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是江夜开的车,邢少诀坐副驾,池音坐后座中间,左边是哭睡着的刘菲菲,右边是四处张望的池海。
池音背靠车椅闭眼休息,刘菲菲挨着他睡觉,车子一颠簸,刘菲菲就躺他腿上了,他把刘菲菲搂进怀里抱着。
旁边的池海扒着窗户往外看,沿途风景无非花草树木,看久了也无聊,无聊就发困,于是也挨着他睡觉。
邢少诀抬眼看后视镜,转头小声问池音:“累不累?我带他们?”
池音半睁眼又合上,“没事。”
江夜开车没出声,只在心里想,这两个大的两个小的,确实像家人,他之前误以为邢少和池音池海是一家三口,真怪不了他,毕竟那氛围太像了。
车辆驶过市内高速,一路稳定前进,就要开往光晖高速。江夜透过车旁的镜子看后方,有辆深色的轿车紧随他们。那车是自己人,后备箱装着两具尸体,分别是守卫和老头,一个从农家乐村挖出来的,一个在恋人堤附近的山上找到的。
这两具尸体路上可能有用,具体有什么用,江夜是不知道了,只知道邢少诀做事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神鬼难测。
连续开了几个小时,车里没人聊天解闷,江夜很没意思,迅速转头看了一眼后座。那个刘菲菲已经醒了,正安安静静靠着池音发愣。池海也醒了,正一脸好奇看着刘菲菲。于是他问池音:“我能开个广播吗?听点音乐放松放松。”
池音搂着刘菲菲,见她满脸呆滞没回应,便低声问:“听歌么?”
她还是丧着一张脸不回话,池海摇了摇她,“菲菲姐,听歌吧!”
她呜一声,竟是又哭了起来,双手抱紧池音,把头埋池音臂膀里,似乎池音的怀抱是她的避风港。
“嗞……嗞……”
“听众……友好……这里是FM……我们今天播放的这首歌……”
车内广播已经被邢少诀打开,听着这卡顿的电流声,邢少诀果断换频道。
“……我是主持人杰西卡,最近外语流行乐再次风靡内地,有一首绝对不容错过的灵魂旋律,你或许熟悉,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沉醉在这首歌里……”
音乐前奏一响,邢少诀就被惊艳了,回眸给池音抛了个眼风。这曲子正是在马芳家电视里听到的法国曲子。江夜也惊讶地感叹一声有缘。刘菲菲还是呜呜哭,甚至爬到了池音身上哭。
“看我们菲菲姐。”邢少诀拍了拍江夜,笑道:“哭得比唱得好听!”
江夜道:“小孩还小,亲人离世肯定受不了,虽然她爷爷也有九十多了,听马芳说是九十五九十六了吧?”
刘菲菲哭着喊道:“如果爷爷的血不是蓝色,爷爷能长命百岁。”
“百岁,那还有四五年死。”长命百岁四个字,邢少诀就摘后面两个听。
邢少诀对生命的态度很简单,活就活,死就死,没别的想法。他不仅是不在乎别人死活,他自己也一样,死了就死了,无所谓。天下谁人不死?
邢少诀从未受过感情困扰。亲情?他妈是谁他都不知道,至于他爹,他提把斧头就想把人大卸八块。友情?对他来说,友情只是名利的代称。爱情?他至今没碰见过令他魂牵梦萦的人,除了池音让他有过几次心动。但心动只是一种心情,那不是爱情。
他活得无牵无挂,人生在世就图个爽字,所以他理解不了为情哀痛的人。
做戏一样地长叹一声,他对刘菲菲道:“哭吧,以后有你笑的时候。”
江夜也安慰她:“是啊,缺钱就找你邢哥,吃好穿好,以后富贵日子过得高高兴兴,就不会记得这些事了。”
刘菲菲觉得他们不懂她,抱着池音难过地说:“我只想要爷爷。”
池音轻声回了句嗯,然后把她那乱蓬蓬的头发重新理顺,扎好。
歌曲将要结束时,主持人接着尾声发话,介绍下一首曲目。
“……terminus,哇哦,听完这首情歌,总觉得内心充满了想象。好了,让我们收拾心情,听听下一首情歌,它的歌词细腻,旋律动听……”
电台切到一首粤英歌曲,音乐流淌满车,阳光也泼洒进来——
“Come on and Be my girl,
Come on and See my world,
无论外边的风霜令我再失望,
只需要借借你肩膊……”
——歌声悠扬,很是宽慰心灵,车内安静许多,刘菲菲渐渐止了哭声。
在快要开上光晖高速时,这首歌也播放完毕,下一首太过聒噪吵闹,邢少诀切换频道,无意切进了午间新闻。
“……目前,异能者嫌疑人已在逃,异管局警方正全力展开追捕,并在此,通过我台向广大市民发出呼吁……”
滴,邢少诀摁断广播电台,抬手指了个方向,让江夜往另一边开。
行驶方向通往渡口,没多久,邢少诀又叫停车,江夜知道这是要出事了。
-
前方,有两团火焰正随风跳跃,尸体在其中融化,黑色浓烟滚滚升起,空气里混合着汽油与肉.体燃烧的焦臭味。
“停车!”
警车猛地停下,轮胎擦着地面发出一声吱响,四周尘土飞扬。
“现在什么情况,我们不是按着定位追的吗,定位停在这里?”
“是的程组,定位停在这里,但也有可能是定位失灵了。我们追的那个人确实来过这,后面就不知道了。”
“把照片给我,我下车问问。”程夕拿着照片下车,边走边扇鼻尖。
“烧什么烧那么臭,前面那妹子还挺眼熟。”程夕捏着鼻子靠近火堆,等他所说的妹子回了头,他当即松手张嘴,哈一声惊叫道:“池池池……池组长?!”
“程夕?”
“池组长?!”
“嗯。”
“你是池组长?!”
“问够了么。”
“池组长啊!!!”程夕激动嚎叫,一把抱住池音,“好久不见啊!你走了以后我们想尽办法联系你,就是找不到你人啊!还有你那电话IC卡,五张面值一百的全被零子拿去用了,他现在怎么说都欠你五百,你和我们回去找他还!”
身处异乡碰见熟人,池音也想找个地方叙旧,可眼前这情况不允许,他只淡笑作罢,“你怎么在这?”
“说起这个”,程夕拿出照片,“你有没有见过这号人?现任老大说他是重点对象,新人抓过他好几次都让他跑了,所以现在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出动。”
“见过。”
“太好了!他往哪儿走了?”
“他。”池音接过照片,照片上的邢少诀应该才十来岁,有股青涩狂拽的少年气,比现在痞得多,“死了。”
“照片上的这个人死了?不会吧,我们才按着他的定位追过来。”
“定位?”
“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人的重点程度可以说是顶级,上头好像都很关注他,他情况很特殊。”
程夕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他腺体被注射过跟踪标记,只要他易感期有信息素波动,就能给他定位。”
池音道:“如果他信息素消失,那定位也会随之消失?”
程夕道:“这我不清楚,可能只要他在易感期,那定位都会在,只不过偶尔会失灵?这种技术得问超科队同事。”
池音若有所思。
程夕又道:“不过你说他死了,是什么意思,你看见他死了?”
“嗯。”池音一指火堆,“就在这,另一边的尸体是个小孩。”
程夕瞠目结舌,绕着那两团火走了一圈,“不会吧,怎么死的?”
“他死太快,我没看清。”池音继续睁眼说瞎话,“是你们同事把这两具尸体放这烧了,只不过烧之前,我路过看了几眼,确实是照片上的人。”
程夕问:“那小孩是?”
池音道:“不是有个小孩从晖周临时检验地逃了么?就是他。”
程夕讶异:“能这么巧?”
池音又道:“其实,我和这两个人有过接触。我也被总局的警察带走了,那晚出去碰到他们,小孩身体不舒服,我们就抱着他跑去医院,结果……”
程夕问:“结果怎么了?”
池音摇摇头:“后面又陆续发生不少事,总局人多口杂,你回去应该能听到一些消息,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啊,其实也没抱希望能追到这个人,但没想到追着追着,追出两条死讯。”程夕拿回照片,“池组长,你还会回总局吗?当初你走那么突然,我们都猜不到原因……是不是因为超科队研究的东西太脏了,所以你也看不下去?”
池音回避这个问题,垂眼扫过他的警服,“你现在应该升职了?”
“对!哈哈,从特勤部升到了应急部,做了个小组长。”程夕见他似乎要走了,忙道:“组长你留个电话吧,怕这一说再见,就再也不见了。”
池音道:“手机被偷了,还没买新的,你把电话给我?我联系你。”
收下程夕的号码,池音点头道别,往远处走去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程夕拿着树棍从火堆里挑起了一件外套。
那是邢少诀的外套,烧得只剩半个袖筒。邢少诀当时把外套丢给江夜,特地嘱咐江夜别烧完,要留点做样子。
池音见江夜挺老实,似乎不擅长撒谎,便帮他应付,没想到这一帮,阴差阳错见到以前的下属,还听到邢少诀的一些事,邢少诀必定和总局有关系。
这路上都在想事情,池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辆车前,后座的池海在玩俄罗斯方块,旁边的刘菲菲在睡觉。
邢少诀坐在前座,趴车窗上朝他笑,“怎么样啊,你说那两具尸体是我和池海,他们信了没?”
“这么荒谬的理由,你当他们傻么?”池音打开车门,“信不信不重要,现在回光周,你开车稳点。”
“要多稳?我还打算赶上江夜,他应该上高速了,我们也……“
车辆飞快起步,呼呼大风灌进车内,邢少诀的话被风淹没,池海兴奋大笑,池音赶紧伸手捞住快摔下车的刘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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