这些阴暗血腥的罪行,就可以和区区一点微不足道的心软行为通通抵消吗?!!”
何由彻失言。
泠羽攥着他的头用力向上拧,“说话啊!!怎么不说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说出多少这种恶心的东西!!”
何由彻嗷嗷唔唔了一阵,又有剧痛紧随而至,是泠羽又把他的头砸得七窍流血,“说话,我让你说!!你不说,本座亲自送你上路!!!”
符津和池翡在两旁见状,各自都发出苍老细碎的呜咽声。
泠羽此时狂怒,已然进入暴躁失神的状态,众人只见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在他手中挑起,而后“嚓”的一下,直捅入何由彻的胸膛!
何由彻嘴里喷出的血一迸三尺高,溅到了池翡的脸庞。
池翡登时发出一声冗长的惨叫,然后开始嘶声大哭。
泠羽将斩金从何由彻身上拔出,又朝他身体其他部位,猛地捅了数十下。每一下都是地狱般致命,每一剑都难抵他滔天的仇恨。
他任由何由彻身上的血飙到自己身上,双手也不受控制地发狂般地捅。泠羽那双猩红的眼将何由彻死死锁住,仿佛把他生吞活剥了也无法餍足。
何由彻已然丧命。可泠羽却仍意犹未尽般,持续对他下死手。待到何由彻完全被捅成一滩肉酱,他才勉强慢慢地收了手。
因太过愤怒,胸腔里的火随时都可能喷发而出,泠羽猛烈地深呼吸,撑着斩金,站直了身体。
听到一旁池翡传来的哭声,他的怒意更是直冲天灵盖,吼道:“哭什么哭!他又不是你真正的儿子,难道还要信以为真了吗?!”
符津的身体也剧烈地抽动起来,他一面恨恨地瞪向泠羽,一面嘴里“唔唔唔唔”,即便含糊不清,泠羽也知道他说的是“不要吼她”。
半晌,泠羽那阴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意。大堂里每人都无法呼吸般胆战心惊,他们都知道这个天帝一露出笑容,就是疾风骤雨的开端。
难道他要杀了符津?
“哐当”一下,泠羽把沾满鲜血的斩金甩到符津面前。
符津瞪大眼看向斩金,面色逐渐惊恐。
“来人,将他松绑。”泠羽双手负在身后,弯下腰凑近符津,道:“本座要你用斩金杀了池翡,杀掉那个你最爱的人。”
这要求对于符津而言已是极致的酷刑,在符津眼里,没有任何人和事物能越过池翡在他心中的份量。逼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和亲手将自己挖肝剖心有何区别?
池翡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符津却是浑身僵住,一动也动不了。
泠羽的忍耐到了极限,“你不动,那本座帮你杀她!先解决她,本座再来剐了你!!”
说着他就要抄起斩金,符津突然大叫:“不要!!!”
泠羽动作微凝。却听符津声音弱了下来,“我来,我来……”
缄默片刻,泠羽重新把斩金放到他面前,“好!你来。”
符津趴在地上,一只手颤颤地挪到斩金旁,握住剑柄,像拿着千钧重物般拿起剑,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池翡。
池翡悲恸交加地望着符津,嘴里“唔唔唔”的声音越发撕心裂肺。
符津此刻身形伛偻,颓态尽显,一股专属于中老年男子的老态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教人完全看不出他原来竟是尊位至高的天帝。
旁观的众神君们个个眉目紧绷,似是不敢往下看接下来会发生的场面。
符津望向池翡,他的眼光柔情荡漾,也添满了无尽的凄楚与悔憾。他道:“阿翡,对不起啊……愿来世,我们还能做夫妻,做一对逍遥平凡,清白自在的一对佳偶,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话音方落,他将斩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旁,猛地一划。
随着四溅的血光,池翡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她直接昏死了过去。
符津的身体扑通一下栽向地面,斩金也相应而落。
“哈哈哈哈哈……”泠羽阴沉沉的笑声如魔爪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不少神君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解决了这三个人,泠羽眉目都舒展了些,看似心情大好。
就在这时,一个神君自行解开了禁言咒,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指着泠羽破口大骂:“方才那人说得没错,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即便先帝和沧濯大殿有过错,但他们对天国数十年的安泰平和功德无量,你如今嗜杀成性,全都为一己之私,难以服众,你不配做这个天帝!!”
那个神君话方一说完,身体便突然被一股强势粗蛮的力量给拽住,“咻”的一下,整个人就飞到了泠羽面前,一把被他扣住了咽喉。
强大的灵力汇成狂风,吹得两人墨发飘摇,衣袂翻飞。
泠羽一手捏着神君的脖颈,一面沉声道:“本座不配当天帝,你就配当神君?”
“咔嚓”,那神君脖颈内传来断裂声,竟是泠羽把他的脖子给生生拧断,直接让他当场毙命!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提着胆倒吸一口凉气。泠羽一挥袖,“呼”的一下,把那神君直直甩出十丈远。
“到现在还文过饰非,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们当中有谁对符津那个废物还忠心耿耿。”
泠羽伸出一手,指向众神君,“当初炎煌族得势,你们所有人都前来献殷勤。炎煌族突然失势,你们倒是一个个的都装聋作哑!你们虚伪至此,还想和符津演一出君圣臣贤,和我这个丧心病狂的天帝作对,来成就你们的英雄美名?”
这时候,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是位执掌天国庚部的老神君,他面色沉痛,举起颤抖的手臂指着泠羽,口中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
“老朽为官数十年,从未见过你这种凶残之人!炎煌族为抵抗天灾而覆灭,这是他们的命数!先帝当年就算派人手去施救,他们能活下来的也肯定寥寥无几!炎煌族鼎盛时,我们送礼是为礼数,炎煌族覆灭,我们沉默不言是为命数!难道我们为炎煌族向先帝说情,炎煌全族人就能活过来了吗?!先帝让炎煌族尊享万年美誉,已然尽责,你还在这里因为他的小过错大肆屠杀,简直不配为人!”
下一刻这老神君的身影就被一股狂风裹挟,倏地被压制到泠羽面前,一把被扼住喉咙。
泠羽逼近他的脸,轻轻道:“这位老神君,您年事已高,也差不多该死了。”
又是“咔嚓”一声,老神君嘴里“嗬”地冒出汩汩血流。泠羽手指关节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拋上天,老神君“嗙”的一下,全身爆炸,带得狂风四起,血花漫天飞舞。
众人个个吓得惨白了脸。方才那个庚部老神君算是他们的前辈,他们本以为泠羽会为那老神君的年长而对他手下留情,没想到最后泠羽还是下了惨手。
他们屏息敛声,只听泠羽继续扬声道:“若是还有哪个人想来与我对峙,现在大可站出来。本座让他死得痛快些。”
众神君和神官面露难色,不言不语。
泠羽扬起双臂,“来啊!有谁还敢违抗!大胆站出来,本座给他安一个英雄美名!!”
他们低下头颅,面面相觑,用眼神小心地交流了片刻,各自硬着头皮,纷纷跪了下来。
众神君和神官们拱手,泱泱齐声道:
“臣等愿誓死效忠陛下——”
***
盈霜和姜疏云带着玥兮那块阴险之地,走了一个钟头,有些疲乏,便在一处空地上先坐了下来。
姜疏云盈霜两人在四处搜罗了几根木柴,堆到地上,玥兮手中拈出一簇火苗,抛了进去,不消片刻便燃起了火光。
三人围在火堆前,一言不发。
半晌,姜疏云首先打破寂静:“没想到啊,你和你这个世界的父亲会发生这样的事。以前我还很嫉妒你有阿婆,现在想想,不过如此。”
玥兮沉默不语,盈霜先皱起了眉,“你现在说这话礼貌吗!玥兮本来就难受,而你却不仅戳她痛点,还在伤上撒盐,请你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姜疏云:“对不起啊,既然你和她关系这么好,干吗一直不说话,还不安慰她?”
盈霜:“你懂什么?你以为所有事情安慰了就能解决吗,是否会适得其反还说不准呢,玥兮可能更需要自己沉淀自己消化自己放下,我们只消陪着她就够了。”
姜疏云正要说话,玥兮这时道:“我们要不先睡吧,一天发生这么多事也累了。”
盈霜道:“行。”说完她瞪了姜疏云一眼,而后仰身向地上靠去。
姜疏云暗中对她做了个鬼脸,也躺了下来。
三人一齐在火堆旁渡过了一个夜晚。
玥兮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入梦。仿佛睡了很久,她睁眼时,一下便发觉周遭的异样。
她所躺之处陌生且枯草横生。盈霜和姜疏云不见了。只剩她一个人。前面的火堆也消失了,没有一点生火的痕迹。周遭仍然一片乌漆麻黑,根本让人区分不出昼夜之分。
玥兮唤了声两人的名字,无人应答。她压了压心底的惧意,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
她往前走,每挪一步都叫一下她们的名字。脚下突然传来骨碌声,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玥兮低头向下看,竟是几具断裂的骷髅,凌乱地堆叠在一起。
天边破开一缕亮光,稍稍驱散了周遭鬼气森森之气,呈现眼前的景致越发清晰,玥兮越发毛骨悚然,她敢肯定这里已经不是缥缈屿。
而更像乱葬岗。
“玥兮!”
盈霜的呼声传来,玥兮回过身,忙道:“你们刚才去了哪里?”
姜疏云在一旁道:“想寻点吃的,找了几个果子,中途莫名其妙地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盈霜道:“这个地方不像是缥缈屿,难道我们又像之前在调阙间那样,莫名其妙穿越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闷闷的啼哭声。
盈霜不自觉地被灌来的冷风抱了抱手臂,“谁的哭声啊,这么瘆人?”
玥兮凝神静听片刻,“四面八方传来的,不止一人在哭……不不,不是人在哭。”
声音此起彼伏,长短不一,极为哀怨,余音不绝如缕,有时在上方传来,有时在地下钻出来,有时又像是在四周极快地飞动,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倒更像是人死后的亡魂的声音。
“……我们要逃吗。”姜疏云问了句,玥兮还没回话,不远处就隐隐传来鞭子声和呵斥声。
“去!走快点!在今日子时初前,把这周围一圈十亩地的骷髅,全部埋干净!”
玥兮三人循声望去,白雾氤氲中隐约显出一群人的身影,有老人,妇人还有小孩,甚至还有少数的孕妇,其中为首的一妇女哭嚎道:“大人求求您,这么多地我们在一天内实在干不完,看在这里还有人是有孕之身的份上,求求您给我们削减一点活吧!”
那掌事大人厉声道:“你们也只是一群沦落为奴的贱人,也配跟我谈条件?天帝陛下没有把你们抓进天牢已经是便宜了你们,不然你们还能活到现在?不管你们有疾病还是有身孕,都给本大人尽心干活,中间不准有片刻休憩,若让我发现,小心我上报天国,你们就等着尸骨无存吧!”
掌事大人在身后一群人的哭叫声中离去。
人群中有人说:“快开始吧,要不然被那掌事的看到我们就惨了!宁愿在这里过猪狗不如的日子,也不要在天牢那个地狱里待着!”
“你不愿去天牢,是因为里面有你们的亲眷宁远神君的尸首吧……唉,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怜我们万鹤,同良昶神君替天行道,却最终也粉身碎骨,都是那个天帝!当今这个天帝,当真是残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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