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真和易主管上了甲板,众人早已下了船,只有宁玄在等宋尧真,下了船后,苏家的仆人领着一个黑黝黝的脚夫过来,仆人对苏羽说:“他知道那些人在吵什么。”
别人都叫那脚夫小丁,苏羽问他详情,小丁搓着手有些紧张,“老炳和老吴这两人不对付,他们经常骂嘴,昨天晚上老吴说老炳偷了他的东西,还藏在了船舱里,他们两个各带了一伙人在船舱里争执,最后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面粉啊米啊撒得到处都是,我听到声响就偷偷跑上船看,他们看到我之后骂了我一句就让我滚,他们还把舱门关起来不让人看,之后我就走了,幸好我走得快,我刚下船没一会,船就炸了,我现在想想都后怕。”
“你当时在舱门外看的时候,船舱里有没有看到火药之类的东西?”宋尧真问。
小丁挠着脸,咧起嘴想了半晌,“没看清,当时面粉飞得到处都是,不过应该没有那种东西。”
“舱内应该点了灯吧。”
“晚上当然要点了,我看见船舱里面挺亮堂的。”
易主管在一旁问:“那你可看到有什么人将一些奇怪的东西搬上船,比如炸药什么的?”
小丁摇头说:“我没看到。”
宁玄见宋尧真沉思不语,便问道:“尧真,你是不是有头绪了?”
宋尧真咬着嘴唇眉头紧锁,“我有一个猜测,但是也不敢十分确定。”
苏羽说道:“宋兄但讲无妨。”
宋尧真没有直说,而是拜托苏羽道:“可否帮我找一个小房子,和这个船舱差不多大,而且房子四周最好是不要住人。”
苏羽不解,“这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这很重要,我要验证一件事情。”
苏羽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苏安贞让他去,苏羽便按照宋尧真的要求吩咐人去找了。
孟谨蹭到宋尧真身边,悄声问道:“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宋尧真点了点头,“我有一个想法,但是估计你们都不会相信。”
宁玄揽着宋尧真,挡在他面前,“你且说说看。”
宋尧真笑道:“我先卖个关子,回去当着孟征的面说。”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将小丁也一同带回了苏府。
“找到原因了?”前厅内,孟征泰然自若道。
宋尧真站在众人面前轻轻颔首,“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只是一场意外。”
孟征用健全的手撑住脑袋,闭起眼睛,“意外?怎么个意外,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起因是一伙人在船舱内斗殴……”
孟征讥笑道:“斗殴还能引发爆炸?”
宋尧真一本正经地说道:“确是如此。”
孟征忽而坐起,双眼怒瞪着宋尧真,“那是何物引起的爆炸?”
“面粉。”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愣住。
孟征拍桌骂道:“你当我三岁小儿,面粉会爆炸?简直荒谬,豫国公,你们不仅意图行刺,还用此人的疯癫呓语搪塞于我,欺辱我至此,看来你们真是冥顽不灵!”
宁玄大声干笑两声,“尧真,你在开玩笑吧?好了,别逗我们了,快说真正的原因吧。”
“确实是面粉。”宋尧真不改其辞。
孟征起身便走,苏家人皆面露难色。
“且慢!”宋尧真叫住孟征,他起誓道:“我以我性命担保,你听我细细道来,我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你的命值几个钱?”孟征不屑道。
“那我的性命呢?”宁玄站在宋尧真身边,他勾住宋尧真的肩膀道:“我镇国公府替宋尧真担保,若宋尧真有半句不实,替苏家遮掩,镇国公府与苏家同罪!”
宋尧真看着宁玄,他心中有着满腔的感激之情,宁玄的眼神像是在说:“万事有我在,你放心大胆地去做。”
孟征上下打量着两人,笑道:“有意思!既然二公子如此信任他,那我姑且挪出一点时间来,听你们说说。”
宋尧真让苏家仆人拿了一捧面粉和一盏烛火来,他将点燃的烛火放在桌面上,抓了一把面粉在手中,然后轻轻将面粉朝烛火上吹去,面粉飞入烛火中时,“哗”的一声,一团火焰瞬间闪过,面粉没有掉在桌面上,而是被烛火烧尽。
众人被火光吓得连连后退,孟征也微微感到新奇。
“大家刚刚都看到了,面粉被火给点燃了。”宋尧真指着烛火说。
孟征手指关节敲着桌面,悠然说道:“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这说明面粉其实可以燃烧,而这便是此次爆炸的关键。”
孟征斜眼说道:“你的意思是,面粉就像那火药一样,被火点燃之后,就爆炸了?
“是,也不是,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征愠怒道:“本王没有耐心和你打哑迷。”
“昨日晚间殿下登船时,殿下的侍卫听到隔壁船的船舱内有人在争吵,之后爆炸便发生了。”宋尧真说完看向贾严。
贾严拱手道:“确有此事。”
宋尧真继续说道:“我看过相同船型的船舱,船舱内部空间不大,无窗无缝,只有一扇舱门,舱门关闭之后严丝合缝,船体上还涂了桐油,也就是说关上门的船舱便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
孟征揉着太阳穴,皱眉道:“那又如何?”
宋尧真竖起食指,“这便为面粉爆炸创造了第一个条件,也就是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
苏怀勋踉跄地向宋尧真走了几步,他用沙哑的嗓音问道:“还需要哪些条件?”
“还需要空中飘着浓浓的面粉,以及火源。”宋尧真顿了顿说:“昨晚那一群人闹了矛盾,在船舱内大打出手,而后发现有人在门外偷看,于是便将舱门关了起来,在船舱外看见这一切的人便是这位叫小丁的少年。”
小丁吞咽着口水,拱手向众人行礼,这堂内全是大人物,这让他一声都不敢吭。
宋尧真走到小丁身旁,他轻轻拍了小丁的肩膀,“小丁看到两伙人将面粉撒得到处都是,而且还因为空中飘着的面粉过浓导致他无法看清,这便证明了第二个条件的存在。”
小丁紧张地点点头。
孟征饶有趣味地问:“那火源呢?”
听了宋尧真的解释,宁玄立即猜到,他笑道:“爆炸是在昨天晚上发生的,既是在晚上,船舱内肯定会燃起灯火,易主管和我们说过,船舱内在白天都很昏暗,更何况晚上了,而且还点着两盏灯。”
宋尧真总结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便是两伙人在船舱内打架,扔撒面粉,而后将舱门关闭,舱内飘在空中的面粉过多,达到了爆炸浓度,于是烛火点燃了面粉产生了爆炸,所以我才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意外,并不是有人蓄意谋害殿下。”
孟征扯着嘴角说:“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空口无凭,何以为信?”
“我信!”宁玄站在孟征身前。
“我也信!”孟谨也站了出来。
苏羽浑身是汗地走进前厅,他对宋尧真耳语道:“你让我找的房子我已经找到了。”
宋尧真对苏羽轻轻点头,整了整衣冠后,朝众人说道:“我猜到仅凭我口中所言,无法让众人信服,所以明日我会让各位亲眼见证,届时请务必到场。”
孟征讥讽道:“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好畏罪潜逃吧。”
宋尧真摊手道:“殿下大可以派人在我房前把守,且看我逃不逃,况且殿下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明天才第二天。”
孟征对宋尧真双眼紧盯,他用略带威胁的口吻说道:“那我拭目以待!”他本想拂袖而去,可是一只手断了,另一只手不敢轻易乱动,只得作罢。
孟征离开苏府后,宋尧真等人立即赶往苏羽找到的那所房子处,房子形状简单,四四方方没有多余的构造,屋内面积稍微比船舱要大一些,附近没有人居住,看来是荒废许久了,不过好在房子破损并不严重。宋尧真让苏羽将这所房子简单修缮加固,还让苏羽弄来油纸和蜂蜡。
宋尧真要的东西让宁玄感到奇怪,他问道:“油纸和蜂蜡是用来做什么的?”
“当然是为了让你们亲眼见到面粉爆炸……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粉尘爆炸。”宋尧真叹了口气,担忧地说:“可是我没有什么把握,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实验。”
宁玄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下去,良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成,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而且我相信你。”
宋尧真报以微笑,他心中的担子减轻了不少。
众人在四方屋忙活了许久,宋尧真叮嘱苏羽按照自己的要求弄好,他不放心地在一旁盯了一会儿,见没什么问题后,便和宁玄回了苏府。宋尧真一头钻进房中闭门不出,直到天黑时分才跑出来,宋尧真拿着一张图纸交给苏怀勋,让他找能工巧匠按照图纸赶紧赶制出来,为了不出意外,宋尧真晚饭都没吃,空着肚子亲自在一旁看着,在现场还修改了一些小细节,最后忙到深夜,宋尧真才算是忙完。他拖着沉沉的步伐回到房间,宁玄还没有睡,他坐在床上发呆,一见宋尧真回来了,他脸上立刻有了笑意。
宋尧真揉着嘴角,声音虚弱地问:“你还没有睡?”
宁玄下床赤脚走来,他一把将宋尧真抱起。
“诶……你干嘛?”宋尧真紧紧勾住宁玄的脖子,生怕掉下去。
“辛苦了。”宁玄吻上宋尧真的额头,本想吻他的唇,但看到宋尧真嘴角起了个泡,宁玄便没再折磨他。
宋尧真将脑袋歪在宁玄肩头,幸福地闭起眼睛。
宁玄将宋尧真轻轻放在床上,附耳轻声说道:“你翻个身,我帮你按按。”
宋尧真听话地翻过僵硬的身躯,他歪着头趴在床上,宁玄坐在床边为宋尧真捏肩,力道舒适,宋尧真很享受,正要入睡之际,他感到嘴角有一丝凉意。
“你在给我抹什么东西?”宋尧真将眼睛眯开一条细缝。
“祛火的药膏,舒服吗?”
宁玄的手法很温柔,宋尧真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药膏涂完后,宁玄又为宋尧真按起肩膀,“我按的怎么样?”
“很专业!”
“你以后有福了。”
宋尧真没说两句话就睡着了,宁玄帮他翻过身躺在床上,又盖好了被子,他怕吵到宋尧真,影响他的睡眠,于是回归老本行,在地板上铺了一层床铺,将就睡了一晚。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宋尧真早早地起床,为了不打扰到睡梦中的宁玄,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他来到昨天的小房子边,苏家的仆人尽责地把守在一旁,他们一见到宋尧真便纷纷行礼,离小房子十米远的地方搭起了一个简单的小凉棚,是昨晚临时搭的,待会开始验证宋尧真的想法时,孟征等人便会坐在凉棚下亲眼见证。宋尧真将小房子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窗户用油纸封死,缝隙用蜂蜡堵住,他本想在小房子外刷桐油,但是桐油要刷好几遍才能达到密封的效果,而且需要好几天才能干透,他的时间只剩下两天,所以只得放弃桐油改用蜂蜡。宋尧真带着一队人反复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已经快到中午,宁玄正好提了吃食给宋尧真充饥,宋尧真边吃边吩咐苏家仆人通知孟征等人过来,实验马上就要开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