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特殊关系

龙虎堂总堂之中,有肥美的山鸡伸头缩颈,喔喔而行,步调优雅而雄壮。

池恒每回都盯着山鸡拖着篮子下坡去才放心。

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让亲人担心,手书过很多封信与家人报平安。堂里认字的兄弟也是如此,大家把信写好放在篮子里,隔天这只有灵性的山鸡就会将篮子拖下山去,交给送信的兄弟。

池恒万万没想到,这只山鸡实在太有灵性,不认他是堂里的兄弟,每回走到半山的溪边,都把他的信啄起丢到水里。

是一只鸡,害他“没了音讯”。

开始时,池恒只是为了“履行承诺”留在堂里,不情不愿,不瞅不睬。慢慢地,他发现堂里的兄弟都有过人的本领——大吉的“钻心剑”天下闻名,大利的“槐花刀”享誉四方……

这简直是“剑痴”的乐园。

“大吉大利,开饭了。” 季红英提着一篮子饭菜来到田边,只见一道剑气破了云膛,带着冷光俯冲向大吉。大吉剑光如烈,酣畅游龙,池恒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大利长刀不逊,人刀合一,有开山劈石之能,又如槐花点水,刎颈不知。

霎时风飞花落,草莽如尘。

三人斗得难分难解。

季红英不满地白了他们一眼,夹起地上的树叶,运劲如发镖,划破长空一击,穿心入魂。

三名汉子打得专注,对外界毫无防备,那树叶差一寸便见血。三人回头,见季红英一脸“还要老娘喂你们吗”的笑相,收了刀剑乖乖吃饭。

季红英嘴里喊的是“大吉大利”,最满的饭碗却端给了池恒。

吉利兄弟会心一笑,打趣问:“二当家,您打算什么时候和池恒兄弟成婚?”

“等他输得心服口服。”季红英斜睨着池恒,有种单纯的欣赏之意,不尽表露。

池恒没说话,心里大概是感激她的,尽管她“强抢民男”,但本质上还是尊重他的意愿。

堂里的人其实并不坏。

只是名声不佳罢了。

池恒一天到晚在练武,饭量自然大,几口就把一碗白米饭吃完了。“还……有吗?”池恒木讷地举起饭碗,迟疑着问。

听说山贼过得艰难,他这样吃白饭,是不是不太厚道……

“篮子里还有一碗。”季红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转身回了大院,步调英姿飒爽,直叫人叹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吉利兄弟见池恒望得专注,不忘取笑:“池恒兄弟,你就从了我们二当家吧,她把自己的饭都留给你了。”

池恒微微吃惊,盯着篮中的米饭,确有暖意淌过心底。

她的好,他记住了,但他没那么多百结柔肠,一心苦修剑术,转头又追着吉利兄弟练剑去了。

每当池恒学有小成,他定会找季红英比试,看看差距在哪儿,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虽十战十败,他仍甘之如饴。

季红英清楚他是堂里的“贵客”,不敢有所怠慢,一直对他很有耐心。

招他为婿,不过是留住他的借口罢了。

谁料此后一场较量,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公平对决”。

龙虎堂的庶务并没有刻意隐瞒池恒,但也没必要透露更多。

这一天,受命下山的“恭喜发财”四位兄弟回到了总堂大院,捆来两名壮汉:高个子壮汉横肉满面,猥琐至极;矮个子壮汉头上绑着赤色头巾,面露凶相,冷眼蔑视。

“哟,来啦?”季红英带着一脸阴冷的笑意“接待”了他们,从后狠踹过二人的粗腿,他们的膝盖就像折了梁柱的房屋一样,塌跪在地上。

一地烟尘。

“哎,疼死了……”

“痛,痛,痛……”

“狗胆很大呀,敢冒充我龙虎堂的人!”季红英用力地揪起矮个子壮汉的长发,几乎要把他的头发都薅下来,痛得他嗷嗷大叫。

“冒充你们又怎样?你们是什么好东西?抢了云家,杀了李富,还玷污了莺莺小姐!只许你们作恶,不许老子骗人了?告诉你们,报你们堂号是爷爷看得起你们!”高个子壮汉啐了一口,满心不忿。

“呵,莺莺小姐的事你也知道,看来没少打听,你是值得他亲自动手的。”季红英攀过高个子壮汉的胳膊,使劲一扭,冷不防断了他一条手臂,“带下去,像我刚刚那样好好地‘招待’他们。”

“是!”恭喜发财四人异口同声地回应,声音响亮震耳。

从田间练武归来的池恒一直在边上看着,眉头深如沟壑。

对于这种惩罚,他不敢苟同。

若他们只是冒认了身份,大可不必这么残忍。

矮个子壮汉在押解的过程中被推了一把,意外从袖口里掉出了池恒熟悉的东西。

池恒一看,大吃一惊。

那方方正正的浅绿锦囊是池妧的所有物,是她八岁那年娘亲手织给她的。

“这个锦囊从何而来?”池恒追上前拾起锦囊,紧张地质问二人。

“捡的……”矮个子壮汉忽然想起当时夺了兄弟手里的东西,随手塞进了锦囊,此刻略显心虚。

“你跟他们啰嗦什么,他们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季红英深知池恒“涉世未深”,怕他被蛊惑,眼色示意“恭喜发财”将二人带走。

“这是我妹妹的东西。”池恒攥着锦囊,越发担心池妧,“不行,我得回家一趟。”

“赢了我就放你走!”季红英怪他言而无信,驰身影后,一掌猛击,不死也去掉他半条命。

池恒险些反应不及,往后踉跄几步,撞了大院的兵器架子,反手拔了长剑,以利刃抵御。

“我会回来的!”他向她解释。

“骗鬼。”季红英不信,侧身躲过空刃,不管架上是什么剑,抽上一把就往他脑门上劈!

堂里的兄弟也习惯了,知道他们一言不合就比试,从不干涉阻止,只图个热闹。

两人气场大开,兵刃相接,打得酣畅淋漓,昏天黑地——到底是知音难觅,对手难寻,比起武来,两人眼里皆有光芒。

季红英下手迅猛利落,恰到好处,精准得如应声之镞;池恒初来时剑招生硬,按图索骥,向龙虎堂众人虚心请教后,识得出其不意,攻人不备。

两人一路打进内院踢飞了打谷桶,谷屑哗哗如雨落下,偏生落到季红英的睫毛上。

长睫如翩,眼角点银,那一双明眸不艳,却欺了春色。

池恒一直把她当男人看,如此情景,必须承认她有几分姿色。

季红英晃了晃睫间的谷屑,池恒登时压身反手而刺,如游龙穿梭于其身侧,以为她不及对应。然而她根本不用刀剑,张眼一惊,一脚用力送出打谷桶,直往池恒中腹。

池恒痛得倒地,口中一腥,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又输了。

季红英无意伤他,欲将他扶起——她挪了半步,想到这种忘恩负义的狗男人不值得,便又握拳冷言:“我重申一遍,什么时候赢我,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说罢,她丢下兵器,直往院外走去。

短短数天时间,他已经能逼她伤他,这进步的速度是何等的可怕!

当天晚上,月上柳梢,夜色荡漾,如墨浓稠。

池恒房里,门窗密闭,避风关起。

他躺在床上,持着属于池妧的锦囊,总觉得心烦意躁,气血翻涌。

是对妹妹担忧太过,还是被打得气血不调?

他本想再问问那个人有关锦囊之事,又怕季红英认为他插手堂中事务,加上她说那些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他大概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此时,房门被叩响,他轻声应了一句:“进。”

季红英端着药酒进来,随手搁在了案上。“涂一涂,死了我可不负责。”见他心神不宁,她大概也猜到他的心思,“你妹妹无事,爱信不信。”

她越是轻描淡写,他越是踏实安心。

这段时间与她相处下来,他并不认为她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坏女人。

也许,她是值得信赖的。

“谢谢。”池恒刚要起身,一时精神涣散,脚步虚浮,攀着床沿才得以站稳。

季红英误以为他伤得极重,站也站不住了,连忙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她捋起衣袖,抓起药酒,专注地盯着他:“你脱还是我脱?”

池恒一听,思绪更乱,身子更躁,喉结不觉滚了滚。

“你出去。”他觉得浑身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适,就怕自己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用尽最后一分理智将她赶走。

“上药而已,你还要分男女?”季红英不知他心智被迷,以为他还在纠结“礼义廉耻”,耍大少爷脾气,于是粗鲁地解开了他的腰带,剥了他的衣衫。

晶莹的淡黄色药酒浇在他壮实的腹肌上。

浇不灭一种缭绕的**。

她修长的手指在患处反复地揉按。

摩挲出一种微妙的气氛。

池恒撑起身子,久久地凝望着季红英,那眼神痴恋着迷,仿佛她是餐桌上的美馔,狼窟中的白兔。

季红英不经意迎上了他的目光,突然心头一紧,竟辨别出一种侵略感。

这是怎么回事?

她毕竟见惯了那些下作的手段,瞥过床前放着的锦囊,立刻打开一看——

粉末四散!

这味道……糟了!

那两个该死的家伙竟往里面放了这种药!

季红英开始觉得头晕眼花,强撑着告诉池恒:“不行,咱们不能呆在一块儿……否则——”她话没说完,已经被池恒吻住,彻底沦陷在**的泥沼里。

他的大掌穿过她的发梢,将那细绳扯下,垂下一头乌亮的青丝。那青丝细软乌绵,芬芳惑人,让他更加无法自拔。

谁说这个豪气的二当家没有女人味?

她是金刚奇石,又是温香软玉;她是珠玉琳琅,又是百态云霞。

巫山之雨,倾盆而下。两人神智迷乱,半喘安抚,气息交缠,吐纳旖旎。

她在男人堆里长大,从未把自己看成女人,更别提帐中光景,羞出一声嘤咛:“池恒,不能……”

“能……”他贴唇低语,说不清是药力强劲,还是惺惺相惜,倾心有意。

这夜凤鸾初媚,瑰姿艳逸,二人抵足缠绵,同游温柔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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