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

池晏先下了车，她一身白色西装，在夜色和庄园璀璨的灯光下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周围一些宾客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许随月跟在她身后，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裙摆。

脚下的高跟鞋踩在平滑的石板路上，比在别墅的地板上更难控制。

“跟紧我，别乱跑。”

“好。”许随月小声回答。

一走进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悠扬的现场乐队演奏，还有满眼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另一个世界，只有电视剧里才会有的场景。

这里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那么从容、自信。

她下意识地往池晏身后缩了缩。

这时，一个穿着香槟色抹胸礼服的女人笑着迎了上来。

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明艳张扬的好看。

“晏，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真不给我这个面子呢。”女人笑着说，目光却飞快地在池晏身后的许随月身上扫了一下。

池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很淡：“生日快乐，子怡。”

周子怡。许随月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今晚的主角。

“这位是？”周子怡的视线再次落到许随月身上。

没等池晏开口，一个高大的男人就从周子怡身后走了过来，亲密地揽住她的腰。

“晏小姐能来，真是太给面子了。欢迎欢迎。”男人对池晏伸出手，笑容和收费站的收费员一样标准。

池晏瞥了一眼他伸出的手，没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的助理，许随月。”池晏开口。

“助理啊，”周子怡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长得还挺清秀的。你好，我叫周子怡，这是我未婚夫，李维。”

“周小姐，李先生，你们好。”许随月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礼貌地点了点头。

李维热情地说：“别站着了，快进来。晏小姐，喝点什么？”

“不用了。”池晏把手里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给旁边的侍者，“我们自己逛逛。”

她转身就朝宴会厅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许随月赶紧跟上。

“找个地方待着，别乱说话，也别乱跑。我去跟几个人打个招呼。”池晏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停下，对许随月说。

“好的。”

“想喝东西就去那边的长桌拿，别喝酒，听见没有？”

“听见了。”

池晏又看了她一眼，确认她这身“装备”没什么问题后转身融入了人群。

许随月立刻感觉到了无数道目光。

那些人都在看池晏，然后又分出一些余光扫过她这个新面孔。

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只能走到长桌旁，假装在挑选饮料。

她拿了一杯橙汁，走到一个不起眼的盆栽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两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年轻女人端着香槟，走到了她附近。

她们似乎没把许随月当回事，或者说，她们觉得一个“助理”根本不值得她们费心去回避。

“哎，你看，池晏居然真的来了。”其中一个卷发女人小声说，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兴奋。

“可不是嘛，胆子真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前女友跟别的男人恩爱，啧啧，这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另一个直发女人说。

前女友？周子怡是池晏的前女友？

她竖起了耳朵，一动也不敢动。

“你刚才看见她跟周子怡还有李维说话那样子没？脸都快结冰了。要我说，周子怡也真够狠的，分手就分手吧，还搞这么大阵仗，这不是故意往池晏心口上捅刀子吗？”卷发女人喝了口香槟。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啊，当初周子怡可是为了李维，直接跟池晏摊牌的。池晏气得当场就把她最喜欢的那个爱马仕包给剪了。”

“真的假的？这么劲爆？”

“千真万确！我表姐跟周子怡是一个圈子的。她说，池晏当时都快气疯了，毕竟她俩好了那么多年，池晏对她那是真的好，要什么给什么。结果呢，人家说不爱就不爱了，转头就找了个男人。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她池晏连个男人都比不过吗？”

直发女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最丢人的是这个。咱们这个圈子，本来就对这种事指指点点的。周子怡这一闹，好多人都在背后笑话池晏，说她是个没人要的同性恋，连个女人都留不住。她爸妈都觉得脸上无光，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怪不得她今天带了个小姑娘来，你看那女孩，年纪轻轻的，长得也干净，不就是池晏喜欢的那一类型嘛。这是做给谁看呢？”

“还能做给谁看？不就是做给周子怡和圈子里那些看笑话的人看呗。意思就是：你看，我没受影响，我好得很，我随时能找到新的、更年轻漂亮的。”

“说白了，就是个撑场面的工具人呗。真可怜。”

……

后面的话，许随月已经听不清了。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有几百只蜜蜂在飞。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池晏那么恨，那么扭曲。

怪不得她要花钱买下自己，还要费尽心思地改造自己，把自己带到这个场合来。

自己不是助理，不是女伴，她只是一个道具，一个池晏用来反击前任、维护自己可悲自尊心的工具。

她今晚站在这里的唯一意义，就是向所有人宣告池晏的“胜利”。

她感觉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她看着不远处正端着酒杯，和一个中年男人谈笑风生的池晏。

就在这时，池晏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忽然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许随月吓得立刻低下头，假装在喝果汁。

过了几分钟，池晏走了过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池晏皱着眉。

“没……没什么。”许随月不敢看她。

“我让你待着，不是让你在这儿哭丧着脸。把头抬起来。”池晏的语气不耐烦。

许随月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你去吧台，给我拿一杯威士忌，不加冰。再给你自己拿一杯果汁。”

“好。”

这是一个可以逃离的机会。

许随月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吧台。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

吧台边人不多。

“一个人？”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许随月转过头，发现周子怡正端着一杯红酒，靠在吧台上看着她。

“周小姐。”许随月礼貌地喊了一声。

“别这么客气，叫我子怡就行。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嗯，我刚来不久。”

“给池晏当助理，很辛苦吧？”周子怡摇晃着杯里的红酒，“她那个人，脾气又臭又硬，控制欲还特别强，不好伺候。”

许随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

酒保把调好的酒推了过来。许随月伸手去拿。

“小妹妹，我劝你一句。”周子怡忽然凑近了一些，声音里带着玩味的恶意，“别陷得太深。在池晏眼里，人是分等级的。像我们这种的，是她需要拉拢和应付的。而像你这种的，不过是个临时的小玩意儿。等她玩腻了，或者找到新的玩具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句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进了许随月最脆弱的地方。

“周子怡，”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你的酒还没堵住你的嘴吗？”

池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冷冷地看着周子怡。

周子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她转过身，对着池晏举了举杯：“哟，我这不是看你的新助理一个人怪可怜的，跟她聊聊天嘛。怎么，这么宝贝？说两句都不行？”

池晏没理她的挑衅，直接从许随月手里拿过那杯威士忌，喝了一口。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伸出手，揽住许随月的腰，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这个动作充满了占有欲。

她看着周子怡，语气平静：“我的东西好不好轮不到你来评价。管好你自己的男人，别让他到处敬酒，喝得跟个傻子一样。”

“我们走。”她对许随月说。

许随月被她半带着、半推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

走出宴会厅，清新的的风一吹，许随月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

一路无话。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随月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车子快要开回半山别墅，池晏才终于开口。

“你今晚，听到了一些闲话，对不对？”

许随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听见了，就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也别在我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懂了吗？”

“……懂了。”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

池晏解开安全带，她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许随月。

“还有，周子怡跟你说的那些话，别往心里去。”

许随月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不过，她有一句话说对了。”

“你确实是个临时的东西。”

“但在你‘过期’之前，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更不该跟我的仇人说上半句话。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再来了。”

“滚吧。”

她说完，看了许随月一眼，推开车门，径直走进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