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名与籍都有

裘冕城钿雀堂。

盘计房。

一阵“劈里啪啦”“劈里啪啦”的声音,在盘计房中持续做响。

时不时,还有人声——数目对、下房!

十二个打算盘的,分三行四列的桌椅坐着。

手速飞快到有残影。

算珠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干净利落!

埋头对账本苦算。

这单拎哪一个出去,在大点的店里——都是要被雇作帐房先生的。

可他们在钿雀堂。

都只能,堪堪称作——算盘师傅。

谁也没做到能管整个钿雀堂账房的本事。

这是月初,做账最忙的时候。

不过,打算盘这行当,好像没不忙的时候。

平日拟契约、结银两、催账、监流水等活儿,都够忙得人仰马翻。

尤其是在这,钿雀堂内。

有位大腹便便的胖男人,慢步穿插在三行四列的座位之间。

算盘师傅们更打起精神,专注苦算。

每个算盘师傅们旁边,还配了几个小厮——用来翻一个个账本,还有核对银钱。

数目对了,就把核完的那本账本收起来。

拿出下一个铺子的账本。

而其他小厮则把,加盖了盘计条封好的银两或银票送入库房。

这宽敞的大厅,拥挤着近四十人。全是核账的声音。

一小厮从厅外进来,目光一探——寻到在某个算盘先生旁,正仔细监看的胖男人。

快步走过去,耳语一句,“掌事的,那女的和那男的,今儿又来了!”

胖男人掌事听完,努努嘴边的胡子,“打发走不就完了?”

“打发过了。”小厮压低眉眼。

怕掌事生气,“他俩打定了主意要再和您谈。这不是怕不和气、会伤财嘛,万一以后还有什么合作…小的也不敢太过无礼。”

小厮又低低头,神情为难的都快哭出来,“掌事的,要不,您亲自出面,再拒了他们吧?”

“没完没了了还!”这掌事不满地嘟囔一句。

然后挺着大肚子出这个厅。

原先被盯着看的那个算盘师傅,松了口气。

这和被监考有什么区别?

呼了口气后,一直吊着的心静下来,继续专注盘算。

出了全是算盘声的厅,声音放到平时般大。

脚边向待客厅那去,边对身旁小厮发牢骚,“这俩人真当我钿雀堂是小孩儿过家家的地方?那点儿银两,我就算空着店面,都懒得放出去折腾!”

“是是是。”小厮附和。

边走路、边给掌事打扇子。

五月来,气温本就上去;这掌事身形较胖,在室外走两步就有汗渗出。

“什么小孩儿过家家?”一脆朗男子的声音响起。

掌事和小厮转过身。

“少掌事。”小厮颔首。

“恩。”男子对他点点头,算是应了。

身着锦服,头戴价值不菲玉冠的他,偏侧头,对那胖掌事,“爹!”

“哼,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胖男又努努胡子,口气似乎十分不满。

“我永远是爹最靠谱最亲密最孝顺的好儿子!我当然回来!”这年轻男子口中一顿输出,不见半点脸红。

“我呢,只有您这么一个家财万贯的爹!爹呢,您也只有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儿!为爹排忧解难——是好儿子万所不辞的事!”

胖掌事被这番嘴皮子,哄的心情好点儿了。

眉眼刚要发笑,又故意努努嘴,装作板脸,“哦?你要为我排忧解难?”

“是啊是啊,爹您尽管吩咐!”锦衣华服的男子,还恭敬作揖,玩笑的嘴角倒是不见恭敬。

“得!正好——我这有一事,你去。”胖掌事把手背在身后,又挺挺他的肚子,“人就在待客厅,你去把他俩打发走。”

年轻男子问,“可是一男一女?”

回来时,路过待客厅敞着的门口,好像瞟见了一男一女,他们正规矩地坐在里面等待。

“是。”

“何故打发?”

打发总要个缘由吧,无缘无故未免伤了财气。虽然诸多营商观点与他爹相悖,但这点倒是相同。

胖掌事倒是说起了缘由,“吴山路旁边新开的街盘,他们大前日,就上门问【一间铺子,一月的租金能不能放到三十两】”

“哼!我想定那条街盘的一间铺子,一月租金四十五两的。三十两白银——真当小孩儿过家家呢?”

胖掌事又想起连着三日,将他们委婉拒绝了。对方竟然还如此执着,不免有些不耐烦。

“我钿雀堂,手里把着这么多街面的铺子——裘冕城的,他城他州的,租出去的,自营的…请那么多算盘师傅,给他们,算这三十两白银的租金账?”

“是中城区那边的?吴山路旁新街盘。”锦衣华服男子摸着下巴略沉吟,“我没记错的话——那边的店面铺子之间的墙,都还没连上吧,也未正式对外开租。”

小厮回道,“是。回少掌事的——那边新街盘,只有新租户选好店面,我们钿雀堂才会找固定的施工师傅,把所在店面的两边墙砌上。”

“有的租一间店面大小,有的租三间店面大小,这样才不会来来回回敲通中间的墙面,减少工程、财力损耗还有对房子的损伤。”

“那整条新开街面不算长,确实还未正式对外招租呢。房子有柱子做支撑,一串的店面之间,现下都是空的、通的。”

胖掌事略有欣慰,努努胡子——虽然时常不见这个小子,在哪出没。但还好对自家的家产,有个大致的知晓。

比好些二世祖,对店铺、房产、田地所在位置,一问三不知的好。

“他们还说了其他条件么?”锦衣华服男子想细问。

不应该啊——稍加打听就能知道,钿雀堂,在这裘冕城手里握着的店铺街面有多少。

拿一间店铺一个月三十两的租金,就敢来谈价——是不是太闲了?

虽然这铺子在中城区,一间铺子也就一百八十块方砖的大小,不算大。

比不上内城区同大小铺子,一个月一百来两的租金。

但三十两,属实不够看的。

“他们一说完一间铺子一个月三十两,我就找借口,把他们打发出去了!但他们连着来了三天——我前面三天,【失陪一下,我到吃药的时间了】、【失陪一下,我要去恭房】、【失陪一下,我昨晚没睡好想补个觉】,借口都用上了。今天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借口!”

“结果他们还来,这都第四天了!傻子都知道,我这是委婉拒绝。”

胖掌事对旁边小厮,“对吧?”

“恩恩恩!”小厮点点头。

意识到点头不就承认自己是傻子了?

又甩了两下头。

锦衣华服男子发笑——这三个借口,确实是他爹一直用来拒绝,那些前来谈合作的叔伯们用的。

他从小看到大,这种话一出,就是要赶人了。

没想到,同一个人身上,能轮着把他爹攒了几十年,一直反复用的三个借口,都用完!

“那我去会会他们!”说着便给他爹作了个揖,向待客厅那边去。

走了两步,就听身后胖掌事叮嘱,“欸,你礼貌点儿啊,别伤了和气。打发打发就行了。”

锦衣华服男子顿了下,面带一笑,回,“知道了!”

走了!

“少爷长大了。”小厮挽着自己的手。

一脸欣慰地,看着那华服男子离去的背影。

面带姨母笑。

胖男嫌弃地看了他两眼,“还杵在着呢?”

小斯立马从姨母笑,切换成恭敬,“掌事您吩咐。”

“还不快去找那条新街,的资料册子?给他待客厅送过去。”胖男努努胡子,“再给他捎句话,解决不了的找我。”

“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小厮赶忙跑开。

钿雀堂的待客厅内。

李蛮歌和鞠其奇见,有人朝待客厅的方向走来。便从座椅上站起。

鞠其奇微微偏侧,气声说道,“今儿怎么换人了?前几天的胖老头呢?”

李蛮歌恩地轻声应了下。

来的那人——一刻多钟前路过房门口,就打量过他们几眼。

此时李蛮歌,也不动声色地打量迎面而来之人——华衣锦服,头戴玉冠,面容姣好,似狐媚女子,朱唇不点自红,眼梢微翘,右眼底还有一小痣,略带风情。

难不成堂堂钿雀堂,想利用孔雀美男子诱惑商者谈价?

那人迈入待客厅门槛。

李蛮歌和鞠其奇一对视,向他走前两步,分别作点头揖招呼。

那人同样回应,并主动介绍,“我是这钿雀堂的少掌事,二位如何称呼?”

“李蛮歌。”

“鞠其奇。”

“敢问少掌事,喜欢旁人如何称呼?”鞠其奇试探。

被称呼这种事。

有的人直回自己的身份,不愿多聊。

有的人则是袒露自己喜恶。

不存在高低比对。

但对于旁人来说,接触的方式会有调度变化。

就像前几天那个胖男人,直接让旁人称他【钿雀堂掌事】五个字。

又长又绕口了。

还好前面三天,都没怎么说上话——要不然得绕几下舌头。

面前孔雀般华贵的男子,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在下姓花,名委平,委婉之委,平静之平。你们若不愿称我花委平,唤我花玉树、或花临风的小名,我也是——担得起的!”

说话间,又将肩背挺得更直。本就是高高瘦瘦,又面容娇美,极其有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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