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瑶极力掩饰心里的紧张,“不妨事,我见他干活满头大汗,便拿了杯水给他罢了。”
被自己的丫鬟撞见,慕瑶还是很难为情的,“那你们先忙吧,我先回房间了。”
最近这段时间,洛洛就是觉得小姐的行为甚是奇怪,上次林慕瑶亲自到林伯的院子为那个“小五”说情,洛洛便觉得奇怪,这次又给“小五”倒茶,洛洛更是心生疑窦。虽然洛洛觉得自己小姐平时也很体恤下人,但从前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洛洛冲着叶阳晨说道:“你好好干活,不要东瞅西看的。”说完,他也跟着进了慕瑶的屋中。
洛洛怎么都想不通,便嗫嗫嚅嚅道:“小姐,你是不是与那个“小五”认识啊?”
慕瑶正要准备画画,听洛洛这么一说,握笔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为什么突然那么问呢?”
“我只是觉得你对这个小五特别在意。”
“有吗?”慕瑶也知自己的有些行为过于在乎叶阳晨了,只是让她意外的是这么快就被洛洛发现了。
“当然有,小姐,我跟在你的身边最久,你的个性脾气我是最了解的,你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孩那么好过。平日里年长的表哥,年幼的表弟,你从来都不假以辞色。”
慕瑶回味着洛洛说的话,不是洛洛今天这么说,她都没有发觉,自己跟家里的男眷竟如此疏远。其实并非是慕瑶不念亲情,只是她太喜安静。与男孩说话,她觉得没有共同语言,那些男孩玩的,她也不感兴趣,所以才与那些兄弟并不亲近。
慕瑶强作镇定侧头一笑,“你这丫头,倒杯水就算对人家好了?”
洛洛担忧道:“小姐,我刚刚看那个小五瞅你的眼神是“色眯眯”的,联想起之前他还偷偷跑到我们院子里来,我感觉那个小五对你图谋不轨,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慕瑶娇媚一笑,“你也看出来他图谋不轨了?”
“小姐,我没看玩笑?你就一点没看出那个小五不像是好人吗?”
“看出来了,他确实不像好人。他霸道、自负、小气、记仇,总之,他坏死了。”
“小姐……”
慕瑶不想跟洛洛说太多,也不想什么都瞒着她,于是嫣然一笑,“好吧,你这丫头太机灵,我就不瞒着你了,那个小五我算是认识的,他大名叫作叶阳晨。还有,尽管他那么坏,但我相信他是不会骗我的。”
洛洛骇然,她完全没想到实情竟是这样的版本,“这么说来,小五来我们林府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来看你?”
“算是吧,但是你不准告诉别人。”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怎么了?”
“小姐,你不知道,当时林伯买他的时候,小五只要了十两银子,还说不要工钱。我当时只是觉得他可怜,现在才明白,他那么不在乎钱,原来在乎的是你。”
慕瑶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你这丫头,不要乱说,他何时在乎我来着?”
“我才没有乱说,那个小五,哦不,那个叶阳晨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说了会儿话,叶阳晨在院子里吼道:“活做完了,我走了啊。”
慕瑶笑意盈盈看向窗外,幸福地摇了摇头。她看向洛洛,“对了,过段日子,小五家里还有事,就要走了。他走后,你对他的兄弟小六多加照顾一下。我不方便出面,就只有让你去。”
“好的,小姐。”
不过还没等叶阳晨离开,就在小六身上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叶阳晨干完活去找小六,远远地看见林府的四个家奴在叱骂小六,那骂声不堪入耳。这要不是在林府的话,叶阳晨一定二话不说把那几个臭奴才痛揍一顿。
叶阳晨在远处大喊一声,“你们都给我闭嘴,再敢骂一句,我把你们的牙掰下来。”
那几个家奴循声看向叶阳晨,见他只是个小屁孩,不由得满脸轻蔑。但叶阳晨气势十足,还是给那几个家奴震慑住了,一时停止里谩骂。其中一个家奴喊道:“小子,少多管闲事。”
叶阳晨走过去,见花盆碎了好多个,花和土也散落满地,而小六正在捡着地上的花。
叶阳晨也不理那几个奴才,冲着小六问道:“兄弟,怎么回事?”
小六想息事宁人,“哥,没事的,只是我不小心……”
叶阳晨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别怕,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六嘴唇翕动,犹豫后说道:“他们四个人疯闹,把我的花盆撞下来,但是他们不认账。”
那四个人趾高气扬,鼻孔看人,显然没把叶阳晨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明明是你的兄弟不长眼,花盆放的不是地方。”
叶阳晨冷言冷语,“你们四人是干什么的?”
四人异口同声,“我们是林府的护院。”
“护院是多大的要职吗?很了不起吗?”
四人得意笑着,“总之比你们这些出苦力的要了不起一点。”说完,那四个人大笑起来。
由于护院保护着府宅的安全,在林府的地位自然要高一些,就连工钱都比一般下人高出两个档次。而且平日里,这些护院不用干粗活,自然就很清闲。所以这些护院整天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晒晒太阳,喝喝茶,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的。林府的很多下人对这些护院意见很大,觉得他们是吃闲饭的。这也不难理解,哪个毛贼会那么不开眼,敢去西关道刺史的家里行窃呢?
叶阳晨厉声教训道:“撞坏别人东西,连个歉意都没有,你们真是太欠揍了。”
四个护院颜面挂不住,齐声道:“臭苦力,你说谁欠揍呢?”
叶阳晨眼神轻蔑,“你们这些人,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自命不凡。遇到一些小毛贼尚能比划一下,真遇到高手,各个都是饭桶。”
四个护院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听见叶阳晨如此贬损他们,自然忍不下这口气,他们冲着叶阳晨扑了过来。
叶阳晨三拳两脚就把四人全部放倒,四人脸上也挂了彩。不过毕竟是林府的奴才,叶阳晨不想把事闹大,所以下手并没有那么狠。
叶阳晨厉声道:“老子数到三,你们四个把花给我捡起来,如果你们不照做,我对你们不客气。”
四个护院爬起来,不情愿地把花捡起来,“小子,你等着,这事不算完。”说着几个人跑远了。
刚刚发生的这一幕恰恰被慕瑶的妹妹林诗怡看见。
叶阳晨没有去追他们,而是蹲在小六的身旁,认真说道:“小六,下次受欺负了不要忍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小的时候,父亲就对我说,人性本恶,别人不会因为你的善良而对你仁慈。相反,没有底线的善良只会招来更多的欺负。我们不去欺负别人,但是也不能任人欺负。”
小六怔怔地望着叶阳晨,心里又多了些崇拜,就连眼框里也闪起泪花。从小到大,他早就被欺负惯了,面对别人的白眼和讥讽,面对别人的嘲笑与践踏,他也都是忍着,也只能忍着,只为苟活在世间。
在小六的记忆里,除了个别善良的人,很少有人善待自己,更不要说像叶阳晨这样心疼自己,照顾自己。
小六紧紧咬着唇角,怕自己说话时会不小心哭出来,“哥,咱们好不容易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怕惹祸丢了这份差事,我更怕给你惹麻烦。”
“不怕,以后有我,你就不需要怕了,我从来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兄弟的。你要乐观自信一点,你也可以活得有尊严的。”叶阳晨想了想说道,“你不是没有名字吗?如果你不嫌弃,就跟着我姓叶,名唤未寒。”
“未寒?”
“嗯,是的,寓意从未贫寒。”叶阳晨想着,那个“小六”只是个诨名罢了,如果一个人活在世间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又何谈尊严呢?
果然,想到自己以后有名字了,小六开心地笑了,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片刻后,小六崇拜地望着叶阳晨,“哥,你可不可以教我些本事?我也想做个有用的人。”他早就觉得叶阳晨不简单,刚刚看他打败那几个护院,他就更坚信这一点。
叶阳晨会意点头道:“当然可以,日后我会慢慢教你。”叶阳晨觉得在暗夜里长大的小六,能保留那份单纯善良已十分可贵。现在小六有了追求生活的勇气和力量,就更加难得,叶阳晨自然愿意多支持小六。
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个人要想获得有尊严,当然不能只靠希望,还是要看实力。有了实力,别人才会给予更多的尊重。小六也是想有了本事后,就可以堂堂正正立足在天地间,这个心思叶阳晨看得清楚,只是很多事,要慢慢来才行。
两人正说着话,林家护院教头樊勇带着十几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六先看到的,担忧道:“哥,那几个人找来了帮手。”
“不用怕他们。”叶阳晨瞟了一眼,低声自然自语着,“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唬人的。”
樊勇走到叶阳晨面前,粗声粗气道:“我是樊勇,是你欺负了我的人?”樊勇完全没想到,把自己的人打伤的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叶阳晨抬头看了一眼樊勇,见那人长得又矮又胖,肤色黝黑的脸上,长着一双扫帚眉。
叶阳晨语气冷淡,“是你的人蛮横无理,我才出手教训他们。我奉劝你们做人不要那么嚣张,如果还是很想嚣张,也要确定自己有这个实力。”
诗怡正在欣赏好戏,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转头一看,竟是姐姐慕瑶,“姐,你吓死我了。”
慕瑶浅笑,“你这丫头,在这儿鬼鬼祟祟看什么呢?”
诗怡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姐,你小点声,这真是一场好戏。咱家的家奴刚刚打了咱家的护院,现在还与樊教头叫板,真是个豪杰啊!”
顺着诗怡的视线,慕瑶也望了过去,果然,与樊教头起了冲突的人就是叶阳晨。说真的,慕瑶并未很惊讶,因为她知道,以叶阳晨的性子,是从不受任何气的。惹到他的人,他都是二话不说就出手。
慕瑶无奈摇了摇头,“那个家奴因何事与教头起了矛盾呢?”
“咱们家的护院欺负了那个家奴的兄弟。”
慕瑶瞥见小六在叶阳晨身边,心中了然。
这时,樊勇眉头一挑,“即使我的人有错,也无需你动手,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叶阳晨针锋相对,“交代?怎么交代?我在林府这些日子,不是浇花就是浇树,还没“浇”过代。”
樊勇带着怒气,“你小子犯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要么你给我赔礼道歉,要么我们两人过过招?”
“那过招后你要是输了呢?当着你这些徒弟和兄弟,你得多没面子啊!”
樊教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就没把叶阳晨放在眼里,他想了想后说道:“我输了也会像你们低头认错,并且再没脸待在林府。”
叶阳晨并不会让樊勇离开林府,毕竟林府的安全第一,而林府的安全也就是慕瑶的安全,这也是叶阳晨最在乎的。倘若林府没了护院教头,他还要帮着找一个人顶上,目前他心里还没有合适的接替人选,就更不能让樊勇滚蛋。
叶阳晨语气如常,“你输了不用离开林府。只是如果我赢了,你们的人便不准再找我兄弟的麻烦,而且你还要自己主动去找管家说,把我兄弟吸收到你的护院队伍里去,并且教他功夫。”说真的,叶阳晨可看不上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只是他现在没时间亲自教小六,想着小六现在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跟着樊勇先打打基础还是可以的。
话音一落,小六心里有些感动,他心知这是叶阳晨有意在帮着自己谋划。
看着叶阳晨为小六做的,慕瑶不觉心里一暖。她毕竟也跟叶阳晨认识四年了,又在一起朝夕相处过一年,自然了解叶阳晨对兄弟朋友重情重义的性格。虽然慕瑶觉得叶阳晨身上的臭毛病挺多的,但重感情这一点,她还是极其欣赏的。
可欣赏之余,慕瑶嘴上依旧小声嘟囔着:“对自己兄弟永远比对自己妻子还要好,真是笨猪头。” 慕瑶的性格里并没有任性的一面,诗怡还总笑姐姐温柔到呆板无趣,可是面对叶阳晨,慕瑶有时也会撒娇。
樊勇眼睛转了转,生怕叶阳晨别有用心给自己下套,“小子,那你赢了后,你兄弟来我这里,那你自己去哪呢?”虽然叶阳晨说樊勇输了不必离开林府,但是樊勇仍然担心叶阳晨抢了自己的教头位置后让自己在他的手下做事。在樊勇看来,叶阳晨毕竟还只是个毛孩子,要是真在他手下做事,可就太没面子了。
叶阳晨并未想那么多,樊勇一问,他甚至没有明白樊勇话里的意思,“我?我还做我的逍遥闲人啊。”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的手掌“啪”的一声击在一起。
樊勇嗓门洪亮,“小子,这地方不适合比试,你且来我的院子。”
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去了樊勇的院子。
诗怡那么喜欢看热闹,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姐,我们也去看看。”
换做平时,慕瑶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牵扯到叶阳晨,她始终放不下心。不是担心叶阳晨比武会输,而是担心双方对立后不好收场。
慕瑶本想上前阻止这种比试,可是她了解叶阳晨的性格,小六吃了亏,叶阳晨不会轻易罢手的。而她也同样不能直接让樊教头道歉的,那样别人会认为自己不公。没办法,慕瑶也只能静观其变。
每次只要遇到叶阳晨的事,慕瑶还是会心乱,她有时生叶阳晨的气就不想管,但又无法做到真的不管。
来到樊勇的院子,慕瑶和诗怡就站在院门外看着里面的情况。
叶阳晨平时强势霸道,有仇必报,但至少在林府,他看在慕瑶的面子上,也不会好勇斗狠。这次叶阳晨答应跟樊勇比试,不单单是为了给小六出口气,他还有其他考量。
小六过于自卑,叶阳晨觉得必须在自己走之前帮小六立威。虽然他已经让慕瑶照顾一下,但是慕瑶也总有力不能及的地方,而且叶阳晨认为一个男孩的成长需要靠自己,而不是永远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另外,就是叶阳晨不想让小六总做个杂役,他希望小六能得到更多的锻炼和成长。叶阳晨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他懂得平台和机遇对一个人的发展至关重要。叶阳晨正愁没有机会帮小六换个工种,就发生了与护院冲突的这件事,机会也算是送上门了。
当然,叶阳晨也可以直接去求慕瑶帮小六,但是他不想让慕瑶太为难。
既然目的不是为了拼个你死我活,那么叶阳晨心想简单教训一下樊教头就收手,省得将关系彻底弄僵了,小六以后不好在樊勇手下做事。
比试正式开始,叶阳晨假装自己打不过樊勇,不是躲闪,就是防守。虽然打是要打赢的,但是叶阳晨还是想先给足樊勇面子。为了让樊教头真的相信自己技不如人,叶阳晨还故意中个樊勇的几拳几脚,偶尔还来个假摔。
旁观的那些人心里很是解气,他们都希望狠狠地教训一顿叶阳晨。应该说,樊勇能当上林家的护院教头,身手还是有一些的,只是他的功夫也只能在平凡世界中拔得头筹。若是把他放在整个武林江湖里,那么他的本事就远远不够瞧了。
诗怡在旁边叹着气,“这个家奴敢挑战樊教头,我还以为他有点本事的,没想到他能力那么差。
慕瑶站在一旁没说话,但是她清楚叶阳晨的本事,要想打败樊教头,简直是易如反掌。慕瑶的眼睛一直盯在叶阳晨身上,嘴上小声嘟囔着:“不仅是强盗,还是个骗子。”
小六不了解情况,在一旁为叶阳晨捏把冷汗。他虽然认为叶阳晨的能力不弱,但是在当时小六的眼中,教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小六有点后悔告诉叶阳晨自己受欺负了,否则叶阳晨也不会为了自己与樊教头发生冲突。
由于叶阳晨“表演”得很真,樊教头渐渐有些轻敌。叶阳晨故意在樊勇暴露出漏洞时出招,让樊勇觉得叶阳晨只是运气好。
叶阳晨凌空一脚踢中樊勇的后背,樊勇摔倒趴在了地上,叶阳晨正好掉下来砸在樊勇的身上。樊勇刚想爬起来,叶阳晨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瞬间,樊教头觉得自己身上像是有座大山,压得他怎么都起不来。随着叶阳晨运用内力,樊勇觉得喘不过来气。
樊勇收手告饶,“我认输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樊教头刚刚还占着优势,怎么就突然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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