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穿运动鞋，马丁靴。运动鞋的鞋带不要露出来，马丁靴要系到从上往下第二口扣眼，总之我讨厌什么都板板正正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自己就挺板正的，腻得慌。”

“你对自己的定位清晰吗？”

“非常。”

“我只能说，从小到大，我的路，仿佛都只有一条。”

“这不正常吗，对你的未来规划很清晰。有目标，是好事。”

“如果这是个模糊的想法，没有其他可能性，或许很正常。可问题是，我发自内心的认为，我只能这样，别无可能。”

“是吗？”

“是，这个问题，其实蛮严重的。它让我觉得，四四方方，没有毛边，没有差错，没有可能。”唐明开始烦躁。

“哈哈，鹿医生你知道吗，我一想到会觉得恶心，想吐。”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我的工作还算稳定，每天按时上班，从不迟到。”

“这是好事，你是个好员工。”

“什么叫好员工……我这么告诉你吧。

我的工作稳定到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没有人可以开除你，但我就是会每天按时准时准点的上下班。”

“我看到同事迟到，甚至会羡慕。

这件事很小，对吧？可我就是做不到。”

“其实这种不良作风是不被提倡的，你的需求动机，可能来源于从众心理。”

“不，你还是没明白，这些事都好小啊，可我，就是讨厌，一点小事都不会出格的自己。”

“我的衣柜里只有各种各样的西裤，衬衫。我也想尝试些不一样的风格。可问题是，问题是，我好像，打心底里认为，不要去模仿别人。我只有这样穿，才好看，只有穿这些，才安全。”

“你有些强迫自己的意识了。你发现了吗？这或许跟你的梦有关系。”

“对，所以我来找你了，我天天都能梦到她，穿白色裙子的女人，33岁，很温柔，豆花爱吃甜的，喜欢穿我从来没穿过的高跟鞋，我不会跳舞，她却跳的很好，我是说，她很好看。”唐明陷入了沉思。“她叫池危。她上班总是迟到，但从不觉得尴尬，也很会和同事们相处，我真羡慕她。”

......

“她告诉你的?”

“对。”

“像连续剧一样，每天都是相同的人物，背景，设定，只有情节不同?”医生再次确认。

“对。”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唐明啊”

鹿医生掏出手机看了看，“你昨晚11点15分进入我的诊室，现在是凌晨1点25分。”

唐明拿起吧台的空酒杯，喝一口，浑然不觉，“不是吧，你的诊室，开那么晚。”

“也不是。我不喜欢白天工作，一般病人都约在晚上，白天接诊的，是我的合伙人。”

“等一下，你说诊所?那我们……这里不是个清吧吗？”唐明四处环视一圈，有点脊背发凉，时针转动到一点半。

“你带我来的。”

“我带你，你就来?”

“嗯，你说付我五万，刷卡。”鹿医生拿出一张粉色的卡片，咔的一声，搭在唐明的空酒杯上，笑着说:“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这么大方的病人，就来了。”

“靠......这确实是我的卡……我，我什么时候大方了，你讹我吗？”唐明认出了银行卡，有些激动。

“冷静一点，”鹿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打开手机的交易记录，“第一，密码你自己输的，如果反悔，我可以告你。”

“你！！！！！！！！！！”

“第二，我对你进行了催眠，你之前，不是这个样子。

我是说，人格，不太像。”

“第三呢？”唐明震惊。

“没有第三。”

“怎么证明你说的?”唐明想把酒泼到医生脸上，有一有二怎么能没有第三呢。

有病吧。

很可惜，酒杯是空的。

“你看看你的脚。”陆医生摇摇头，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靠！”唐明低头看去。

只见她的脚上，穿着高跟鞋，有藤蔓一样缠绕脚踝的系带，系带上有她万年嗤之以鼻的碎钻亮片。

“天啊，我怎么穿成这样……”唐明看向医生，脊背发麻。

“你现在属于，深度催眠状态。”

医生说的很轻，很确定:“但刚才，不是。”

随即打开一份电子医疗合同给她看，上面的签名赫然写着……

池 危

“噢，对了，如果你真的叫唐明，我确实告不了你。”陆医生笑着将眼镜戴上，“但如果你确实是，唐明。”医生顿了顿，“以多年的心理治疗经验来说，我觉得，你问题很大。”

“这五万到底是给我，还是给你。”医生拿起手边的酒杯，抿一口:

“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