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孟昭到现在还记得, 自己那天煮完咖啡，看见客厅面无表情哄着泡芙拍照的唐思洲。

差点以为对方被夺舍。

感觉自己也需要去找心理医生聊一聊。

“那个，你……”

孟昭小心翼翼将煮好的咖啡放在一旁, 免得被泡芙踩下一个棉花糖印子。

孟昭一脸见鬼的表情。

唐思洲冷着脸：“……有事？”

孟昭讪讪干笑两声：“那个, 你需要心理辅导吗？”

不怪孟昭多想，唐思洲以前可是对猫猫狗狗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不知道……”

孟昭手舞足蹈比划着，“当时他就站在这里, 拿着罐头和手机, 哄着我闺女……”

又一个抱枕精确无误砸到孟昭脸上。

孟昭终于闭嘴, 不再揭唐思洲的短。

……

从孟昭家里出来, 沈星禾还对泡芙恋恋不舍。

虽然一直到离开，小姑娘还是对她爱答不理的。

然而架不住小猫咪长得可爱。

即使被嫌弃，沈星禾还是抱着小猫咪深吸了一大口。

成功获得泡芙一个白眼后，沈星禾心碎一地，朝唐思洲投过去一眼。

“哥，它怎么都不喜欢我的。”

明明之前肉包也挺黏她的。

唐思洲“嗯”了声, 男人嗓音带笑：“下回你带小鱼干来, 就不会了。”

电梯随着数字的变动下滑, 直达一楼。

轿厢打开瞬间, 头顶暖黄的光线悄悄从里头漏了出来。

唐思洲先一步踏出。

光线勾勒出男人清隽矜贵的背影，沈星禾盯着那抹清瘦影子, 忽的发起了呆。

“想什么呢你？”

许久未见沈星禾跟上, 唐思洲好奇回头, 却只在后头捕捉到一个走神的小姑娘。

“没什么。”沈星禾快步跟上去。

盛夏时分, 三三两两的飞蛾绕着路灯盘旋起舞。

孟昭住的小区绿化很好，小区中间还有一个小型的喷泉。

汩汩水声在耳边回响，沈星禾踩着月光, 和唐思洲并肩走在一处。

两道身影长长地重叠在一处。

虽然演出那天已经说过一回，然而想起孟昭刚刚提过的那些，沈星禾还是仰起头。

女孩唇角带着笑意，郑重朝唐思洲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唐思洲眉眼微动，须臾，才慢慢“嗯”了一声。

两道影子落在前方，顺着曲径小路往前走，不远处就是车子停靠的位置。

头顶树枝繁茂，绵延枝叶挡住少许光亮。

沈星禾还欲说什么，倏地，视线却直直落在前边。

到嘴的话也顿住。

那是仙贝。

旁边站着的……是祁煜。

沈星禾上次看见祁煜，好像还是对方去舞团接张萱萱下班。

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突然凑到一处，再回想最近仙贝面对张萱萱的异样。

沈星禾莫名有点恍惚。

她的恍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和仙贝碰面。

演出在即，训练时间也比平时紧凑。

休息时间都少了大半。

往常休息时，仙贝最喜欢的莫过于找人聊天拼奶茶。

然而最近——

只要训练一结束，仙贝立刻翻手包找手机。

又一次在女孩脸上看见失望神色时，沈星禾没忍住。

她缓步上前，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慢吞吞伸出一根手指。

在仙贝肩膀戳了一戳。

“我天……谁啊？”

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仙贝猛地一惊，在瞧见沈星禾近在咫尺的面容时，女孩轻轻吁出一口气。

“满满，你吓到我了。”

自从知道沈星禾的小名，仙贝都是“满满”“满满”称呼沈星禾的。

原话是这样才显得关系亲近。

“你……看什么呢？”

仙贝心虚将手机往身后藏：“没，我刚刷微博呢。”

沈星禾眨眨眼：“祁煜的微博？”

话音刚落，仙贝的手机“啪嗒”掉落至地面，和大地母亲来了一个热烈拥抱。

女孩直直仰起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安。

“你……看到了？”

沈星禾如实摇头，回答。

“没有。”

“但是……昨晚看见了。”

仙贝一口气还未舒出，又睁圆了眼睛。

沈星禾报出孟昭小区的名字：“只看见你们一起上的车，别的就没了。”

祁煜的为人，仙贝不可能不清楚。

对方前些日子还在高调追求张萱萱，半个舞团的人都知道张萱萱有一个富二代男朋友。

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玩世不恭。

不管是身上哪一个标签，沈星禾都未能看见祁煜身上有哪点符合良人的品质。

何况中间还有一个张萱萱。

沈星禾觑着仙贝的脸色，踟蹰发问：“他不是和张萱萱……”

“早分了。”

休息时间，练习室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夕阳坠在半空中，橙红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子，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道火红的印子。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同时落东西那一晚吗？”

一提起那个晚上，仙贝还有点心有余悸。

“当时我在车库又看见了张萱萱在那个，而且……”

稍顿，仙贝才慢吞吞补上后半句：“还是和祁煜一起的。”

沈星禾：“…………”

祁煜对待小情人向来慷慨，和张萱萱也称得上好聚好散。

知道对方找了下家后，两人自然而然分开了。

沈星禾前脚才刚和仙贝讨论完祁煜，结果训练结束后，就在楼下见到了当事人。

不像当初接张萱萱那般招摇，祁煜换了一辆不怎么显眼的黑色大奔。

沈星禾好笑揶揄：“仙贝，他的车不会是你让换的吧？”

怎么想都觉得祁小公子会更偏爱那辆绿色骚包的兰博基尼。

沈星禾脸上的笑意方蔓延到眼角，倏然，视线在闯入某个人影时，却蓦地顿住。

仙贝满心满眼都是祁煜，也没顾得上身侧的沈星禾。

匆匆和好友低语一句之后，迫不及待朝祁煜跑了过去。

两人有说有笑，一起上了车。

车流在街道缓缓流淌，黑色大奔很快汇入车流，扬长而去。

徒留尾气还飘荡在空中。

沈星禾慢慢收回视线。

余光中，陆时就站在自己三米开外。

只是一天未见，陆时却好似变了许多。

沈星禾难得，会在陆时身上看见“失魂落魄”这个词。

“满满。”

思忖良久，最后出声的也只有两字。

他眉眼低垂，鸦羽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一片阴影。

嗓音沙哑，完全听不出原声。

沈星禾一怔，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一步。

这是以前沈星禾从未在陆时眼前出现的动作。

戒备、抵触。

注意到女孩的小动作，陆时目光掠过片刻的僵滞。

微扬的唇角泛起点点酸涩，苦不堪言。

没敢再往前，只是隔着两三步，望着沈星禾。

“对……对不起。”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陆时对沈星禾造成的伤害都是既定现实。

夕阳横亘在他们两人中间，橘黄的日光却没有带给陆时丁点温暖。

“之前那个打赌……”陆时喃喃，还欲解释更多。

沈星禾面无表情打断：“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陆时张了张唇，四目相对，他却只在沈星禾那双浅色眼眸看见了不耐和厌烦。

“我……”

“如果你是来说这个的。”沈星禾明确给出了回应，“我不想听。”

沈星禾盯着陆时，唇角掠过一丝嘲讽。

“我不想一遍遍回忆被人耍的经历。”

所有道歉的言语在此时都失去了作用。

眼皮重重一跳，喉咙发苦，陆时用力掐着手心，努力维持脸上的镇定。

只讷讷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无力又苍白。

却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词汇。

“如果真的觉得抱歉，那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星禾眸光没有半点起伏，她视线一瞬不瞬盯着陆时。

女孩一字一顿，道。

“你的出现除了给我带来困扰，没有任何用处。”

落日逐渐西斜，漫天的余晖洒落，只有陆时一人深处阴影之中。

沈星禾的拒绝干净又利落，连道歉的机会都未给陆时。

话落，她人已经越过陆时，径自走向接自己的车辆。

没有半点停留。

陆时想抬手，阻止。

却也只碰到女孩的衣角，亚麻衬衫轻轻从陆时指尖溜走。

他只抓到了空气。

耳边一阵轰鸣，车子的鸣笛声，路人的吵闹声，流浪狗的吠声。

陆时身处闹市。

漫天遍野的繁华，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却始只有沈星禾一人。

以及她方才留下的只言片语。

沈星禾乘坐的车子最后也消失不见。

白色车子扬长而去，陆时却始终盯着沈星禾离开的方向。

好似戏曲终于到了尾声，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这是陆时第一次确确实实感受到“分开”这个词。

在这之前，陆时一直以为，自己和沈星禾从未分开过。

即使沈星禾不告而别，即使沈星禾离开了将近十年，陆时也一直坚信对方的出国是逼不得已，坚信沈星禾一定会回来。

他从未想过，沈星禾会离开自己。

……

周兰是今天的航班到的南城。

飞机延迟，周兰抵达航站的时候，时间已经滑向数字“7”。

姜若烟和唐思洲都来了，沈星禾自然也在其中。

周兰眉开眼笑，揽着小孙女肩膀往出站口走。

又转头看了姜若烟一眼。

“早和你说不用过来啦，还专门跑一趟。”

嘴上虽然埋怨，然而周兰扬着的唇角却从未放下。

沈星禾偷偷回头望了身后的母亲一眼，又想起现在还在厨房忙碌的唐柏川。

女孩飞快眨了两下眼睛，和落后一步的唐思洲交换了一个眼神。

纷纷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一条讯息——

爸爸好像不太行，一天了还没哄好母亲？

周兰还不知道家里的“战况”。

拉着沈星禾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又好奇。

“满满，小陆是不是也在南城啊？”

“昨天你妈妈问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沈星禾笑意僵在眼角，莫名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周兰道。

“你们以前不是关系很好吗？等有空你请他来家里玩玩，奶奶也好久没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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