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忤逆不孝

“不孝女,逼问生母,你简直大逆不道!”

逆着月光,迎着烛火,冯映灯看清面前扶着生母谢萱的中年男子。

那是自己的父亲,当朝的御史大夫冯腾。

冯腾生得挺拔、颀长,一双俊美的桃花眼与冯映灯的有七八分像,但要更狭长些,眼里的目光也更深邃。

冯腾此时怒瞪着冯映灯,那双桃花眼好似要喷出火来。

冯映灯语噎了片刻,最后仍旧娇蛮地轻哼一声,这才转过头去。

冯映灯不再看冯腾与谢萱,内心有些慌张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谢萱则是安抚冯腾道:“好了,夫君,灯儿她也不是有意的……”

谢萱话音未落,冯腾不以为然,更怒道:“她哪里不是有意的?你们母女方才的交谈,我都听见了。无论如何,她一个小辈过问长辈的事情,还言行无状,这若是在寻常人家,早该被打得半死。”

冯腾吐着粗粗的气,在冯映灯耳边清晰可闻。

谢萱依旧柔软着语气,好声说:“夫君,灯儿想知晓她的身世也是情有可原。虽说是大人的过往,但的的确确与她有关。你就看在我们夫妇丢失她十三年,有愧于她的份上,莫要苛责。”

冯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反驳道:“从前,你就告诉我是我们亏欠她,让我对她一忍再忍。养得她是刁难任性、是非不分。如今,她连最基本的孝悌之义都弃之不顾,你还让我莫要苛责?”

“阿萱。”冯腾郑声,对着谢萱的态度要稍缓和一些,但仍然难掩怒气,接着说,“她是我们的女儿,不是我们的祖宗。纵然我们曾经确实有愧于她。但现在无论是为了她好,还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都该认真地教导她何为礼义廉耻。”

“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是乞丐行径!”

冯腾望向冯映灯,怒火复地燃烧起来,又见冯映灯身后的桌案上盘盏众多,歪七扭八,依稀里面原本装得全是山珍海味,更大声,“贪图享乐、骄奢淫逸,我冯腾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次姐生辰不来道贺、祝祷也就罢了。你母亲好心来宽慰你,你竟敢忤逆生母?我与你母亲都知道你嫉妒你次姐,本以为你是自卑使然,如今竟未曾想是本性恶劣。”

“臭丫头,你确实不如你次姐。无论你次姐曾经是何出身,至少她被教养的这十几年,听话乖巧,与兄长和睦,与父母孝顺。你呢!你已经归家三年,竟一点长进没有!”

冯腾斥责冯映灯的话语无休无止。冯映灯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起先本不想反驳,但听见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自己确实不如假姐姐。

冯映灯顿时正过身来,昂头、仰面,顺势地说着:“对,我就是不如冯映烛。你们既然这么喜爱冯映烛,当初何必把我找回来,就让我一直做个乞丐不好吗?”

“是,我是乞丐行径。没见过钱,没吃饱、穿暖过,所以现在骄奢淫逸、贪图享乐。那又如何?有本事你们再把我赶出家门啊?你们以为我想做你们的女儿吗!”

“你们为人父母难道就尽职尽责了吗?父亲你专权独断,一味只知斥责。若非你当年自负,横刀夺爱,又怎么会有李光风因爱生恨的事情。还有母亲,既不喜欢李光风,又何必惹得李光风误会、蹉跎那么多年。”

“若非你们没有照看好我,我又怎么会被调包、变作乞丐?现在你们倒是嫌弃我不如冯映烛了,可是冯映烛抢了我这么多的父爱母爱、衣食无忧,你们谁能替她偿还?”

“父亲不必嫌弃我,焉知我不是同样嫌弃你与母亲?父亲夺人所爱,行径卑劣。母亲不忠于旧,三心二意。”

“我再坏也是承继的你们!”

冯映灯的目光与话语中积满了怨毒。谢萱被她说得红了眼眶,张嘴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冯腾气得说不出话,听自己的亲生女儿辱骂着自己与自己的心上人。

冯腾尚能忍受他自己的那份,但是他听不得女儿指责妻子,于是举起手来,指着冯映灯,颤声说着:“你、你、你……”

“你”了半天,冯映灯嗤笑,“父亲想说什么,是被女儿戳中了痛处,无话可说了吗?”

冯腾的手随即张开五指,变作巴掌,朝着冯映灯张扬的小脸上就是要打去。这张脸像极了他和夫人,但也正因为如此,冯腾自觉不得不管教于她。

冯腾刚要动手,便被谢萱死死地抱住,谢萱流着泪冲冯腾不停地摇头,冯腾也是嗓音低哑,急切地说着:“阿萱,你别拦我,今日就让我打死这丫头,也省得这丫头日后忤逆不孝,犯下滔天的大祸。”

谢萱喃喃:“不要……夫君,不要。灯儿她还小,回到我们身边也没多久,还需要耐心地教导。你这样打她,只会让她更加痛恨我们罢了……”

谢萱的泪水滴下来,落在冯腾的袖袂上,冯腾虽然没有感觉到,但皮肤不禁灼痛起来。这世上远没有比自己的亲生女儿忤逆自己更痛的事了。

冯腾的手在发抖。

冯映灯的手也是,但她努力地将双手藏在袖袂中,不叫冯腾或者谢萱看出来她的惶恐与怯懦。她努力地把脖子昂得更笔直。

那倔强的眼神仿佛在与冯腾高声嘶吼,“你打啊,有本事就打死我……”

冯腾的手还在往下,饶是被谢萱抱着,也没办法抑制他的怒火。

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冯映灯的脸,有一仆役从外院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家主、主母,安国公、国公夫人领公子前来府上,说要见家主、主母……”

冯腾忽然冷静下来。

就连谢萱也止住了泪,疑惑地说着:“安国公郑霖?他不是郑贵妃的兄长吗?我们素来与郑贵妃没有交情,在后宫也更支持皇后,他怎么会来找我们?”

谢萱蹙眉望冯腾,冯腾同样不解地摇摇头。

仆役害怕地小声:“安国公说不仅是要来拜见家主、主母,还是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个公道。说……说……”

“说什么?”冯腾不耐烦。

仆役鼓足勇气回答:“说我们姑娘打伤了他们公子!”

冯腾的目光霎时如刀刃一般剜向对面的冯映灯。冯映灯已经收回了脖子,开始也在想这安国公是谁,以及自己是不是真的打过安国公公子。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今日在深巷酒肆里不小心推倒的那位年轻公子。难道他就是安国公的儿子吗?

冯映灯未与冯腾对视,冯腾气得拂袖调头就走,谢萱跟着冯腾,俩人很快消失在冯映灯的闺房门前。

饺子总算敢大出一口气,惊慌不已地询问:“包子,国公公子不会就是白天那个人吧?若真是,家主会把我们一起打死吗?”

饺子光是想着就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冯映灯也不禁害怕,但她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坚定地说着:“那就让他打死我们好了。反正古人不是说,是福气就不是坏事,是坏事想躲也躲不掉?”

“我可不想死。”饺子赶忙表明态度,而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咕哝着提醒,“包子,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冯映灯自然不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句话原本该怎么说,只是默默地坐回原先用饭的苇席上,等待过会冯腾和谢萱到底会不会派人来喊她去前堂。

冯映灯等啊等,等到了吃饱了的她昏昏欲睡,不停地点头,不久前出现的那个仆役又来了,惶恐地站在门外,轻声:“二姑娘,家主和主母请您过去。”

冯映灯与饺子使了个眼色。饺子一副自己要死了的神情姿态,慷慨地延手,意为要与冯映灯一起去面对自己的死期。

冯映灯犹犹豫豫地顺从她的指引,起身往前堂走去。冯映灯刚到门边,门外的仆役便疾步退了老远。

到前堂。

冯映灯还想在门外等一等,便听里面传来父亲冯腾的声音,说道:“国公与公子既见了某的长女,确定不是她,那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冯家的大姑娘向来得体,京中众人也都是知晓的。”

另一个陌生,有些恼火的声音当即反驳,“诶,御史大人不必着急。若不是这大姑娘,等我们见过二姑娘再下论断不迟。我儿的仆役可说了,当时听得清清楚楚,唤那歹人‘冯大姑娘。这京城中叫得上名字的冯氏可就只有你们家。”

冯映灯才不愿意让自己的假姐姐替自己出头。随之,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她人刚露面,前堂里客座后面,一个眼熟的仆役,便是伸手指向她,说道:“就是她!国公、夫人,就是她打伤了我们公子!”

冯映灯凝眸去望那青蓝布衣的仆役,顺着仆役又看向那坐在下位、头上包着绷带的年轻公子。年轻公子换了身月白的衣衫,仍有金丝、银线做点缀。唯一不变是他那挺拔的身形和清俊的容貌。

冯映灯嗤笑出声:“一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女子,还好意思让自己的父母出头,上门讨公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年轻公子顿时面色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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