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江边有座旅馆,占地很小,灰墙斑驳,大门仅有两三米宽,前台就是老板本人。

据老板所述,这一整片地方是个度假村,不论是那片海,还是这条江,其实都是相连的区域。

度假村名为烈日湾,差不多独立于外界,要想真正离开这里,还得再往外走百来公里。

邢少诀问:“这附近有银行吗?”

老板答:“没有。”

池音问:“还能再便宜点么?”

老板把这三兄弟从左看到右,从最矮的池海,看到最高的邢少诀,然后道:“不能。”

“不能?”邢少诀抬头,对着旅馆一扫,拿出了混饭吃的算命本事。

邢少诀年少离家出走,能混这么大,能混到如今这地位,全靠他那可以探测回忆的异能。

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但谁都清楚自己的过往如何,邢少诀只要把别人以前干过的事逐一道出,就能吓得别人两腿发软,连连称赞大师。

旅店老板也如此,原本还想把这穷困三兄弟打发走,但被邢少诀算了一把后,不仅把人留下,还往外掏钱,即便不为破财挡灾,也为平衡因果。

在窄小的房间里,池海连打两个喷嚏,邢少诀脱了外套披他身上,就去把窗户打开。

凉风往里一吹,吹净了满室沉闷,那股浑浊的异味散去,呼吸畅快许多。

邢少诀躺床上,拿出几张钞票拍了拍池海,“楼下有家便利店,帮我带几个饭团上来,口味随便,再带瓶矿泉水,大的。”

“好的邢哥。”池海放下外套接了钱,吸着鼻水要出门。

“池海。”池音喊了一声。

池海没应,直到池音拦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习惯一下这名字”,池音按着他肩膀一转,抽走他手里的钞票,“回去坐着,别乱走。”

池音把钱放邢少诀身旁,默默回了窗边,继续观察街道情况。

邢少诀又把钱给池海,食指往门口一指。

池海拿着钱,不知该走不该走。他不敢忤逆邢少诀,又见池音还面朝窗户不知身后事,于是下了床。踏出两步后,才想起没收住脚步声。

他赶紧转身看,只见池哥和邢哥正对视着,池哥表情淡淡,邢哥则扬着笑。

“哈秋!”池海又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望着两个意见不合的哥哥,等待一锤定音。

最后是池音对他微抬了下巴,收到这指示,他一身轻松地出了门。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池音跟着他,歪头再往后看,又看见邢少诀跟着池音。

这条江不是著名景区,淡季旅客本就不多,深夜这个点更是寥寥无几,玻璃窗旁的就餐区只有他们。

池海买了一盒圆筒形糖果,圆筒没立稳倒下了,顺着桌沿滚去,眼看就要落地,这时有两只手同时伸了出来。

邢少诀先按住了圆筒,紧接着池音覆了上去,两手相叠,体温相传。

邢少诀定定看着池音,池音回过神,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邢少诀后知后觉笑道:“吃我豆腐?”

池音道:“我不吃脏东西。”

池音说话夹枪带棒,邢少诀不恼。

因为这是池音出了农家乐以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见池音终于搭理他,他道:“你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打算和我说话,就杀了一个怪物而已,你气性这么大,至于吗?”

池音沉思良久,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回了光周,我们还是各走各的。”

邢少诀问:“修复药的下落你也不找了?”

池音道:“嗯,不用了。”

邢少诀问:“那池海怎么办?”

池海正对着窗外吃肠仔包,他虽然听着他们的对话,却没怎么关心内容,直到此刻被提起,他才扭过头来。

邢少诀右肘撑桌上,托腮道:“弟弟,你池哥要翻脸不认人了,刚帮他从总局逃出来,他现在要和我一刀两断,这样好吗?”

池海道:“这样不好。”

“这样不好。”邢少诀把脸转到池音面前,“看看,弟弟都明白这个道理。”

池音却道:“池海跟我走,你的这份恩情,哪天你有需要,我一定尽力回报。”

后面那些话,邢少诀左耳进右耳出,他当下只注意了前五个字,“他凭什么跟你走?”

“凭他跟我姓。”池音胡诌起来也是一本正经。

“你真有意思”,邢少诀觉得可笑,然后转头对池海道:“从现在开始你姓邢,叫邢海。”

池音打断道:“海也是我取的名。”

“好。”邢少诀点头,又对池海道:“你姓邢,名浪,从现在开始你叫邢浪。”

弟弟咽下嚼碎的食物,心情复杂。被两位哥哥抢着要,他是受宠若惊。同时也很不自在,看着两位大哥的炯炯眼神,他小声道:“要不……我就叫刀疤吧,回了光周,我住我原来那里。”

池音问:“你原来住哪?”

弟弟道:“和朋友住在一个防空洞里。”

池音点了点头:“有朋友一起,日子不会太难过。想回去,想跟谁走,这都是你的自由。有困难可以找我,如果还叫你池海,你愿不愿意?”

弟弟咧嘴一笑,“愿意的,谢谢池哥。”

他们兄弟情深相谈甚欢,邢少诀吃吃喝喝如同看戏。邢少诀面上仍是一派无所谓,但池音能觉出他的不满。

池音道:“修复药不用找了,蛋炒饭回去还能做一顿,你还吃么?”

“真的?”邢少诀很领情地应了,“当然吃,但一碗蛋炒饭可抵不了恩情。”

回旅馆前,他们去了一趟药店。

给池海买好了感冒药,池音也没忘记自己的易感期,照例拿下几盒抑制药,正准备去柜台,却发现篮子里多了几包抑制针剂。

他从不打针,想必这些针剂是上一个人放篮子里的,把针剂放回原处,他就要去结账。

怎料邢少诀又拿着那几包针剂走来,“这我要买,你放回去干嘛,我钱包都在你那,我没钱结账。”

池音道:“你也易感期?”

“对,我翻日历看过,应该就这几天。”邢少诀把东西放篮子里,从池音身后走过时,他俯身在池音耳边说,“我易感期那信息素,可不像你,有跟没有都一样。”

池音瞥了他一眼。

池音结账时只付钱,袋子让邢少诀提着,因为他要先行一步,去打听火车站售票处。

那袋子一经手邢少诀,又立马落到池海手里,池海任劳任怨地跟着。

回旅馆途中,难得碰见一个红薯摊,秋冬两季,正是吃红薯的好时候。

邢少诀在摊车旁,挑了好几个,等摊主装好袋,他准备付钱,哪知一摸口袋,只有手机没有钱,钱全放池音那了。

当时不清楚火车票价钱,就把钱包都给了池音,没想到兜里连张散钱都没有,现在他是真正的身无分文。

“先放着,有人找我,我看个短信。”邢少诀掏手机。

“好的好的。”摊主提着红薯。

“我操。”邢少诀打开手机随便按了两下,然后又低头看池海,“你红薯过敏你还闹着要吃红薯,回去你妈不抽我?算啦,去吃点别的好不好?”

池海不明所以,但很配合地点头,“好。”

“不好意思啊,小孩不懂事。”邢少诀对摊主阳光一笑,转过身,拍拍池海的小肩膀,“跟上。”

晚风清凉,沿江的灯杆下,飘着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然后高影将矮影举了起来。

池海腿短走不快,邢少诀抱着他回了旅馆。暖烘烘的红薯虽然没吃成,但房间的矮桌上却多了三碗热腾腾的汤。池音带来了汤,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火车站也在排查异能者。”

“那就不坐火车。”邢少诀揭开盖子,缕缕热气升了起来,喝下一口,从喉咙暖到了胃里,“汤是火车站附近买的?对了,我钱包给我。”

“火车站附近有食堂,这个点没人,免费打的。”池音把钱包扔给了邢少诀。

邢少诀一把抓住,又道:“我们不坐火车,叫人过来接,这里是晖周的烈日湾村,这家旅馆叫什么来着?”

“坐车回去?”池音走到窗边往外望,“不知道高速上会不会查。”

“不会。”邢少诀把汤喝了一半。

“你怎么知道?”风渐渐大了起来,池音把窗户关小一点,抬头望天,天是灰蒙蒙的深蓝。

“猜的。”邢少诀喝完汤,把垃圾扔桶里,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桌台,然后趴桌上看池海慢慢喝。

“如果动真格排查,不一定能躲过。”池音说。

“如果躲不过,那就躲不过。”邢少诀站起来做了个臂展,放松了身体,“今晚怎么睡?“

房间靠墙是一张双人床,对面是电视机柜,柜旁边有张短沙发,只能坐不能躺,池海定是睡不了的。

理所当然地,他们三个,挤在了同一张床上。

窗外下雨了,不大,偶尔能听见几声脆响,是雨打屋檐的声音,月光落了进来,却没有照亮床铺。

床上三人都睁着眼睛,没有人说话。在这飘摇雨夜里,他们想起了原本的生活。不过是来晖周的一天一夜,却仿佛过了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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