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抹天光冉冉升起,九月的太阳升起的很快。
云裴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点叽叽喳喳的声音,他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好像弥补昨天晚上的不踏实。
他从沙发上起来,披在他身上的毛毯随着他的动作掉落下来。
看到掉在地上的毯子,云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了条毯子,他顿了一下。
训练场地这边,盛凌的次神刚阵亡,他懒散的靠着椅背,无意间注意到客厅里的人。
看见云裴醒了,他扭头:“队长你醒了?阿姨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在厨房,冷了的话你热一下再吃。”
云裴刚睡醒,把毯子捡起来放到沙发上,声音嘶哑:“几点了?”
盛凌旁边的林深看了一眼电子表,低着头,看着时间念出来:“都一点半了。”
他低声嗯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上楼去洗漱。
过了半个小时,云裴才从楼上下来,他去厨房把饭菜热了,自己吃了饭,收拾了饭桌,安静的把碗洗了,都做完了,他才走向训练场地。
云裴刚坐下来,盛凌就忍不住问道:“小云子,你昨天怎么在沙发上就睡了?”
“没什么,就是昨天半夜醒了,睡不着,打了几把游戏,困了懒得上楼就在这将就了一下。”
“哦……”
盛凌不再问什么,继续操作游戏。
云裴播了一个多小时,早上还好好的,就直播了一会儿,他就感觉脑袋不舒服,眼睛死气沉沉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本来还想撑一会儿,直播了再说,但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他睫毛垂了垂,嗓音低沉:“感觉有点不舒服,今天先到这吧,先下播了。”
[没事的没事的,身体最重要!]
[对,好好休息!]
[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别把自己整生病了]
[快去休息吧!]
云裴嗯了一声,关闭了直播间,然后站起来,转身走向楼梯口。
刚准备上楼,从厨房出来的盛凌见了,没忍住问:“下播了?这么快?”
“嗯,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这样啊,那你还是去休息休息吧。”
他点头,然后继续上楼。
回到房间里,一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他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晚上七点,盛凌去敲他的房间门,云裴听到一丁点声响就容易醒过来。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撑着沉甸甸的脑袋起身。
房间门外传来了盛凌的声音:“小云子,你没事吧?都晚上七点了。”
盛凌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里面太安静了,他皱着眉,抬起手又准备敲门,还没开口说话,面前的门就开了。
云裴一双幽暗的眸子看着他,样子看着没什么精神。
他没有开口说什么,给他开了门就转身回了房间。
盛凌眨巴了下眼睛,想起他刚刚的神情不太对劲,呆愣几秒后走进了房间。
他关好门,转身就看见云裴又躺回了床上。
盛凌走到床边,云裴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从开门的时候,他就一言不发,整个人就没什么精神。
想到其他种可能,盛凌站在那,小心翼翼出声:“小云子,你是哪儿不舒服啊?”
他声音低哑:“没事,就是头疼,睡一觉就行了。”
“那你,”盛凌顿了顿,“你吃药了没啊?”
云裴没有回答,他现在不太想开口说话,头痛欲裂,眉毛都拧了起来。
盛凌没辙,又怕他真是生病了,于是去旁边给阿橙打电话。
阿橙过来的时候,连着把医生也带着一起过来了。
那位医生穿着白大褂,就像刚刚还在办公室里就突然被喊了过来。
他给云裴量完体温,眉毛都忍不住皱成一团。
阿橙侧头看一眼,没忍住好奇心问:“林水生,什么情况啊?”
林水生把体温计收起来,神情严肃,转身看着他们:“三十九度高烧。”
这个回答把两个人都吓到了:“什么?!”
半个小时后,楼下还在等待的三个人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下来,后面还跟着阿橙和盛凌。
“这样就没问题了?”阿橙跟在他后面追问。
到楼下站定,林水生转过身,其他三个人纷纷围了上来,听见他说:“我已经给他贴了退烧贴,”说着,他又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拿出一包药,看着阿橙,递过去,“这是药,一日三次,各一次,吃两天的药。”
阿橙接过来点了点头。
林水生交代完,转过身就准备走,刚走了一步,想到什么,又回过头说:“还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年纪轻轻也不注意身体,一换季就容易生病。记得让他吃点清淡的,上火的千万不要吃。”
阿橙点头:“好好好知道了,你不是忙吗?先回去吧。”
林水生想翻他一个白眼:“你也知道我是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的。”说完他就走了。
等林水生走了以后,阿橙看着盛凌几个人:“我这才几天不在,你们就把自己照顾的生病了?”
盛凌低下头,小声嘟囔:“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队长生病了呀。”
其他三人无辜的跟着点点头。
阿橙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松了口:“算了,你们这么些天也没有好好休息过,明天我批准了,放你们一天假。”
盛凌双眼放亮,惊喜道:“真的?!”
“难不成还是假的吗?”
“不不不,我就知道,阿橙还是爱我们的!”
“少拍马屁。”
林深三个人笑了笑。
今年都过去半年了,NE也没有放过什么假,今天的准假,算是他们这半年来,唯一的休息时间了。
再加上,今年与夏季赛失之交臂,失落,是他们无一幸免的。
为了明年的比赛,他们不敢松懈,也不敢怠慢自己,生怕放飞自我一分钟,就比别人弱了几分钟。
贴了一晚上的退烧贴,云裴的烧总算退了下去。
他一起来,盛凌就跟他叨叨了大半个小时。
“你怎么也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病坏了怎么办?”
“还有三十九的高烧,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
“再怎么说,你也应该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吧?”
“就算因为训练不能耽误,可是自己的身体要注意啊!”
盛凌跟在云裴后面,边走边说。
云裴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过身看着他。
少年黑眸幽冷,语气却再平常不过:“说完了吗?”
盛凌看着他冰冷的瞳孔,他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声音不自觉的低下来:“说完了。”
听他在耳边碎碎念确实很烦,但沉默过后,云裴只说:“谢谢。”
说完之后,他拿着水杯走向了训练场地。
盛凌在原地站了会儿,他没有反应过来,刚才云裴的眼神冰冷的可怕,这突然的反转,让他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云裴听说今天放假,他上楼拿了件外套套上就出了门。
出来外面,云裴拦了辆车坐上去,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深川市一街电竞馆。”
这里距离一街不算很远,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直达目的地,他付了钱就下了车,小车自他身后开走,云裴抬头,看着上面醒目的字眼——电竞馆。
很久没回来这里了。
有多久了呢?
快两年了吧?
明明感觉没过去多久,可云裴怎么觉得,在他的印象中,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云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之后,他走进了电竞馆。
来到前台付了钱,他往里面一直走,过去这么久,这里一直都没变,他走到曾经自己常坐的地方。
他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曾经的位置空空如也,依旧没有人坐。
那个位置光线特别好,有时候深川市的阳光过于热烈,像是完全穿透玻璃窗似的,阳光倾洒在台面上,电脑的屏幕被照映出一层阴影似的白光。
不知不觉,云裴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模样。
他青涩,懵懂无知,人生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城市。
他居无定所,四处奔波流浪,为了生存,他也去做过很多自己根本没接触过的事情。
哪怕真的很辛苦,他也咬牙切齿挺过去。
无数个安静的夜晚,他躺在床上,夜晚的月光很亮,照进小小的房屋里,他看着那颗唯一悬挂在夜空之上的一抹月亮。
他想过很多事情,甚至快要想过放弃了。
他真的不想坚持了。
有那样一刻,他真的想回家了。
可现在,他成就了自己的努力成果,一想到过去的自己,他只庆幸。
庆幸那时候,他咬牙熬过来了。
庆幸,他没有放弃。
年少时太过坚定的梦,对于青涩的少年来说,本就艰辛和坎坷。
可云裴想明白了一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顺风顺水度过一生;没有人,可以心无存念走过余生。
这就是人生啊。
哪里会有人,不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努力呢?
“小云子?”
一声疑惑的呼唤,打断了他所有的回忆。
云裴回头,看见了盛凌和林深等人。
他蹙眉,带着疑问:“你们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因为很久没回来了吗?而且也没什么时间可以回来。”盛凌说,“今天好不容易放假,我们都不知道做什么,索性回来看看。”
林深抬手,闲闲的搭在盛凌肩膀上,看似百无聊赖又玩世不恭,“队长一早出门,来这里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啊?”
云裴极淡的扯了下嘴角,“以为你们都会有自己的事做。”
秦枫道了一句:“队长,就算我们忙于其他事情,只要你开口,我们都会来的。”
穆祺难得跟风:“就是。”
“多余的废话别说,”云裴脑袋往楼梯拐角一侧,“上楼?”
“走啊。”
众人上了二楼,如此熟悉的地方,他们几乎看一眼就有许多回忆涌出来。
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一如他们离开时前的模样。
五个人在各自的位置上依次入座,云裴坐上椅子,靠回椅背的感觉如此清晰,曾经温馨的画面在此刻一一浮现。
他们不知道今日一趟,再过往后不久,还会不会回来。
可他们想。
会的。
一定会的。
他们会拿冠军,直通世界冠军,不是会,是一定,是必须。
“来一局?”盛凌看着云裴的方向,脑袋向着电脑。
云裴回看他,眸子漆黑,语气一如既往的拽:“你都开口问了,我能现在摔了鼠标跑吗?”
面对云裴那么狂的语气,盛凌却笑的肆意:“你要跑,我也拦不住。”
“阿凌拦不住队长,可以不要脸的拦我们。”秦枫撇嘴。
林深和穆祺憋不住笑了。
“妈的枫子,你能不能滚啊?”
他们这么一折腾,云裴也忍不住嘴角一抽,想笑却又没有完全笑出来。
临近黄昏五点多,外面的天空鲜黄艳丽。
深川市的黄昏总是这样,安静的祥和又过分,那一抹天光,伴随着夕阳的美艳绝伦缓缓下落。
NE五个人走出电竞馆。
好像时间停在这一刻,这一天还没有过去,而他们,依然像那个初见时的十七岁一样,充满着属于无妄无念的少年气息。
仿佛那是个放学的午后,令人贪恋而不舍得。
“反正现在还早,不如散散步?”盛凌提议。
秦枫勾上他的肩膀,把他拽着往前走,“那还等什么?”
盛凌身子被勾的往下压,低骂了一声:“草,枫子,松手,别拽我。”
“我这是拉你好吗?”
“你这样我怎么走路?”
“那你爬着吧。”
“你他妈滚!”
两个人打闹的声音快要渐行渐远,林深看向云裴和穆祺,对着前面快要走远的两个人侧了侧脑袋:“那我们也走?”
穆祺和云裴都没说什么,跟着一块往前走。
天空被笼罩下一层灰暗的颜色,原本还昏黄的天色被雾蒙蒙的黑色完全覆盖。
他们一路走到街边的路灯下,随着天色开始变化,路边的夜灯也都亮了起来。
走到这里,不知道为何,云裴忽然想起,不久前的夜晚,也是同一个景色。
他们走在路灯下,夜色遮盖云雾,天空灰沉沉的,远了什么都看不清。
可那道少年的声音,似乎无论何时都不会遥远。
那个男孩笑着,笑意勉强的以为瞒过了所有人:“那小云子,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就先走了。”
“小云子?”
“队长?”
云裴突然回神,几个人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小云子,你发什么呆呢?”盛凌盯着他问。
林深侧着头,微眯眸子:“你看着最近好像状态不太好,感觉你情绪有些低落?”
云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盛凌几个,最后垂下眼睛看着地面上暖黄色的光,他声音听着和平常没区别,其实有些低沉:“有吗?”
他们坚定不移的看着他:“嗯。”
盛凌想起不久前,很晚的的时候,看见云裴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他试着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这件事不可以和我们说吗?”
云裴走路的步子一顿,他停了下来。
他们跟着他的动作,也停下来不走了。
盛凌却不依不饶的问:“可以说吗?”
云裴垂头,低叹了一声,他抬起头,看着前方望不见尽头的路,仿佛压抑了很久才决定开口。
“那天,徐治安来找我了。”
秦枫问:“那不是好事吗?”
“我也觉得,应该是好事。”他像是觉得可笑,忽然冷笑了声,“但是在那之前,我收到了来自他妈妈的电话。”
她告诉他,徐治安因为他,背负着很多本不该他背负的骂名。
她告诉他,如果他执意要走违背原则的路,也请记得,别带上那个男孩。
她还说,因为他,徐治安差点和大学失之交臂了。
更因为他,那个干净单纯又听话的男孩顶撞了父母。
云裴扯着嘴角冷冷笑了。
他无法否认啊,是他带给徐治安太多不好的事情了,他要负全责的。
听见云裴那句话,几个人表情沉了沉。
他们这才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穆祺随意在边上坐下来,抬头看他:“他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盛凌低头,垂眼看地面:“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嗯。”云裴应这一声,也证明了事实确实如此。
他们都没有再开口问什么,就这样,安静了不知道多久,盛凌想打破这个安静的气氛,刚准备说点什么,被云裴抢先了。
“他——”云裴抬起那双眼睛,眸子漆黑,眼底积攒了很多情绪,“是我没遇见你们之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们看着他,很认真的听他讲自己的故事。
好像也是第一次,听他说着自己的事情。
“无论我做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认同我的想法。”
“只有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云裴说着,眼里藏匿了些许温柔,“小云子,你喜欢就去做,即使最后失败了,至少你为此努力了。”
盛凌听他说完,眼睛看着他。
他每次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光。
明明他有梦想,有方向,可他的眼底,总是充满着无尽的黑暗与冷漠,是疏离和淡漠,是无所畏惧和莫不关己。
他自信嚣张,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
盛凌以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已经足够了解他了。
直到今天才发现,他们并不完全了解他,他的身上,一定背负着很多无法言说的故事。
但他很擅长掩藏,永远都让人察觉不出来。
他不说,他们不强迫。
背负着过往不愿提起的故事的人,不止于他。
“真难得。”盛凌站起来,他腿都快蹲麻了。
云裴对他的话不明所以,冷淡的眸看着他。
在他不理解的眼睛里,盛凌对上去,盯着他的眼:“让你开一次口,真是比登天还难。”
云裴别过头,他靠着路灯杆,垂下眼:“只是觉得说出来舒坦。”
林深睨他一眼:“队长心情舒坦了?”
“差不多。”
穆祺也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尘灰,“那走吧,该回去了。”
他一说,他们才想起,已经很晚了,这才动身准备离开。
看着云裴走出几步远,盛凌散漫的走了两步,他停下来,在他身后喊:“小云子。”
他回头,停下来。
其他三人也跟着停下。
盛凌说:“小云子,以后有什么事,你不用憋着,如果你相信我们,我们不介意当个听众。”
他们看着,盛凌双手插外套口袋里,黑夜的街边,他棱角轮廓分明。
“你要知道,我们是和你在一条路上,势必要一起披荆斩棘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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