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印夕真的是很喜欢自己学校里的这群小孩子。大家都呆呆的傻傻的有一种初中生才有的淡淡的蠢萌感，虽然一点成绩都出不来但贵在有着善良而又纯洁的内心。这一点让沈印夕不禁遐想——如果自己当年没有来着上过那么短一段时间的学，那一届的学生会不会就不会因为自己把那里搅得天翻地覆而有着“难忘的童年”了？

这么一说好诡异，其实这个想法本身就存在问题，不过大概是用脑过度，才让自己的思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受控制吧。刚从桌子上抬起头，嘴角还流着口水的沈印夕是这么想的。他真的按照计划看了一晚上的书，并且把这么厚一本书完全背过，即便是短期记忆，留到二审三审无数审之后是够用了——因为他早就把跟自己案件相关的内容择出来着重记忆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梳子，对着办公室大门上挂着的镜子一点一点把翘起来的黑毛压下去。只不过还是有一部分刘海不受控制，也不是说翘起来，反而是没有精神地耷拉着，完全盖住了右眼。他揪起那片头发，试图让它乖乖地从头顶顺到后脑勺上。

然而自己的头发毕竟随自己，就是不肯乖乖就范，叛逆得很。

正在他发愁之时，身前的大门响起三声敲门声，是吴老师。沈印夕用空着的那只手把门打开，发现这位老师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便随手把梳子丢在角落里，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把人请进来了。

“几点了？”他问吴老师，“已经到下午了？时间过得这么快？”

“谁跟你一样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回答他的是另一个人，那人一身高级布料，身材高挑，普通走路都像是走着t台才有的模特步，大小姐走到他面前，一双用语言难以形容其美感的眼睛靠近点盯着沈印夕，“怎么有黑眼圈，你不会刚起来吧？”

没等沈印夕回答她，纡尊降贵的大小姐又回头看了看他乱糟糟的桌面，自顾自道：“看来是这样了，真有你的，我都说给你带人来了。”

“你带人是带人，我作为被告啥也不懂怎么办？再就是，懂法不是作为一个普通民众该有的基本技能吗？我就算不是为了这次……”沈印夕刚刚把心直口快地把想说的话吐出来，却忽然感觉到很不妙，下意识躲到吴老师身后，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偷瞄着这位被推荐过来的律师。

成功把自己噎住了。

律师。

律师。

他心中默默念叨着两个字儿，最后转为：“怎么会是律师”。

“怎么了，沈校长？”吴老师关切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见笑了，”沈印夕从善如流，大脑飞速运转着，却似乎有点卡壳，“这位……哎，这不是贺炎炽贺小少爷吗？几年不见差点认不出来了。”

贺炎炽听着这句话，握住沈印夕伸过来的手，客客气气道：“嗯，时间太长了。”

“可不是吗？”沈印夕那副没心没肺的纨绔公子哥的一面又原形毕露了，他拍了拍贺炎炽的肩膀，对时小小说，“欸你早说是他嘛，这可是咱们全校第一，综合水平最强的当代学生会长，你早说我就不用背那么多东西了。”

时小小精致的小脸写满了不屑，心想我要是早说是他你肯定更抗拒：“哦，我说了你就不背了？再就是大家都是自己人，能不能把你对外人这一套收一收？谁不知道你什么本性似的。”

“自己人？”沈印夕微笑着重复着三个字，又把这三个字咽进肚子里，最后默默吐出来了两个字，“也是。”

只是这一下，脸上的笑容就不是那么痛快了。

吴老师以有课的名义离开，让三个自己人有时间叙叙旧。她走之后，沈印夕用掌心搓了搓发酸的脸颊，对时小小说：“真没多大事，也没有过不去的可能。”

“我知道啊，”时小小拉开电竞椅，坐在校长的宝座上看着他，又指了指贺炎炽，“所以即便是没什么名声的律师可是可以胜任的嘛，而且小贺可是你们综合能力最强的全校第一。”

“我又没说不要他。”

“那不就是？”时小小站起来，一只手拍着一个人的肩膀，说，“那你们甲方乙方先聊，我一个中间人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着，她真的毫不留情地离开了，踩着吴老师离开时的脚印，残忍地把沈印夕一个人留下应对贺炎炽……这个说法比一开始那个还怪。沈印夕人机似的拉开椅子，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贺炎炽请坐。

“案子相关的你都看了？”沈印夕问，“话说就半天时间，你来得及看吗？”

“都看过了，有做准备，”贺炎炽从善如流，还补充道，“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现在问，我都会解答。”

“哦。”沈印夕看着贺炎炽的脑门，心想，终究还是有点不一样了。

距离上次告别已经过了十多年，那时的他们还是学生，在这个小破学校上学。好吧，严格意义上算得上是学生的应该只有贺炎炽，他沈印夕只是路过了……恰好来这里上学而已。

就像是自己来这儿当校长一样的偶然性，其实还是有一点功利性的。他的妹妹受人蛊惑离家出走，而自己作为学生在这里定居一段时间，也只是用着这次机会寻找自己妹妹的下落。

顺带着认识了贺炎炽，顺带着跟这个学校建立点感情，明白妹妹不在这里就该走了，反正有邮箱和电话，到时候想找对方了直接联系不就好了？倒是这贺炎炽做事实在是太绝，不仅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往回打电话发短信也石沉大海。反正他有钱有势，这样的朋友多的是，不差贺炎炽一个。如今到时他自己又过来讨嫌，明明知道是自己的案子。

这么想着，沈印夕有些愤愤然了，他知道贺炎炽不喜欢什么。所以负气一般盯着对面好看的丹凤眼说话：“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偏偏当了个律师？”

“律师不好吗？”贺炎炽笑得十分有礼貌的样子，这些年他成长了许多，至少不会像过去一样直接把表情写在脸上，“如果不是有幸当律师的话，我这次就帮不了你了。”

沈印夕跟个弹簧一样弹起来，一如既往的笑容变得彻底的不怀好意。

“那我还要谢谢你诶，还绕这么大一圈，我就说时小小怎么这么有闲心。”

“恰巧而已，”贺炎炽说，“都是恰巧，你恰巧需要一个律师，我恰巧有个律师资格证。”

“你这么说话，我都要考虑是不是你让教育局那帮人整我了，”沈印夕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我知道你还没那个能力。”

“我还要回去整理资料，毕竟留给我的时间不多，”贺炎炽也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名片我给你放桌子上了，有什么需要我会联系你，记得保持电话畅通——这也是一个校长应该做的吧。”

沈印夕恨不得赶紧把人送走，他小跑过去开门，皱着眉头说：“那我送你。”

然后就这么一路跟着人家出校门口，拉开车门请人上车，然后拍拍车屁股走人。

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和昨天教育局那些蠢货打交道。

沈校长很少出门，所以一旦出现在校园中，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就会把他围起来聊天。只要面对的是小孩，沈印夕身上的锋芒毕露就全部在无意之中被磨平了，他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从未长大过的大孩子，比起老师更像兄长。

一个小女孩一副爽朗的笑声，大胆地问：“沈校长，刚刚那是谁啊？云中城的明星吗？”

“谁？明星？”沈印夕到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虽然贺炎炽长得确实有那么一点过分漂亮，原来在小孩子眼里他是那样的形象吗？“他是律师，也是你们的学长，从这里毕业的，你们去优秀毕业生那个名誉墙应该能看到他吧。”

“是吗？我没有印象，”女孩对自己的朋友说，“等下节课下课咱们去看看？”

听到她这么说，沈印夕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这么说来，他也很多次路过那个名誉墙，也确实没有看到过有关于贺炎炽的相关内容。但是他一直没注意，这么说来似乎确实有点不太正常。像是贺炎炽这么优秀的人，学校是没有不把他作为榜样让学生们学习的理由的。

联系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和这么多年来贺炎炽的变化，一个不太好的可能性突然出现在沈印夕不停严密运行的大脑里。他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快，直到走到密闭的档案室前，他看着门锁发呆。

“校长，您有什么事吗？”这个学校没有人不认识他——这是肯定的，一位老师走过来。

“这里面是有历代学生……没带走的档案吧，”沈印夕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里面太久没有打扫了，也就学生换届的那会儿干净一些，”那位老师拿出一盘钥匙串，翻找出了档案室的钥匙，这门一看就快不行了，即便十分牢固，这小小的钥匙好悬没断在里面。老师熟练地扇了扇灰尘，把钥匙拿下来递给沈印夕，“沈校长我先走了，一会儿有班上微机课，您查完之后把门锁上就可以了。”

他回忆着年份，找到了属于贺炎炽刚入学那一年的柜层，眼疾手快地抽出那个人的档案。

没有带着上高中吗？还是说……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晦暗不清。

没上高中。

他想起那个头发有点长的小男孩，明明家境不错，却是一副爹不疼娘不爱的样子。不对，应该说事实就是那样，那时他手机被偷，又没什么现金，只能勉强落脚在一个小破网吧里。又遇到忘带钥匙就无家可回的蠢蛋。两人靠着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恰好周末去警察局报备。听完沈印夕的故事，终于明白自己眼前的同龄人有着如何的家庭之后。贺炎炽没有试图从沈印夕身上索求什么，反而一脸蠢样地问他：“这个年纪去找妹妹的话，不用上学吗？中考怎么办？”

沈印夕只觉得好笑，先不说上不上学对个人能力有什么太大的帮助，就算没有中考，他的未来也有无限可能，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有着骑鬼火凑奶茶钱的可能。

好吧，就让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少爷见识见识世面应该有的水平，反正彻底渗透这里，寻到阿零需要的时间很长，他不介意在这里多停留一阵。

所以他才会在这个学校里学习，所以他才……这一切都怪那个家伙同情心泛滥，又没有常识。一个处境如此糟糕，还要怜惜比他条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的家伙。殷实家庭都没法依靠，想要通过中考、高考，起早贪黑努力，还不一定能抓到自己哥哥姐姐的一点尾巴的……家伙，怎么会连初中都没读完？沈印夕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真是被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刚刚贺炎炽的话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把贺炎炽的档案礽回原处，恶狠狠地把档案室的门关上，震下令人作呕的灰尘雨，又把钥匙扔在值班处。回到办公室，倚在电竞椅上，用力到几乎躺平下来。

其实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有一个职业的，而校长也不用每天都待在校长室里，并不是所有的校长都只能赚学生的钱还压迫学生。而他接下来，要干一个很多校长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就是以一个边缘学校校长的身份，去一个世界前百，全国前三的互联网公司参观学习。

他去网络上搜索了神兽互联网公司的电话，那个因为研发出网游“神话传奇”而名声大噪，成为著名本格传统游戏研发公司被大众熟知的企业。

“喂，你好，这里是神兽互联网公司接待处，”电话打通之后，温柔而又清晰的声音传过来，“请问你有什么诉求吗？”

“哦，我想见你们CEO一面，就是贺炎蛟女士，以三义初中校长沈印夕的身份，请问可以约一个具体的时间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如果说那个学校只是有点耳熟，而后面跟着的那个名字对于行业内部人员来说应该算是如雷贯耳了。就像是人们提及秋禾互联网公司最年轻的CEO沈零不能不带上她的哥哥沈印夕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何况有传闻说并不是他不能当CEO，而是他不想当，如果是他想，那这个名号可就要换个主角……这些人又背着自己臆造了这么多无用的东西，没必要还坏了阿零的名声，也就是她脾气太好……

“您好，”电话那边终于传来声音，“是秋禾公司的沈先生吗？”

“不，是‘三义初中’的校长，”沈印夕笑着纠正，“只是你们那么理解也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不太喜欢废话，只想听结果，你们老板怎么说？”

我服了我好像只会用这种中二的章节名和中二的语气说话了。

有人喜欢我吗有没有人支持我？让我看看（眯眼）

没事儿，我不着急，慢慢来嘛，不是有一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是我第几次说这话了？

小声说一句：我不喜欢虐身虐心和坏结局，看文儿讲究的就是一个轻松诙谐和放松，在文中释放压力嘛。大家大大的放心，绝对是轻松愉快小甜文儿好结局，发不了病的都是自己孩子，哪舍得发病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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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以校长之名，向贺家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