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愚公移山

她早该想到的。

至交好友,与司昼乾不离坤的,只有陆吾。

破得开昆仑照的阵法,能调动朝霞晚霞,敢对司昼呼来喝去,鄙夷赤水,轻视重黎,桩桩件件无不昭示他的身份。

灵台清明,通晓百事,为人沉稳笃定,做事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整个昆仑之上唯有一个陆吾。

是她愚钝,到今天才解出这道谜语。

-

远山躲避着成霜的视线,看向重黎与赤水的所在。他说服自己:安内必先攘外。

正打算看一场昆仑丘内乱好戏的赤水,对上远山矛头直指的目光,愣了一下。

卧槽,老子费这么大劲制造的大好局面,这就要翻转了?远山这个b人也太没有担当了吧,有事就拿外人祭天?

赤水怒道:“你看老子做什么?老子只是真相的搬运工!”

司昼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帮远山圆谎了。但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成霜若是能早猜出来,今天就不用让对家来揭老底了。

远山一想到若不是赤水捣乱,他的伪装不至于功亏一篑,看赤水的眼神更加不善。

赤水还在火上浇油:“怎么,你不会以为,我是刚刚才知道你是陆吾的吧。早就猜到了!”

八方山岩下那间密室,他白躺那么多年吗?

司月沉浸在远山是她的顶头上司的惊吓中。

她没少当着远山的面骂陆吾不是个好玩意。好坎坷的人生。给成霜擦冷水的衣服擦着擦着就擦到了自己脑门上,冒汗了。

重黎叹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轮得到你来报?”远山斥道。

倒忘了还有这个重黎。多番作乱,背弃昆仑,今日还保有神识神力已经是走运了,居然还来搅合。

重黎见他神情轻慢,更觉厌恶。“你和司昼这数千年来,到底做了多少孽,自己心里清楚。”

赤水一边咳一边说:“数不胜数!”

见赤水还敢附议,司昼弹指间,地上的冰花飞起。

赤水当胸窒痛,吐出一口鲜血,刚刚止住的伤势再次崩裂,额间青筋毕现。

他红着眼睛看向司昼。

果然是最毒女人心。

司昼迎着他的目光:“诋毁我,就是诋毁昆仑。这是教训。”

她本有意放水,赤水却反水,怎么能不生气。

赵长生眼看赤水重伤,今日这出大戏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便劝重黎带赤水离开。

重黎拽死狗一样把赤水拽起来,作势欲走。远山拦住他们的去路。

重黎讥笑道:“陆吾,攘外必先安内。”

赵长生安抚着重伤仍不消停的赤水,又和重黎耳语几句,让她来出面交涉。

慧眼如炬的赵长生,去后方和霜昼二人说话。

她亲切地握着成霜的手,同司昼耳语了几句,司昼便松了口:“远山,放他们走。”

见司昼态度坚决,远山恨恨地放他们离去。

赵长生路过远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吧,要知道三灾五痛之中,最容易错过世事。”

远山面上一白。

赤水被重黎搀扶着,路过时,故意撞了一下远山的肩膀。

重黎欲翻白眼。能不能不要每天见到远山就和乌眼鸡一样,他和远山这般仇怨都没有赤水这样见人就跳脚。

三人走出结界,一阵热浪卷去,便再也见不到踪影。

-

场上空了一半,静得有些发慌。

远山心里绕过无数个念头。

要不要安抚一下司月,她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算了,她可没有少当面骂他不是东西。

赵长生说了什么能让司昼放人。赤水再不走会死?

最重要的是,成霜在想什么?

司昼站在一旁,也在琢磨。远山不说话,这个烂摊子是想让她收拾?又要收拾烂摊子?

只有司月看似不知所措,真的是不知所措。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损友,成霜现在应该很生气。

没想到成霜语气却十分平和,透露着一种诡异。“走吧,反派都走了,咱们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司昼松了一口气,看来,成霜和好脾气的司月呆久了,也学会了宽容。

司月如果能听到司昼的心声,一定会说:扯淡,成霜生气只有四种状态,当面骂你,背地骂你,当面打你,阴阳一会儿再打你。

司月咽了咽口水,因为她忽然发现,成霜身上的水干了。从河里被捞上来后,没人顾得上给成霜施法烘干,只有她进行了一些物理除湿。但成霜现在身上一点水渍都没有。这是怒火把水汽蒸发了呀!

四个人同时迈动步子,准备离开这座大桥。忽而,成霜回头,冲着远山笑道:“你是谁?跟我们走做什么?”

“完了,她开始了。”这个念头在场中炸响。

司月为领导祈福,在心里为他点了一炷香。实在不行,这一炷香就算上坟了。

重黎等人一走,头号反派成了他自己。

远山的脚步一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探声。

司昼心道,废话嘛这不是。

已经熟练掌握逃难技能的的司月,悄悄牵住司昼的手:“快逃!否则殃及池鱼!”

司昼高挑,司月反之,大手牵小手,被背影上看,如同一对母女匆忙逃难。

成霜沉声喝道:“站住!”

没有人敢惹正在气头上的成霜。两人不情愿地停住脚步。

这声断喝如同“隔山打牛”,是“三堂会审”的前兆。远山慌忙开口,吐了一句常见的:“你听我解释。”

成霜抱臂:“好,你说,我听着。”

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远山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年开始说去。

司月替他着急。诶呀,这个锯了嘴的葫芦,是有人给你嚼子衔了?你为什么不说啊!

司昼找了一处栏杆倚着。就知道远山是个不中用的,会做不会说。

“给你机会你不说,现在到我了。”成霜见远山支支吾吾,便夺回主权。“我问,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成霜:“你不是什么微神。”

远山:“从来不是。”

成霜:“是你封住了我的记忆道。”

远山缓缓点头:“是。”

这些问题仿佛是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后颈,让他不得不点头,但是每点一次头,都会扎得更深。

成霜:“你说在93市场呆三十三天才能让你跃出意识海,是骗我。”

司月回想起成霜第三十四天冲出市场的那种激动,料想她现在听到远山的回答,也会很激动。

远山:“……是。”

果然!什么全方位融进人间烟火,他拿她的信任去涮火锅!成霜深吸一口气,将和煦面具一把撕开,露出怒色来:“最后一个问题,你是陆吾!那个非要启动大光明阵,害我下凡的陆吾!!”

远山艰涩地回答:“是。”

她微微眯起眼睛,放出危险的信号。“我觉得重黎有句话说得很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手上凝了一朵洁白的云团,直通通地砸入桥面,以雷霆万钧之势翻滚着朝远山冲去。

气浪将远山向后掀出了几里地,将他从桥心逼退至桥下。

远山堪堪稳住身形,惊异地看向成霜。猛然明白过来,赵长生刚刚和成霜握手,是怕她不能恢复全部的神力。真是和赤水一丘之貉,不怕热闹。

而远山不仅没有了昆仑木,又因为擅自在人间启封陆吾神力,心脉受到反噬,受了伤,完全是被成霜搡着打,好像这样她就能解气一样。

饶是气浪没有什么摧枯拉朽的力量,但远山还是在一次次的震动中,唇角颠出血沫来。

他艰难地开口:“住手!”

陆吾试图以旧日上司的余威震慑她,奈何效果不是很显著。

“你开大光明阵的时候想过住手吗,你装微神糊弄我的时候想过住手吗?你封锁我记忆道的时候想过住手吗?看我被你骗得团团转,是不是感觉很有趣啊陆吾!”成霜音量越来越大,像她的云团一样,砸进听者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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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围了一圈封锁线,各个部门集合,前来处理升河桥开裂一事。穿过围观的人群,成霜追着远山朝街巷跑去。司昼紧随其后,追着这两个冤家给他们加结界,加了一路。

成霜越轰越上头,眼见着成霜手下凝聚神力的间隔越来越短,力道越来越大,司月叫道:“完了完了远山要完,司昼你劝劝架呀!”

成霜倏忽回首:“他不是远山,他是陆吾!”

“我真的是远山!”他切声辩道。

从始至终都是远山,“陆吾”才是马甲。

奈何成霜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远山的争辩被淹没在一重重越掀越高的气浪中。她出手越来越快,以至于云雾来不及消散,让整个结界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柔白色。

街上的行人无意识地从结界周围滑过,被自动划分成左右两群,中间被留给结界。

结界里,成霜将远山从街头逼至街尾,她手上运转神力都形成了肌肉记忆,也腾出精力来痛骂远山。“加上今天,这些倒霉事,根源都是因为你当初一意孤行开大光明阵!”

大事小情,司月听得心潮澎湃,也跟着骂起来:“对对对,还有他颁布全境驾驶条令那件事。”

司昼头好痛,全是疯子,神的本质是疯癫。她捂住司月的嘴:“别裹乱了。”

大片大片的阴云在地面上翻滚,远山也怒道:“司月,你一边呆着去,没你事。”

“你吼司月干嘛!”成霜手上又卷了一朵阴云砸出去。

远山被砸倒在地,半天没有动静。

司昼眼见不好,让司月抱住成霜,她蹲在远山的“尸体”旁边,心道,不至于吧,远山什么水平,她清楚得很,所以才没有劝架。而且女人发脾气不能压,明天一想气更大,对皮肤不好。

她刚想探查远山的脉搏,就见远山“蹭”的一下跳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谢了,司昼。”

司昼:“……”

成霜指着他逃离的背影,恨声道。“就知道他装死!”

“哦,那你去吧。”司月松了手,这给她累的,抱住一头发疯的牛都没这么累。

-

成霜发泄完了,脑子逐渐冷静下来。

升河支系繁多,成霜找了个溪边台阶,坐下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陆吾这狗东西为什么要特地从天上跑下来,装我的微神?”

是什么让她这个难搞的冷面上司,跑到昔日下属面前,假装一个小小微神。

司昼叹了口气:“他一直在凡间,陪你一起轮回。”

成霜有些不明白,昆仑神非大错不会下凡。

“陆吾也会犯错吗?”

司昼望着河面。

人声鼎沸,夏夜蝉鸣,夜晚的升河,飘来一盏盏河灯,明明灭灭,如重叠的小山。

《愚公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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