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真将万分不情愿的宁玄拉起后,他打开房门将孟词迎了进来,孟谨跟在孟词身后,一同走进房内。
孟词边走边说:“孟征被炸伤了。”
宋尧真倒茶的手僵在半空,“怎么炸伤的?”
“方才安贞慌张跑来和我说,孟征和国公商议完后,准备坐船回千秋都,谁知刚上船,旁边的一艘船就爆炸了,飞来的船身碎木将孟征的手臂给砸伤了,他和他的侍卫们都伤得不轻。”
孟谨接过宋尧真端来的茶,浅啜了一口,“此刻他们正在苏府前厅,豫国公请了大夫正在为孟征包扎呢。”
宁玄在三人说话间已经将靴子给穿上,“怎么会爆炸呢?那船上有炸药吗?”
孟词饮了一口茶水,凝眉道:“暂时还不清楚。”
“苏羽去船港看过,他说没闻到火药味。”孟谨说。
孟词走到门边,扶着门框,“就是因为原因尚不清晰,所以安贞喊我们帮忙去看看,一同想想办法。”
宋尧真整理了衣衫后说道:“那走吧。”
四人偷偷从侧门溜进前厅,苏安贞躲在屏风后面,见孟词来了,她紧张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宋尧真透过屏风间的缝隙看去,一众侍卫将孟征围在中间,大夫正在为他上药包扎,他脸上也见了彩,身上穿的一袭金纹白丝袍破了好几个洞,而且还脏得不成样子,如此窘境下,他浑身依然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倨傲之气,苏怀勋和苏羽则是恭敬地侯在一旁,苏怀勋端着药瓶面色惨白,额间、鼻尖都是汗水,苏羽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比他父亲稍显镇定些。
孟征用健全的左手指着豫国公苏怀勋斥责道:“你竟为了袒护杜侯,意图行刺天子使臣,豫国公,你可知这是谋反!”
苏怀勋放下药瓶,五体投地道:“殿下冤枉啊,臣真的不知道那艘船为什么会爆炸,那船上装的都是一些赈灾物资,根本就没有火药啊,怎么可能会爆炸呢。”
苏羽也随着他父亲跪在一旁。
孟征冷笑道:“既然没有火药,那为什么会爆炸?我的手又是如何断的?”
“这......殿下,臣真的不知,我已经派人去现场检查过,确实是没有闻到火药味。”苏怀勋连连磕头,真是欲哭无泪。
苏羽叩首道:“殿下,我亲自去船港探查过,并无使用火药的痕迹。”
孟征扶着额头,语气倦怠,“豫国公,这是在你的白玉城内,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苏怀勋急着辩白,“不不不,殿下,事实真如臣所说,殿下可以去现场再看一看。”
孟征拍桌道:“你一次没炸死我,还想骗我去第二次?”
苏怀勋张着嘴哑口无言。
“殿下,若是我父有意谋害你,此刻不正是最佳时机吗?何苦还找来大夫为你疗伤,做此惺惺之态。”苏安贞从屏风后跑上前去质问道。
苏怀勋拼命拉着苏安贞,他急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安贞你快住嘴!殿下,臣教子无方,小女无状,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还望殿下切莫计较。”
孟征端正姿态,笑道:“这是你苏府,若是你父杀了我,那不更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苏安贞无言以对。
“孟征,此事尚未查清,还是先不要擅下定论为好。”孟词站在苏安贞身后,扶住恍惚的她。
孟谨、宋尧真和宁玄一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孟征见到众人愣了一会,他笑着说:“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我且不知,如今的看山人都爱听墙角了。”
宁玄抱起双臂,没有任何惧色,“我们此行有任务在身,路过白玉城,暂时住在苏府。”
孟征仗着身上有伤并未对孟词起身行礼,孟词丝毫不在意。
孟征暗哼了一声,“人还挺齐全的,那你们且说说,此事如何处置?”
孟谨挑眉道:“起码先查清楚爆炸的原因,找到元凶。”
孟征不屑地瞟了孟谨一眼,“那条船上的人都被炸死了,船也炸碎沉进了水里,你说得轻松,可去哪儿找呢?”
宁玄说:“总能找到线索,我们需要时间。”
“我没有时间陪你们玩,陛下还等着我回去述职,你们别想着拖延时间趁机脱罪。”
听了此言,孟词略显激动,“你认定了是豫国公要谋害你,既如此,我们还能找到什么办法脱罪?孟征,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豫国公没有理由要谋害你,而且你在白玉城中只要稍有不妥,不管是预谋已久还是意外一场,豫国公都难辞其咎。”
孟谨眉尾翘起,用意味深长眼神注视着苏怀勋,“不是豫国公,那就是杜侯咯。”
孟词反驳道:“那更不可能,杜侯私开赌坊确实有罪,但罪不至死,可若行刺天子使臣,那只有死路一条,我想杜侯不至于糊涂至此,上赶着送死。”
苏怀勋拱手道:“殿下,杜侯没那个胆子,臣就更不敢了。”
孟征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既然没有人要谋害我,怎么如此巧合,别的船都不炸,偏偏炸在我的船边。”
孟词向前走了几步,被烛光映照出的黑影压在孟征的脸上,“所以我们才要查清原因,免得无辜之人被牵连。”
苏安贞语气软了下来,朝孟征屈身行了个礼,“殿下,我们毕竟在长生宫同阁修行,虽然交情不深,但是看在同僚情谊上,宽限我们几日吧,到时必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孟征也不想得罪这位未来的戚王妃,于是顺着苏安贞给的台阶就下了,他故作为难地说:“那好,今日难得这么多熟人聚在一起,我也不能太刁难你们,可是我最多只能给你们三日时间,若是三日之后没有给我一个信服的说法,届时我必会回京上报此事。”
豫国公擦了擦汗,拱手说:“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孟征叫了一声:“贾严。”
一个黑衣带甲侍卫从孟征身后走出,他朝孟征拱手行礼。
孟征对众人说:“这是我的贴身侍卫,你们调查时必须让他跟随,若是你们胆敢伪造证据,他会立即向我汇报,别想着跟我耍心眼。”
孟征对贾严吩咐一些事情,而后便带领着一众侍卫走了,只留下那个叫贾严的侍卫。
众人在苏羽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前往船港调查,此时已经是凌晨,水面上雾气正浓,苏家仆人易主管率领众奴仆提着灯笼站在港口,船港在灯火的照耀下亮如白昼。一群人分散开来,在事发地转了好几圈,确实如苏怀勋所言,没有闻到火药味,也没有看到水面上残留的火药痕迹。船被炸得七零八碎,木头碎片漂浮在水面上,桅杆直插在水底,帆布挂在桅杆上水冲不走,孟征所乘的宝船上掉落着数不尽的木头碎片,众人将漂在水面上的和孟征船上的碎木片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炸药的痕迹,前后搜查了将近半个时辰,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劳累了一天,再加上晚上视线不明,所以众人商议先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来调查,临走前,苏羽命令人把守现场,不许无关人等随意进出。
次日清晨,众人又回到船港调查,从易主管口中得知,爆炸的那艘船长十五米,宽六米,船上所载的全是去赈灾的物资,船是从中间被拦腰炸断,因为昨晚和孟征的船停靠在一起,所以才波及到他。
孟词再次确认易主管所言,“果真没有炸药、火药、炭火之类的东西吗?”
易主管肯定道:“确实没有。”
宁玄问:“当时船上有多少人?”
易主管掐着指头说:“有九个人,都被炸死了。”
宋尧真向贾严问道:“你当时可有看到或者听到隔壁船上有什么异样吗?”
贾严虽是孟征的手下,但他一点都不傲慢,他如实回道:“殿下上船时,我听到隔壁船里面有人在吵架,而且吵得还挺凶。”
“吵架......”宋尧真低头思索了一会,又问道:“你有没有听清他们在吵什么?”
“没听清,他们好像在船舱里面吵。”贾严心中一惊,忽然说道:“该不会是他们的人发生矛盾,有人带了炸药上船,准备毁船杀人?”
宁玄捏着下巴将贾严的想法思索了一番,“应该不是,首先没有发现有炸药爆炸的痕迹,其次能把这么大一艘船拦腰炸断,是需要很多炸药的,若是将这么多炸药搬上船肯定会引起怀疑。”
众人又都没有了头绪,苏羽吩咐易主管道:“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听到船上的人在吵什么。”
易主管立即派了人去周边询问。
宋尧真问苏羽:“船港中,还有没有构造相似的船?”
“你是说那艘被炸毁的船?”
“对,我想去船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苏羽望向易主管,易主管立即答道:“有的。”
易主管带着众人走到港口的另一边,一艘木制宝船停靠在岸边,他将众人稳妥地拉上船,他站在甲板上说:“这艘船和被炸毁的船构造是一样的,里面装的东西也是一样的,都是准备去赈灾的。”
众人船上四处看了看,宋尧真走进船舱时,发现船舱里放了许多白米、面粉、和一些其他的粮食,白米和面粉都是一小袋一小袋装好的。
“为什么这些米和面都用这么小的袋子装?”
易主管回道:“这些都是称好的,一袋一斤,到时候发放起来方便些。”
宋尧真提起一袋面粉,系绳没有系紧,袋口立马松开,面粉差点撒了出来。
易主管接过宋尧真手中的小袋子,边系边说:“想必是下人们干活不仔细,这段时间分装了许多粮食,下人们干活干累了,做事就不怎么认真了。”
宋尧真四周看了看,他发现船舱空间其实并不大,最高只有两米,他踮踮脚,头上的发髻就能蹭到舱顶,船舱面积不大,还装了许多粮食,人在其中不方便走动。
“船舱里面为什么没有窗户?”宋尧真找窗户找了半天没找到。
易主管答道:“怕水漏进来,所以建船的时候就没有留窗,除了舱门之外,洞眼都封死了。”
舱内矮桌上放有两盏灯,灯罩的顶部和底部都没有封口,孟谨顿觉好奇便问道:“为什么会有两盏灯?”
易主管说:“因为船舱里就算是在白天都很暗,所以才放了两盏灯在这儿。”
两盏灯引起了宋尧真注意,他问道:“炸毁的那条船上同样有两盏灯吗?”
“是的,一模一样。”
狭小的船舱内实在是挤不下那么多人,而且也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于是众人重新回到甲板,宋尧真离开时,他被严丝合缝的舱门吸引,船舱只有一个门,关上舱门船舱基本就被封死。
舱门面上隐隐反光,宋尧真在门上蹭了蹭,光溜溜地什么也没摸到,他问道:“这个门上涂了什么?”
“桐油,船上所有地方都涂了桐油,涂桐油是用来防水的。”易主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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