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窗外又响起了狗叫。
那狗叫声断断续续,毫无规律,吵得邢少诀心烦意乱,他抬头看池音,池音像个睡美人一样安稳。
一把抱住池音,他见池音没醒,便得寸进尺,把腿搭池音身上。
他身子可比池音大半圈,这样的重量压下去,饶是池音再想装睡,也装不下去了。
池音本来不打算理会,毕竟人一有回应反而会越起劲。可他没想到,邢少诀自娱自乐起来还能没完没了。他闭着眼,困倦道:“不睡就出去。”
邢少诀没动,一番话说得很是善解人意,“外面有狗,你不是怕狗?我这样给你安全感,你偷着乐吧。”
池音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抬手按住他的脸往外一推,又轻轻合上眼,淡淡道:“别压我头发。”
邢少诀又凑过来,笑吟吟问:“不压你头发就可以抱了?”然后俯身往他脸上啵了一声,亲得很爽快。
池音撩起眼皮,神色冷淡,是真要动怒了,一字一句道:“别动手动脚。”
邢少诀故作茫然:“动手动脚?谁动手动脚?我君子动嘴不动手。”
“你要是易感期太骚动,就去外面找个Omega,别在我这里发春。”池音身心仍有点累,可睡意全无了,他坐起身,拢好头发下了床。
厅堂里,一抹亮光在墙上晃动,电视机前抱着两人,是江夜和池海。
他们大半夜没睡觉,又看起了恐怖电影,两个都是胆小的,便谁也不笑谁,只紧紧挨一起互相打气。
听到细微的开门声响,江夜往那方向一瞥,结果吓了个半死,啊地大喊一声,就闭眼昏倒在池海身上。
池海被他吓死,啊啊地打哆嗦,目光不知往哪放,索性也闭眼昏倒。
江夜缓了片刻,重新坐起来,拍拍胸脯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池音。
池音披头散发,从房间悄无声息地出来,又站在昏暗的角落,乍一看,真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鬼魂。
江夜自觉失态,把腿上的池海捞到一边,走到池音面前,“池先生,这么晚了你也没睡,邢少他睡了吗?”
邢少诀正好出来,“外面有狗在叫,里面有你在叫,怎么睡?”
“不好意思,我还在看恐怖电影,突然看见有人出现,吓了一跳。”江夜尴尬笑笑,抬手摸了一把三七背头。
“你在看电影,那池海呢?”邢少诀歪身一看,就见池海正侧躺沙发上,抱着枕头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江夜道:“池海和我一起看电影,他胆子挺大,很多吓人的地方他都很淡定,看来是随池先生了。”
“哈哈,什么屁话,你真当他是池音生的啊。”邢少诀笑得畅快。
池海被这笑声吸引,坐起来喊了声邢哥,然后走过来道:“你和池哥还没睡觉吗,你们还在吵架?”
邢少诀蹲下来和他说话,“没睡,也没吵架,是被狗叫吵醒了,外面有条狗叫了一晚上,你们看电影没听见?”
“不是狗叫,可能是菲菲姐……就是隔壁那个姐姐,他爷爷在叫。你和池哥开车去买东西那天,我在她家玩。她爷爷会学动物叫,学狗叫学得比你还像。”池海说到这里,又咯咯笑了两声。
邢少诀握拳顶了顶池海的肩,“敢笑话我?”然后一把抱起池海,“你叫她爷爷别狗叫了,大晚上别人不睡?”他指着前院的池音,“看,把你池哥气得,现在直接上她家讨说法。”
池音在前院门口看了几分钟,又退回来,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隔壁人家的阳台上,站着一个老人,看样子有九十多岁了,他撑着拐杖仰头嚎叫,那叫声像极了犬吠。再看他的一双眼睛,空洞木然,就像毫无灵魂的木偶。这完全是失去了意识。
这老人并不是每晚都这么叫,所以他只是一时的异能失控,没彻底变异,还能恢复成正常的状态。
池音正思考着,怎么才能让这些打药的异能者变回普通人。
一声枪响就打断了他的思绪,那老人头上飙出蓝血,眼神恢复一瞬高光又暗淡下来,直直仰倒在地。
池音猛然回头,先看到一张惊恐的脸,那是池海,再看到一张满不在乎的脸,那是刚放下枪的邢少诀。
邢少诀收起枪,正想和池音感慨能睡个好觉了,怎料先被池音愠怒地质问一句:“你疯了么?”
邢少诀挑眉问:“什么?”
池音无言,冰冷地看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中接过池海,头也不回地进屋了,留他独自在原地嗤笑一声。
江夜站旁边看完全程,对邢少诀杀伐果断的作风是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邢少诀很给池音面子。毕竟能和邢少诀这么讲话的,都没好下场。
那声枪响惊动了很多人,夜里大家不说,安安静静待屋里,可等到天亮,流言蜚语便如风遍地,周围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包括马芳。
一大早,马芳就安排人把那些“鸿运当头”的字画挂上,旺旺风水,这三天两头的,不是和异管局打交道,就是隔壁邻居家死了个怪物,实在背时。
早饭吃得很沉闷,马芳站边上,先给池音夹菜,再给邢少诀夹菜,然后打破僵局,用光周的口音道:“家和万事兴啊,家和万事兴。”
池音抿唇点头,以示谢意。
邢少诀虽不说话,但面上仍是扬唇带笑,玩世不恭。吃两口饭菜,他看池音,又看马芳,再看不吱声的池海,最后看江夜。他觉得一桌人都很有意思,不说话,那都不说话。
马芳坐下打圆场,“你们今天就要走了,一句话都不说,是舍不得走,还是这顿散伙饭做得不合胃口。”
池音道:“不会,这段时间都受你关照了,回了光周再约。”
“那必须再约!”马芳又给他夹了一些菜,“昨晚好像是有枪声,你们别放心上,晖周不比光周,怪物还是有很多的,枪声说不定是异管局警察临时巡街。”
池音问:“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马芳叹道:“哭呀一直在哭,她父母外出打工常年不归家,一直是爷爷带大的。她爷爷以前是兽医,很有名的,能听得懂所有动物说话。现在她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看警察或者社区那边怎么处理吧。哎都是那些异能药剂害人啊,不过那些人也真是,明知道打药来的异能会变异,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打。异能有什么好呢,不也是该怎么活怎么活?”
好不容易活跃一点的气氛,又被这长篇大论压下去了,马芳话锋一转,聊起她后来叫人买回来的“鸿运当头”。
用餐接近尾声,马芳又想劝他们多留几天,“就算今天要走,那晚上再走也来得及,我对象他们今晚回来,一起吃个家宴啊,我一个人待着多无聊。”
邢少诀放下筷子站起身,摆了摆衣领,笑道:“芳姐和我们一起回光周啊,去梦之城,我好好招待你!”
马芳眼睛一亮,“梦之城?那不都是有钱人的地界,你在那里发财啊?”
“你想入股啊?”邢少诀开着玩笑出了门,竟是去找那个小女孩了。
小女孩名叫刘菲菲,外传父母出门打工,实则自出生就没见过父母,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带大。奶奶早逝,爷爷昨夜也离去了,一时间落了个孤苦伶仃。
坐厅堂的沙发上,她嚎啕大哭,手里虽然有纸,但还是不停地举臂擦眼泪,哽咽着喊爷爷奶奶,想念爷爷奶奶。
马芳于心不忍,想收留她,拿纸巾把她哭花的脸擦干净,意外看见她肩颈上的伤,顺着这伤一路看,后背竟有许多被藤条或衣架抽出来的痕迹。
刘菲菲抽泣道:“有时候……有时候爷爷他……他突然不清醒了,就会打我,不打我了就会去外面和动物说话……”
此言一出,在座各位都猜到怎么回事,想来是她爷爷异能失控,无意识攻击人。
邢少诀双手抄兜,特意走到池音面前坐下,抬头看着池音,他噙着笑意慢慢点头,像在说:“我没杀错。”
池音垂眸看他,无奈的情绪掩在长睫之下。他不是怪邢少诀开枪,他是不喜欢邢少诀那视生命如草芥的态度。总是毫无征兆地说杀就杀,完全不给对方留一丝生机,太决绝。
可是,看着邢少诀那英俊得意的一张脸,池音也能想起他的好。
池音弯腰平视他,声音清冷而笃定,“下次冷静点,别随便开枪。”
邢少诀道:“我遇到祸害下手就快,山上那次让你受伤,给了我教训,没想到这次你还是不高兴,那我要怎么做啊池音,怎么做你才不生气?你告诉我。”
摸清了池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邢少诀扮起了可怜相,他是很享受示弱的,只是惹得江夜频频皱眉看他,他余光一飞让江夜滚,继续顶着一双闪亮的眼睛看池音。
池音坐他身旁,“要不要开枪你判断不了么?只要对方没有彻底变异,就还是人,是人就别杀。”
邢少诀一字也没听进去,直勾勾对上他眼睛,哦哦地点了点头。
池音又道:“那个女孩,不如跟我们走。马芳从外地嫁过来,在家里没什么做主的机会。这里的民俗风气又是重男轻女,她待在这里,不一定开心。”
邢少诀把头搁他肩上,看着池海安慰那女孩,“好啊,池海和她能作伴,她要是愿意,我们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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