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里外都看了一遍——格局不错，透光透风；但家具老陈用料低廉，庭院除冒水眼和明沟再无其它装饰与绿植，外墙久不修缮有些地方墙灰剥落。

于李蛮歌来说，那些并不算缺点，新宅置办好后她都打算里外新装一遍，这样清陋的屋所，倒省的届时丢家具觉得铺张浪费了，卸除原先装饰的力和时间也基本不用花。

但，不算缺点，不代表，不能用来压价，这清简老旧的房子正得她意。

该看的都看了，谈价才是正经事。

“出价吧，宋哥。”鞠其奇先代李蛮歌提出。

“这个数。”屋主宋哥竖起四根手指。他心略点虚，周围和他格局差不多、没有商铺、一面临河堤的二进二出屋所市价都在五千二百两白银，但这几年前前后后几次看房的都没相中，他的价只能一降再降。

正是急需用钱之时，这套房他一家也不打算继续住，只想赶紧脱手。

四千两，比周围是低许多，但足以置办中城区一套三进三出的屋所。房主宋哥忐忑地打量着前面四人，还在想不会又报高了吧，看他们没开口也没做出任何其他表情，更是作慌，补了句，“价还可以商量。”

小表情和作慌的语气，李蛮歌都看在眼里，看来，这个好谈。

李蛮歌与鞠其奇对视一眼，鞠其奇也是这么想的，那种狐狸一样微闪眼神两个同类人太知道了。

“宋大哥你们卖了这套房是要搬迁嘛？”李蛮歌试探性地问了句。他卖的是祖屋，应该是要搬迁换籍了吧，但大多数人如果有充足的余钱，也会选择异地置办完新房产后仍保留祖屋。

所以他现在的钱吃紧。李蛮歌抬起自己的食指轻轻摩挲看了看，那句话像是在简单拉家常。举国房价和物价都少见比裘冕城高，裘冕城中心内城区的土著都要卖房攒钱迁往的地界——大概率是京城。李蛮歌稍加推断。

“这不是家中犬子考上了嘛，得京中一官半职。”屋主宋哥话说得好像低调，但那腰板倒是无意识地更挺直两分，自豪的神色在看向身后那个更年轻的男人时溢出来。

果真是京城。

“入职京中，不应会配上府邸么，亦不须你们购置，为何还急卖祖宅？”鞠其奇继续套。

“我家儿当上了京中的官员，我自然也要享受享受有人伺候的滋味，在京中雇佣侍从，初到新地交际打点哪个不要真金白银？”宋哥旁的一妇人这么说道。看来是宋哥的妻子。

房主宋哥看自己妻子这么直白说出需要银两，顿感危机，这么给别人敞开了肚子不就等着被捅刀？赶紧眨眨眼给她暗示让她住口，但那妇人没看出来，对他的表情不作理会，他又挤眉努嘴更明显。

妇人看那脸和抽抽一样，以为他又是嫌自己话多，直接爆脾气，“你还皱眉，你有什么资格皱眉！我嫁到你家来这么多年，有过过一天被伺候的日子嘛，这裘冕内城里谁家过日子有你们家这般清贫？要门面没门面、要出赁没出赁，别家大大小小都有个生意，不敢说每家都富得流油，但也衣食无忧！你自己呢？除了靠祖上留的一点银两到现在过活，平时想置办个东西都不舍得。我含辛茹苦拿着戒尺逼着儿子读书考试这么多年，终于考上了，你还给我现在做怪脸色！”

越说越气，这妇人差点动手上去抓宋哥的脸。

被宋关关从后面环住拦着。

几番攀比，房主宋哥也噌得被点燃，明明想示意她少说几句，这老娘们还戳戳往他身上放箭，“你看不惯这个家你出去啊！天天张家买了新衣服要攀比，李家买了首饰要攀比的，你怎么还嫁我，欸，我就这样，我气死你！”

“早就说把这破房子卖了去中城区买个新房子，余的钱还能给我雇个丫头，生活更滋润得多。谁知道你家有这个破泉眼，房子卖都卖不出去！要是早知道，你真当我稀罕嫁给你！”张牙五爪地要去抓他，又被宋关关往后拖了几步。

“别拦她，让她过来，我倒要是看看这老娘们是不是真敢对我动手！”宋哥伸掌拍拍自己的脸，还特意往前不要命地凑了凑。

要不是郑复东及时把宋哥往后拽、宋关关把妇人往后抱，那指甲就要划破宋哥那张脸了。

“姓宋的，我告诉你，要是你今日再没把这破房子卖出去，耽误了我儿子进京，没钱雇侍从让我过上被人伺候的日子，我就、我就把这个家都砸了！谁也别好过！”

“你砸啊！你有本事都砸啊！”

这俩吵架吵得是真忘我，看来是全然忘记周边有陌生人的存在。李蛮歌鞠其奇等人也吃惊，这几日看过房不少，听过各家些许八卦，但第一次看这么激烈的。

李蛮歌视线越过正在争吵的二人，简单观察了下他们身后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那男的好像早就看惯父母间这样的攀比与埋怨，一点拉架的意思倒是没有，平日也就罢，现在外人在这，他面上只有厌弃和羞赧之色。却全程屁字不说。

这争吵再下去怕是无休止了，李蛮歌没有继续听下去的耐心。谈钱就谈钱，别扯别的。

“那看来，风水不太行？”李蛮歌故意玩味地说，这话好似是对着宋关关说的，但声音大家都能听见。

掐架的夫妻突然停下来。

不谋而合，一致，“怎么会怎么会？”宋哥一句，“这风水可好了，位置也可好了，裘冕内城呢！”那妇人一句。

“没门面啊。”鞠其奇配合。

“这……”夫妻二人哑口。

“外墙都破了，家具也简陋，还一点装饰都没有。”宋关关插针。

“女娃子哦，外墙再粉粉刷刷，家具装饰再买就好了嘛。”夫妻二人同声。

“这泉眼和沟怎么安排院子布置啊。”郑复东补刀。

“这……”夫妻二人面难。

“宋哥，方才看出来了，你们家过得比周围都清陋些还常常不合，那看来是房子风水问题。”李蛮歌装作遗憾神色。“我们兄妹四人可不想吵得连天，虽然很喜欢房子格局。走吧，我们再看看别家。”

那书生样的男人又看了几眼这个漂亮女人，想不到脸漂亮、脑袋里却这么信鬼神风水，面上露出些许鄙夷之色。倘若进京，结识之人必是修养涵高的京城贵女，不像这裘冕城势利得普遍，张口闭口都是钱。心里这么想着，那种清高的自得又显露在脸上。

不过这女娃倒是貌美，要是脑子里多装点诗书少点什么风水，倒也挺赏心悦目，又控制不住多往李蛮歌脸上流连了好几下。

李蛮歌倒是看到了那书生的表情，不太会控制啊，格局不行，李蛮歌是这么给他下论的。

不过，又不是跟那清高且自大的书生谈价钱，所有技巧和配合都是用在管钱和房契的那夫妻身上，不用管那书生什么想法。

李蛮歌作势向外出，身后三人跟上，步速正常，没故意放慢也没加快。

屋主宋哥内心挣扎一阵，看他们要外出的背影，“三千两！留步！”以前倒是不觉得的什么，但此时确实急需用钱，且他们说完什么风水，他就不由自主把经历往这方面套，好像，欸，还真是，越想心里越认为风水在作怪。只要心里萌出这个想法，那脱手这个屋所的心越加急切，也担心再有新人看房听到这个风声后更不会出价。

那书生吃惊地看向他爹，怎么就降这么多，眼睛瞪得浑圆，但一个屁字不说。

豁，看来这法子奏效。李蛮歌勾勾唇角，很快又掩下去。

半转过身，继续加码，“我在中城区看上一套三进三出的宅院也不过两千六百两，那格局透光也都还不错。”中城区的房子还没正式开始看，先诈一波再说。

那书生终于双指并起指着她颤，“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可考上了京中官职！”

“哦，考上了又怎么样，宋大人管辖范围可在我们兄妹四人身上嘛？”李蛮歌前面打量他那么多次，看来是小官且无实权，不说京城中官职多少，各司职权范围也广泛得很，谅也大半不如裘冕内城区的衙府管得更直接。前面倒是一字不吭，现在狐假虎威了起来，李蛮歌直接不给面地反问，脸上却笑得甜美。

“你！无可奉告！”笑得很美能晃眼，说的话倒是堪比毒妇，那书生想。确实官不大，含辛茹苦读了那么久书，考那么多试，对周围邻里说是京城官职，倍儿有面，其实自己才知道不过是个街亭长的文书秘使，又无晋升之望又无实权又是文职。那笑容戳中了他的实际状况与自尊。凶完以后继续屁字不吭，躲在他父母身后，任他们谈价。

宋哥把住他儿子那指人的手，往下按，还瞪了他两眼。下决心，“两千五百两！”

“关关，我们今天身上共带了多少银两？”李蛮歌偏过头对宋关关道，边轻轻巴眨了下右眼，并不明显。

“身上今日一共就带了两千三百五十两。没事小姐，明天我们逛其它屋所的时候再多添点。”宋关关会意，嘴上给她打着配合。李蛮歌出门前拨出一部分钱给关关身上带着，关关将钱分了几部分，放在身上不同地方。两千三百五十两的几张银票在右手袖兜里。但若把关关身上钱全都说出来，怕是很难讲价了。

“两千三百五十两就两千三百五十两！今日现钱成交置换房契！”那泼辣妇人看老宋踌躇，怕即将看到的侍从伺候就要化成泡沫幻影，直接忍不了他的墨迹，反正已经降了一千五百两了，再将一百五十两倒也没那么大心理割据了。

宋哥瞪了那妇人好几下，最后无奈叹口气，点点头。再卖不出去，恐怕真脱不了手。

那书生看他父亲同意了，又开始眼珠子瞪瞪，只不过不知道是先瞪李蛮歌一行人，还是瞪他母亲，还是瞪他父亲。但还是屁字不说。

当天现钱。很好，李蛮歌也正是要这样，怕他们夫妻二人睡一觉醒后不肯卖了。

一众人到管辖区的房契所进行交易和屋所主人所有权重置。很顺利，临分开前，鞠其奇对那一家道：“宋哥，你们东西行李应是不多的，你们今日就收拾收拾，明日起我们要改装院子了。”

目送他们一家先离去的背影，郑复东提议，“我觉得我们要在新屋堂厅挂一幅字。”

三人同时看他，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那幅字上什么内容。

“家和万事兴。”郑复东一脸肯定地看着宋家背影道。

宅院到手第二日清晨，他们四人就到新屋。宋家走得很利索，没什么过多余留，只是那泉眼和明沟乍眼令人忽略不得。

第一件事，改风水。

小剧场

李蛮歌、宋关关、鞠其奇看着郑复东，

“人看着挺老实，话虽憨厚但挺毒啊你小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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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出价吧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