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穆私澄跟穆祺商良了好几次，他想出去挣钱，都被穆祺驳回了。

他赌气往沙发上一坐，闷闷不乐的。

盛凌去厨房台喝了口水，走过客厅，看见他便问了一句：“你跟你哥又吵架了？”

穆私澄看见盛凌像是看见了救星，立刻又活了过来：“盛凌哥，你帮我跟我哥说说呗。”

“说什么？”

“我想出去挣钱。”

听完他的回答，盛凌眼睛都瞪大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他还没说出个什么，楼梯口处传来了声音：“穆私澄，再给我提这件事，腿都给你打断。”

盛凌看过去，穆祺和云裴从楼上下来。

穆私澄嘟了嘟嘴：“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再说了，我那个学校教的东西我都会，都没什么意思。”

“那你才多大？”穆祺走过来，“十二岁能做什么？谁要你？谁敢收你？”

穆私澄不死心：“我可以做别的呀！我这身高，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吧？”

“你给我好好上学。”穆祺不理，“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学校，下周就给老子滚去学校。”

“什么？！”穆私澄猛地站了起来，两眼发亮，“你的意思是，给我换了一个学校吗？”

穆祺说：“嗯。这学校比你以前的学校要好，而且离基地也不远，也可以选择不住校。”

穆利澄明显有些激动：“哥，其实我可以住校的。”

“放假必须回来。”穆祺不反对。

“哥，我已经不小了，我可以……”

穆祺盯着他，警告似的打断他：“嗯？”

被他一盯，穆私澄怂了：“哎行行行，回，我回行了吧。”

这下穆祺才满意了：“你自已去附近的便利店看看需要什么买好了，多少钱发消息给我。”

“哦。”穆私澄扭扭捏捏站起来出了门。

盛凌忍不住感慨一句：“你弟还挺听话的。”

云裴转身走向训练场地：“不听话都给他丢出去了。”

穆祺忍不住想笑。

盛凌啧了两声：“还是队长狠。”

没过多久，穆私澄到了该去学校的时间，那天还是云裴负责送他过去的，一路上他都还算听话，云裴也没有没话找话，他靠着椅背休息。

穆私澄似乎无聊了，凑过去跟他搭话：“云裴哥，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他嗯了一声。

“为什么？”

“失眠。”

“哦。”穆私澄说，“那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呀！”

听到这话，云裴睁开了眼睛，他转过身，眯着眼瞅了他一眼，笑了：“算你还有点良心。”

云裴抽回身，闭上眼，懒洋洋的说：“你不用操心我，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

“那当然。”穆私澄信誓旦旦的说，“只有老师教的少，没有我学不会的。”

可把云裴逗乐了：“这么自信？”

穆私澄真觉得他不信：“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云裴乐了，回过头：“赌什么？”

他仔细想了想，说：“这样吧，先立个小目标。如果我期中考进前十，你给我那个限量款手办怎么样？”

云裴乐的不行，嘴角抽了抽：“敢情你是有目的的。”

“是你自已不信的。”穆私澄撇了撇嘴。

“行。”云裴也没带怕的，反正一个手办，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一个手办，哥还是给的起，主要是为了你的目标。”

一听他答应了，穆私澄立马双眼亮亮的，“真的假的？”

云裴挑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云裴无奈的笑了下，他转回身继续休息了。

送完穆私澄，云裴打车回了基地。

中午的时候，他们本来打算出去吃的，但云裴明显没休息好，于是他们把时间推迟了，然后在基地里将就了一顿。

下午时，云裴才醒了过来。

穆祺回房间换衣服，其他人在下面等着。

他换衣服刚换到一半，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他脱衣服的手猛的一顿，扭头去看来人。

秦枫打开门走了进来，穆祺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说：“我在换衣服，你进来前能不能敲个门啊？”

“一屋子大老爷们，你怕什么？”秦枫说的一本正经。

“……”

他这么说，穆祺也无话可说，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床上，走到衣柜那边找衣服穿上。

秦枫转过头，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在看到他后背的时候，愣住了。

他看见，他后背左肩上方，有一个不明形状的胎记。

秦枫皱着眉，想到了很久以前，母亲说的话。

“好，既然你要找，我也拦不住你。”

“但是你记住了，找到了，把他带回来，皆大欢喜；如果找不到，那你从今往后就忘掉他。”

“忘记你有一个哥哥，我们秦家也没这个人。”

“他出生的时候，左肩的后背上，有一个很奇怪的胎记，医生说，很少有人的身上有胎记。”

“很幸运的是，你哥哥就有。”

“还有一点，你哥哥从出生起就不能哭。”

最后一句话，秦枫想了很多年，也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不能哭？

哭了又会怎么样？

他恍过神来，在穆祺穿上衣服的时候，他问出来：“你这个胎记，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让穆祺一愣。

他莫名其妙往左肩后面瞥了一眼，看到那个胎记，他也不在意什么，说：“我对这个胎记的记忆不太清晰，曹文静都不知道我身上有这个胎记，只有我自已知道。”

“曹文静，是你的养母？”

“嗯。”

秦枫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胎记是你家人留给你的象征？你找过他们吗？”

穆祺关衣柜的手顿了下，他垂下眼：“找过。”

秦枫噎了一下，没说话。

他只听见穆祺又说了一句：“在我知道自已不是亲生的时候，我找过。”

穆祺不太想过于在意这个事：“可我不想找了。”

“为什么？”

“秦枫。”穆祺把衣柜一关，发出轻微“砰”的一声，他转过身，“你不懂。当你身无分文，不得不为了生活拼搏下去的时候，所有你所渴望的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过了几秒，他轻声说：“况且，他们若真的在乎我，他们也会找我，不是吗？”

可他们没有。

秦枫无言以对，好半天没回答。

穆祺叹了口气，将换下来的衣服拿进卫生间洗衣机里，顺手拿了外套，看了他一眼：“走吧，他们可能等很久了。”

秦枫嗯了一声，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秦枫想求证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又继续寻找着一些蛛丝马迹。

他想起，自己出来这么久也很久没有回家了，所以他打算找时间回去一趟，也顺便回去问问自已想不通的事。

阿橙听他要请假，还有些茫然：“你请这么久的假是做什么？”

秦枫说：“我这不是很久没回家了，打算请几天假回去看看。”

“这样啊……”阿橙很谅解，答应的爽快，“也行，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嗯，谢谢橙哥。”

阿橙笑着说没事。

等人走了后，秦枫回到基地里，盛凌就忍不住问了：“枫子，你跟阿橙说了什么？”

“请假。”

“请假？”盛凌不解，“请假做什么？”

秦枫回答的言简意骇：“回去看看我妈呗。”

“哦哦。”

为了证明自已的猜测对不对，他还得从穆祺那里得到一样东西。

这周末穆私澄放假回了基地，他一回来，就把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喊穆祺：“哥，我饿了，有吃的吗？”

穆祺此时刚结束一把游戏，他懒得动：“冰箱里，自已找。”

秦枫也刚好结束了游戏，他侧头瞥他一眼，突然道：“等会，你别动。”

穆祺不明所以，倒也没动。

他凑过去，伸手在他头顶拽了两根头发下来，握在手心里，那一下，疼的穆祺头皮发麻，他捂着头，拧眉：“你干什么？”

秦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有白头发。”

“……”穆祺半信半疑，“正常，岁数大了。”

秦枫配合的笑了笑。

时间很快就到了他要回去的时候，穆祺送他去了火车站，两个人在火车站告别。

穆祺拍了拍他肩膀，浅笑一下：“早点回来。”

秦枫点了点头：“嗯。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穆祺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秦枫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一边希望他的猜测是对的，一边又害怕。

母亲对他说的话，疑点重重，如果不是他遇到穆祺，可能一辈子他都找不到一点细节。

秦枫转过身，拖着行李箱走进了登机口。

他一定会找到的。

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记得那个少年，可他秦枫会一直记得。

他记得，他有一个哥哥。

秦枫上了飞机，刚放好东西坐下来，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对面的人发来了一张图片。

他点进去看了一眼，那是一张亲子鉴定表，他看着上面百分之九十九的亲子关系程度。

他皱着眉，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中午的飞机，下午两点就到了。

秦枫出了停机场，出去打了辆车，半个小时到了站。

再次回到这里，他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秦枫拖着行李箱走进了那个小镇，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正发愣之际，身后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

他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

一个和他年纪一样的少年站在他旁边，笑嘻嘻道：“好久不见啊，枫枫。”

见来人是熟人，他松了一口气，白了他一眼：“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欠了。”

那人叫原海清，是秦枫上学时的好友，两人玩的特别好，几乎无话不说。

两家父母也因为两人的关系交情特别的多，自然而然就走的更近。

原海清没搭理他那句话，而是说：“之前你跟你妈谈完话之后就要走，问你去做什么你也不说。所以你去干什么了？一去就没见回来。”

“找人。”秦枫不愿多说，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他不想说，他也不多问，“那你现在是要回家？”

“嗯。”

“你妈知道你回来了吗？”

“不知道。”

“没打算跟她说？”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秦枫已经到家门口了。

他站在门口停下来，盯着原海清：“这么久不见，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不是，”他像是刻意隐瞒什么，拦着秦枫，“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我学了新菜，做给你尝尝？”

“我很累，不想吃。”秦枫往前走了几步，“而且我这次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做。”

原海清立马拦在他面前，眨巴了下眼睛：“哎哎，我需要人帮我尝尝味道，帮个忙呗？”

他奇怪的阻拦和借口，让秦枫拧了下眉：“原海清，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没啊。”原海清有些说不清。

“关于我妈？”秦枫追问。

原海清低下头，“不是，你别多想。”

秦枫眼瞳幽深，拧着眉，盯着他，语气凉薄：“让开。”

原海清知道瞒不住了，他乖乖让开。

秦枫几步上前，急切的打开门，站在他后面的原海清有些惶恐不安。

然而，秦枫刚握上门把手，房间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丝声音。

起先，秦枫听不太清楚，可声音不断传出来，不是谈话的声音，也不是音乐的声音。

而是男女行欢之时发出的声音。

那一刻，秦枫脑子里的弦猛地炸开。

可能任何人在此刻都会感到脸红羞郝，可秦枫此时此刻只有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

他猛然转头瞪了原海清一眼，眼里怒火中烧，眼神冷然。

原海清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有些害怕的。

他内心的怒火暴涨，似乎快要爆炸。

秦枫没有理智尚存了，他转动门把手，气冲冲的冲了进去。

而还在床上纠缠的两人探出头来，在看到秦枫的一瞬间，被压在身下的女人整个人僵住了。

男人不知道闯进来的人是谁，他赶紧下床，迅速套了件衣服想走。

路过秦枫身边时被他拉住了手。

男人抬眼看他，秦枫盯着某个地方发呆，可他抓他手的力道在加重。

那些在他身体里燃烧的火焰不断翻涌，少年手背青筋暴起，似乎积压了很久。

场面安静了一瞬，原海清站在他旁边不明所以。

下一刻，他拽过男人，握紧拳头，炀起拳打在了男人的脸上。

似乎用尽了全力，男人也来不及反应，被打的整个人跌倒在地。

而秦枫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在男人没反应过来时，他走几步上前，整个人跪下去，用尽了所有力气，毫无章理的一拳又一拳打在男人身上。

而男人莫名其妙被打，骂骂咧咧的。

原海清和躺在床上的女人都吓了一跳，她连忙穿好衣服，下床去阻拦。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枫似乎是累了，他站起来，原海清去扶他，却被他甩开。

他喘了几口气，抬手随意擦了下嘴角的血迹，动作让人看着有些禁欲，他看着鼻青脸肿的男人，薄唇冷淡一扯：“滚！”

男人似乎感到害怕，飞快的爬起来，跑出了门。

秦枫累了，他随意往地上一坐。

整个房子里凌乱不堪，一片狼藉，女人有些心疼他，找出药箱，走到他身边蹲下，用棉签抹了药，轻轻点在他嘴角上。

痛觉早已被愤怒取而代之，此刻被消毒水碰上，刺疼感瞬间袭来，他忍着痛皱眉。

太多事情铺天盖地的充斥，让秦枫更加恼火。

他真的没办法视而不见，秦枫打开她的手，棉签掉落在地，女人的手一顿。

秦枫猩红着眼睛，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我嫌脏。”

那三个字，落在女人耳朵里，她的心仿佛碎了一地。

她最不想发生的事，听见的话，最终也还是发生了。

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女人眼睛颤了下，她勉强的想让自己笑笑：“小枫，妈妈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你会告诉我吗？”秦枫看也不看她打断了她的话。

女人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不会。”秦枫冷笑一声，“又这样，总是这样，为什么你们总要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他抬头看着原海清，看似在问他，又不完全在问他：“我看起来很傻吗？”

原海清动了动唇，却没说出话来。

秦枫从地上站起来，他闭了闭眼，忽然低吼道：“我他妈十八了！”

“我浑浑噩噩长到这么大，我现在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们！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做什么工作！拿什么给我！赚的什么样的钱！”

“人人都以为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可人人都不知道我才是一个傻子！”

秦枫喘了几口气，顿了几秒，他又道：“封灵，你这么做，他知道么？”

女人低着头，抿了抿唇：“他知道。”

“原来只有我不知道。”秦枫冷冷的笑了，他从没任何一刻，感到如此绝望。

秦枫深吸了一口气，他胸口好闷，闷的快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他该出去透透气。

秦枫什么活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女人还在后面喊他：“小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