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擎镇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蓝天白云，晚上就乌云密布了。

果不其然，后半夜下了一场雨。

那是凌晨一点，秦淮明的车开到街边，恰巧遇上了还在躲雨的秦枫，他按了按亮光，降下车窗喊：“下雨了，先上车。”

秦枫也不拒绝，连忙小跑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

秦淮明给他递了一条干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擦头发。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没回你妈那？”秦淮明问。

“她不在。”

秦淮明了然，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大别墅还是？”

“大别墅吧。”

“嗯。”

秦枫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秦淮明再说话，他想起穆祺说的话，开口道：“爸，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跟我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秦淮明愣了几秒，他也没回答。

秦枫似乎已经猜到他不会回答了，他索性也不期待了，秦枫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爸，我累了，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秦淮明嗯了一声，又多问了一句：“这次回来还走吗？”

他轻嗯一声：“明天晚上。”

“这么快吗？”

“嗯。想知道的事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也知道了，留在这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秦淮明点点头：“也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秦枫才睡了十来分钟，就回到了大别墅，让他没想到的是，母亲竟然回了大别墅。

“小枫饿不饿？妈妈给你煮点面？”封灵轻声问。

秦枫没多大兴志，心情有些低沉：“都行。”只说了两个字，他就上了楼。

他走后，秦淮明和她对视了一眼，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看向张姨：“张姨，帮我煮碗面吧。”

“好的先生。”

穆祺昨晚接了秦枫的一个电话，导致他后半夜直接失眠了。

早上打训练赛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担心秦枫那边的事情。

在他眼里，秦枫如同一个孩子，无忧无虑久了，很多事情没有接触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好几把游戏下来，他状态一直不好，总是走神，持续掉点，队友都紧张了起来。

盛凌输了几把，心态不怎么好，他一甩鼠标，叹了声气：“不打了，今天怎么回事？感觉你们都不在状态。”

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似乎也都知道自己的问题。

云裴作为队长，他必须安抚队友：“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大家还没缓过来也正常，或许以后会发生更多事，都要好好适应。”

盛凌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云裴看了眼穆祺：“穆祺，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说完，起身出了训练场地。

穆祺看着他离开，不明所以的跟了过去。

盛凌和林深两人对视一眼，脑门上冒了许多问号。

两个人来到后院，穆祺走过去，云裴转过身：“是因为秦枫那边发生了事情么？”

听到这个问题，穆祺真的震惊：“你怎么知道？”

云裴低头笑了下：“看来我猜的没错。”

他不明所以。

云裴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猜到？”

“为什么？”

云裴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他也不拆开，递给他。

穆祺看了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缓缓接过那张纸，他边拆开，边听云裴说：“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管别人的私事，但那是别人，有关于你们的，我会尽我所能。”

“秦枫忽然回家，是想确认自己不敢确认的事。”

穆祺皱着眉，不可否认，他看见那张亲子鉴定表的时候，说不震惊都是假的。

可他始终想不明白：“如果这是真的，那为什么我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云裴抿唇：“这应该也是他想不明白的问题。”

他看着穆祺半天缓不过来的样子，云裴说：“这件事，本该由秦枫自已告诉你，但我觉得，他应该无法开口，所以，我决定还是我告诉你。”

“抱歉，有些擅作主张了。”

穆祺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队长，你已经帮了很多了。我只是，一时没那么快接受。”

云裴点头，垂了垂眼：“那你，缓一下。”

“嗯。”

“我刚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点不敢相信。”云裴扯了扯嘴角，“毕竟我第一次遇到太多措不及妨的事了。”

穆祺明白，他点头，从这张纸里缓过来：“他是我的弟弟，我的亲生弟弟。我有家人，有朋友。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接受。”

云裴看着他，穆祺道：“就像你独自走过了这么多条路，快到终点的时候你发现，他们站在你的身后，叫你的名字。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面对血亲，你不知该回头，还是该向前。”

“我曾经渴望很多真相的答案，可答案有无数个，甚至无解。”

“当正确答案算出来时，我发现我没那么在意了。”

“就像我已经不在乎我和他们是怎么分开的，被抛弃也好，被拐卖也罢，已经不重要了。”

云裴想开口说点什么，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祺低下头，安静了下来。

其实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哭，可他不能哭。

好像他对着别人摇尾乞怜了这么多年，直到长大了，才有人记得他。

迟来太多年的爱，他早就不渴望了。

“错误答案可以有无数个，可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本该安静的场面，身后传来了声音，两个人纷纷抬头看过去，盛凌和林深走了过来。

盛凌拍了拍他的肩膀，弯唇道：“穆祺，我给你一个答案，向前走吧，别回头，你渴望的终点就在那里。”

“你和秦枫的关系，其实不重要，明了也好，不明也罢，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有更多的时间慢慢明白，慢慢习惯，适应。”

穆祺看着他真诚炽热的眼睛，他弯起了唇：“嗯，你说的有道理。”

云裴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勾了下唇：“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学问了？”

林深也说：“我差点以为他游戏打傻了。”

“喂喂喂，”盛凌不乐意了，“嘲讽我也不用这么嘲讽吧？”

穆祺笑了下。

原海清得知秦枫晚上就要走了，他特意拉着他逛了一圈。

一直到晚上六点，两人走在擎镇的小街道上，原海清说：“虽然不知道你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但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秦枫停下脚步，看着他：“小海，再等等吧，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再等等吧，有一天，我会带着荣誉回来。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秦枫的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多帮我看着我妈一点，我还是不怎么放心她。”

“她这个人吧，我到现在才算明白，她活得太小孩子了，”他低下头，“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长大，很多事情她都不懂，因为没有人教她，在她的潜意识里，只有我的存在给了她希望。”

原海清看着他，内心百感交集。

“我害怕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秦枫曾经渴望孩童的时期，可他现在发现太不实际了，“因为她只要我过得好，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我不想这样。”秦枫语气越来越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后怕，“我想让她活得像自己，为自己而活，我不希望她的人生里只有我。”

于是他想告诉她，妈妈，你大胆往前走，做你自己想做的，这一次，换我来为你遮风挡雨。

你可以活得像个孩子，但我必须长大了。

原海清以前认识秦枫的时候，他总是大大咧咧，擎镇几乎每一个人的开心果。

可他也爱玩，爱捣蛋，给很多人带来不愉快。

但是原海清发现，那个曾经无法无天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他背负起了不需要背负的责任，他明白了很多曾经不明白的道理。

他在学着长大，学着成为独立自主的一个人，学着承担很多事。

哪怕不是为了封灵，他也必须这样，也只有这样。

他曾经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封灵，而往后的所有底气，也永世不变。

原海清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嗯。”秦枫应道，“那我走了。”

“嗯，再见！”

“再见！”秦枫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一直到上了飞机，他才拿出手机给父母发了条信息。

［爸，妈，我走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有时间多想想我的话，希望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会有很大的惊喜。］

发完这条短信，秦枫收了手机。

他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飞机划过层层白云，一条直线划开边界。

下次，一定会再见的。

不止我一个人。

凌晨四五点，云裴众人等在接机口，盛凌打着哈欠，他困的很。

云裴瞥了他一眼：“困就先回去吧。”

“那不行，“盛凌打起十二分精神，撑了撑眼皮，“我可不能临阵脱逃。”

林深无语的白他一眼：“死鸭子嘴硬，又没人怪你。”

盛凌没精神反驳他，干脆没理。

穆祺看着云裴：“队长好像一点都不困。”

“习惯了。”他说。

林深问：“你这失眠还没好？”

“没那么快。”

“小云子，你要不然去看看医生？”盛凌提议。

云裴不喜欢去医院，也不想见医生：“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盛凌叹了口气：“行吧，那你注意多休息。”

“嗯。”

飞机落地后，秦枫拖着行李箱走了出来，他看见了接机口的众人，笑着走了过去。

盛凌看见他，玩笑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啊。”

秦枫乐了：“拜托，我们才两天没见而已。”

盛凌吐了吐舌头，没应答。

“既然人接到了，那就回去睡觉吧。”云裴站直身子，说。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