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怡觉得叶清扬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相处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礼貌的人。诗怡与清扬的两次相处,都是以美好开始,以生气收尾。看似有些遗憾,但诗怡不知,这种吵架也是一种纯真美好,也是一种青梅竹马。
本来,相处合不来的话,诗怡可以选择不搭理叶清扬。可是世间的事情,总是一物降一物的。清扬越是对诗怡不待见,诗怡就越是觉得不甘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总想弄清楚清扬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冷漠没耐心。诗怡望着清扬的背影,越想越气,气到最后委屈地掉下了眼泪。她不开心,还是去找了姐姐。
慕瑶看见诗怡眼圈通红的样子,笑着打趣道:“呦,又是因为什么啊?哭的那么难过。”
诗怡面色沉郁,“还不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慕瑶语笑嫣然,“又是清扬啊?又怎么了?我可是听丫鬟说人家给你买树赔罪了啊!”
诗怡嘟起嘴,“是买了,树也种了,可是他又说了一些话气我,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姐,你说他为什么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呢?”
慕瑶笑着:“你希望清扬就像家里那些远房的表哥表弟一样?事事顺着你?清扬那个脾气和性格,比他哥还不解风情的。”
诗怡默默不语,大颗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慕瑶安慰着:“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清扬,少接触就好了啊!你那么活泼,他那么闷,相处不合拍也正常的。”
听姐姐那样说,诗怡更是郁闷,她那时年纪小,还想不明白,为何她“讨厌”清扬,却还是想跟他一起玩。
见诗怡还是不开心,慕瑶嫣然笑道:“要不明天姐姐陪你出去逛逛?”
听姐姐这样说,诗怡止住了抽噎声,片刻后,她喃喃问着:“那咱们去哪逛啊?”
慕瑶心想:“果然还是出去玩能让这个丫头开心。”她冲诗怡宠溺一笑,“明天就是西关一年一度的消夏诗会了,姐姐带你去看看啊。”
这个诗会西关道每年夏天都会举办,诗会所需的一切花销均由本地乡绅乡贤赞助。届时,远近的才子才女、文人雅士皆聚在一起切磋诗词,展现才华。其实这样的诗会也不限于在西关这个地方,全国各地都有。丰国有重文轻武的传统,所以官方也很支持民间举办这样的活动。诗会上也曾才子佳人辈出,一时传为佳话,像丰朝建国初期的鱼玄佳,本朝的薛文颜等大才女,都在诗会上留下过佳作。
这些年,西关道的消夏诗会越办越大,可偏偏慕瑶对参加这类活动并不感兴趣,也一次没有参加过。这次若不是为了哄妹妹开心,她是怎么都不愿意出门这一趟的。一来慕瑶平日里最喜欢待在闺阁之中,她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最为自在安闲。二来慕瑶的性格使然,她很不爱出风头。在慕瑶心里,平生所学,皆是为了充实自己,提升自己,也就没必要在外展露了。
诗怡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嘟嘟着嘴道:“诗会不如庙会,我又不像姐姐你那样喜欢作诗。”
其实慕瑶一直觉得妹妹聪明绝顶,悟性又高,如果愿意在诗文上下下功夫,定不输天下任何才子。即使诗怡不“用功”,仅凭她在琴棋书画上面的造诣也是世上数一数二的才女。当然,由于她不愿努力,相比姐姐慕瑶的才学还是差上许多。但在书法上的天赋,诗怡却是胜过姐姐慕瑶的,她的书法笔力遒劲刚毅,险峭爽朗,完全不像闺阁笔体。
慕瑶听妹妹那么说,故意逗她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明天不出门了?”
诗怡噘着嘴,“最近都没什么意思,还是去吧。”
翌日,出门之前,慕瑶怕叶阳晨突然找不到自己会生气或担心,想了想后还是要去告诉他一声。
慕瑶还是一身白裙,走起路来轻盈婀娜。可即使这样,她的脚步临近,在回廊下坐着的叶阳晨还是听见了。叶阳晨笑着,“这么早就来找我了?”
慕瑶轻轻“嗯“了一声,“我今天要和诗怡出去一下。”
“去哪儿?”
“你就别问了嘛,你也没兴趣的。”
“不问怎么行,你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叶阳晨稍稍警觉了一些。
慕瑶清楚叶阳晨非常关心自己的安全,看来今天不说实话是走不掉的,“今天河边有个诗会,我带诗怡去逛逛。”
“那我陪你去。”叶阳晨随意说道。
“你喜欢那种场合吗?我就是觉得你去那里会很闷,所以才没叫你的。”
叶阳晨跳起来,一拍屁股,“走吧,我虽然不喜欢,但还是要陪着你。”
慕瑶跟在叶阳晨的身后,嘴角微微翘着,嘴里小声嘟囔着:“就是个跟屁虫,我去哪儿都跟着。”
叶阳晨驾着马车带着两姐妹去了河边。每年西关的诗会都会在河边的芙蓉别院中举办,之所以选在那儿,是因为文人墨客在吟诗作画时,也希望欣赏美景。
来到芙蓉别院门口,叶阳晨掀开帷裳,扶着慕瑶下了马车。
走到别院门口,慕瑶递上了请帖,没有帖子的人是不准进的。为了诗会活动的高雅和纯粹,举办方只会给那些真正有才学的人递送帖子。
慕瑶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走进别院后她放眼望去,这里石径幽窄、翠竹成荫。绕过影壁,有一个不小的水池,水池中有几片睡莲,池中央是几块太湖石堆砌的假山,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清新雅致之感。
两姐妹绕过水池,来到了别院的正厅。一名女侍站在大厅门口迎客,礼貌道:“公子落座左侧,佳人右边就席。”
男席和女席被一个长条形的水池隔开,水池两侧挂着两排珠帘。这两道珠帘,既能将男客和女宾隔开,也不至于让今天到场的才子佳人感到疏离。只是有了珠帘,两边的男女既能隐隐看见对面又不至于看得很清楚。
听女侍这样说,叶阳晨表情微微一愣,随即面露不快。不过丰国这种男女不同席的礼教他是知道的,也不好说什么。
慕瑶看出叶阳晨的不悦,轻声低语:“快去吧,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偏要跟着来的。”
被慕瑶轻轻推着,叶阳晨只好听话走去了左侧。
看着叶阳晨悻悻离开的样子,诗怡贴在慕瑶耳边,神秘笑道:“姐,他那么粘你啊?”
“是的,他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
“不过他还真听你的话。”
“有的时候听,以前他也没这么乖。”慕瑶一副甜蜜的样子。
慕瑶和诗怡去了右边,两个女孩找了一张空桌坐下。今天来了好多人,还真是热闹。听那些女子彼此称呼和聊天,慕瑶才发现很多人她是听说过的。
稍坐片刻,巳时一到,司仪宣布诗会开始。
接着,司仪朗声宣布规则:“今天我们聚在此次,我们先命题作诗,获胜者可得白银千两。”
今天来参加诗会的文士,并非人人生在殷实富庶之家,所以一千两白银也不算是个小数目。
司仪继续说道:“命题作诗之后,我们大家再自由发挥作诗,最后我们选出今天诗会的诗魁。”
大家鼓掌。
之后,司仪朗声道:“今天我们在河边办诗会,那么第一题的要求是,我们每人做一句诗即可,但这句诗里必须有“河”这个字,且这句诗必须对仗工整。五言七言不限,就是需一盏茶的功夫完成。”
话音刚落,场上顿时寂静了,每个人都开始绞尽脑汁作诗。
在这里的那些人都是西关文人中的翘楚,按司仪的要求作句诗并不难。只是他们精益求精,都力求能想出一句震惊四座的佳句来,所以都不敢轻易下笔。
漏壶走了一个刻度,女侍过来收走诗笺。
司仪手里拿着诗笺,开始依次朗读着每个人的佳作:“
青峰居士 云送河声远,日落霞影长。
千翎散人 清河绕西关,细雨结长空。
……
听雪先生 雄鹰飞冲越三山,长河奔流上九天。
蝶影斋 河岸清风拂翠柳,江边青草伴花香。
……
最后,司仪宣布“志卓独清先生”获得了第一题的那一千两银子。
诗怡问着慕瑶:“姐姐,你做的诗怎么不交上去呢?”
“今天我就是陪你出来玩的,并不想参加。”
诗怡顽皮道:“那你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
慕瑶娇笑着,“不给看。”
诗怡坏笑,“你不让看,我刚刚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你写的是‘全心沐晨阳,满眼醉星河’,你妹妹我的诗文没那么差劲,还能看出你诗里藏的心意。你那个“沐”字是爱慕的谐音吧?你那个晨阳也并不是早晨的太阳,而是阳晨吧?”
“死丫头,不要胡说。”慕瑶的脸颊顷刻染上粉霞。
“胡不胡说你知道,我改天背给那个人听。”
“你敢?你要是告诉他,我就再也不陪你出来了。”
诗怡告饶道:“姐姐,我逗你的,我不会说的。”
姐妹俩正说着,有一个丫鬟走到慕瑶跟前,“请问是林慕瑶小姐吗?”
慕瑶怔了一怔,然后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个丫鬟双手奉上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公子让我给您的。”
慕瑶轻轻展开纸条,上面写着:“林慕瑶小姐,展信舒颜,久闻姑娘盛名,吾思慕良久,今日诗会得意相见,君实在三生有幸。吾才占八斗,思虑再三,甚觉姑娘与吾相配。良缘难得,诗会后,汝可否到宴海酒楼雅间与本公子喝茶一叙?望请赴约。”落款处写着“志卓独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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