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四月初一还有一日。

远山怒登符惕山。他气得够呛，问成霜：“这就是你说的不乱说？”

没一天，全昆仑丘都知道他挨揍了。这让肩吾山的威信往哪放！这让他的脸往哪放！

“是司月逼迫我广播的。我当时誓死不从，但她连哭带闹，我只好——”成霜的声音低下去。

“只好添油加醋了一番，塑造了你“勇护陆吾神”的光辉形象？”远山替她说完。“明天别出门了，就在符惕山反省吧！”

“不出就不出，这房子刚修好，我还想多睡两天呢。”成霜顺坡下驴。

等一下吧，明天是什么日子。看远山这假公济私的样子，成霜的脑海里顿时就蹦出来了一个日期。

四月初一！她其实是不想去赴约的，去了干嘛，和怀渊她没什么话好说了！自由价更高，祝你得偿所愿！我千年脑血栓好了，你走吧！

但赵长生的危言耸听，又让她有一丝担忧，怕幻境中的景象成真。

“不行，我得去。”成霜认命了。赵长生，你拿捏到我了。

远山：“不去不行？”

“……嗯。”成霜说道。

远山的眸光微动：“我明白了。”

成霜见远山这幅看透她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你明白什么了你，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想吐露些什么，但又但怕远山紧追着不放，他比查案的还精。赵长生！！！你死不死啊！

于是她语气委婉地说：“失约不太好吧。”

远山讥讽道：“这会儿就知道失约不好了，有人昨天还和我约定秘不外传呢。”

果然，不要提怀渊，否则远山这个劲噌噌往上涨。

远山按捺不住自己的话，就问出了口：“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成霜刚要开口，远山又说：“算了，不用说了，反正你的话也不做数。”

成霜：“……”

不就是广播了你挨揍的事，不至于上升到人格层面吧。

忽而，她笑了，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去？”

“轮回道地处人间与神境的交汇之处，昆仑丘的结界照护不到，如果有什么意外，昆仑丘鞭长莫及。”远山一二三四五地罗列着这个地方有多不保险，在一大通官方念白之后，直达结论：“所以，安全起见，不要去。”

成霜这个逆反心上来了：“没别的话了？那我走了，轮回道既然这么远，我可得早点出发。”

远山见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步子已经迈出去了，像是怕迟到一样。他认输了，说道：“你别和他走。”

成霜立刻站定了，笑容比今天的晴天还要灿烂，歪头道：“今天你倒不是哑巴了。”

-

成霜去赴约了。远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对着一堆报告，什么批复也没有。

毕方大胆开麦：“吾吾，你不要紧张，成霜肯定不会不回来的。”

“谁紧张了，我是累的，不看了。”远山睁着眼说瞎话。

人说实话的次数是有限的，对于他来说，限上加限。

“想去你就去嘛，真是的。”毕方鸟变出翅膀，“我替你去看看。”

远山喊道：“回来，我自己去。”

毕方鸟悄悄跟在远山身后，往轮回道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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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怀渊约成霜四月初一轮回道见这件事，成霜的好友们各有浅见。

司星得知此事后，特地来了信，陈述了她对于此事的不看好：“这你还去？给他脸了。”

司星早就觉得千年前的成霜瞎了眼。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抛抛抛抛抛，怀渊此人很有诗人气质，怪不得她不待见诗人。

反方辩友司月则提出不同意见。

她回想起自己被扔进大渊里的倒霉事，内心的天平剧烈倾斜，还要装出一副客观的样子：“怀渊比某铁嘴贱男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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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道深邃无比，狭长的洞道内绵延着一道河，流向忘川。怀渊在离道口还有几丈远的地方，迎着成霜。

怀渊笑道：“我还想，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不要说这种好话，免疫了。成霜看着他：“倒也不用吧，这连分手都不算，顶多算一拍两散。”

“所以这是你的答案？”怀渊的表情波澜不惊。仿佛早就知道这是一场离别的会面。

“你知道这群云镯的意思吗？”成霜问道。

群云镯在成霜双腕雾气缭绕，这种细腻的银白色光辉也曾盘绕在他的腕间。怀渊一字一字地说道：“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我们之间如果还有别的话，那就是我想问问你，在你收到这群云镯之前，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成霜认真说道：“我知道你从不骗我，所以这次也不要。”

怀渊默了半晌，轻轻点头：“知道。”

他这一点头，也就是直面了他曾经的微妙心思。

这才是一句真正伤她的话。明知她曾经的心意，却不回应。

成霜想为自己千年前暗戳戳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虽然可能这答案会往她的过去戳上一刀。但她能有勇气问出这句话，说明她已经不在乎了。

成霜望着天上那些稀奇古怪形状的流云，笑道：“谢谢你的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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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远山赶到轮回道内，只见一片幻影虚空，流动的光影似乎吞噬着所有的记忆、思念，又吐出新的幻彩。

他顿时呼吸有些不稳。

是他又来迟了吗。

毕方愣头愣脑地当参谋：“这一路都没见到成霜，这里也没有地话，她是和怀渊走了？”

远山回头凶他：“你闭嘴！”

毕方委屈：“我……她，呜呜，你别凶我嘛。”

谁知道成霜总是做出不正常的选项。

远山的心在胸腔中慌忙地寻找着什么，寻找一个他不会被她再次丢下的证明。

他后悔了，他应该再早一点来，起码能得知一个结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茫然四顾。

远山回忆起成霜那天的笑容，迫切地想去相信她不会再次离开他，但过往的记忆却又如涛声回浪般却在脑海里鸣响，提示他，现实总是不如他所想。

“去找司命。”远山说道。

他要知道现在这忘川河上到底有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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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轮回道，远山就被拦住了。

“你不好好上班，在这和毕方乱转什么，这算无故旷工！你别说我啊，我今天开了事假条的。”成霜明朗的面容带着一丝灵动。

远山甚至被她拦得踉跄了一下，然后看着成霜活灵活现地怼他，还有些愣。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没下轮回？”

“我凭什么下轮回，好不容易下岗再就业。你怎么不盼我点好？这人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不会再当的。”

远山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来视察一下轮回道是不是真的修葺一新，还不错。”

毕方擦干净眼泪，开心地在陆吾身后低空盘旋。

“新吗，我没注意，我再进去看一眼。”成霜好奇道。

远山一把拉走她：“用不着，我看过了。”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为真实的是她现在就站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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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勘缘堂”照常闭店后，赵老板语重心长地对关静说：“这个店在我回来之前，不能倒。”

“这不废话吗？”关静心说，你说泥马呢，我还能卷款跑路吗？

他好奇地问：“这段时间你干啥去了？”

虽然赵老板常常当一个甩手掌柜，但最近她消失得太久，似乎在筹谋什么大事。

“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赵长生笑嘻嘻地说。

关静：“？”

到底谁不自由啊，是他吧，一个看店的打工仔。

关静说：“行吧。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赵长生背着小包，跨出大门：“三十三年之后。”

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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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生在孤山小院中见到重黎的时候，他还在思考人生，准确地说，是已经思考很久了，大脑CPU都要干烧了。

她谦恭地问道：“您思考出什么来了？”

“最近看了很多哲人的书，哲了。”重黎倒了杯茶，推给她，问道：“有事？”

赵长生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重黎轻抿茶香：“和赤水有关？”

赵长生笑了：“这算不算反派最了解反派。”继而她提出自己的来意：“我要你在四月初一前赶到昆仑丘。”

重黎问道：“凭什么听你的？”

“你不去的话，我就向天之九部告发你研究禁神之术。”赵长生说道。

天之九部一向痛恨这种术法，而重黎下凡后，却无意中寻到了这种阵法的残影，用来禁锢远山等人。

重黎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我下界已久，没有神格，怎么去昆仑丘？”

赵长生知道她要挟成功了，笑道：“死板！怪不得你被裁员。司月能上天，说明没有神格也可以，这事可以走关系。”

重黎有些没好气：“走谁的关系，我也认西王母当三姨？”

“你认我当……不是，我还能没有点办法吗。”赵长生无语。这个没眼力见的，他面前站着的是昆仑丘的万古神镜！虽然是个碎片，但也是个天赋异禀的碎片。从来只有不想回去，没说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