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中秋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又闪现出褚临岳的样子,“这是我的配剑,原是前朝名将裴云的配剑,我把他送给你,你留着防身!”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就算你赔给我的!”

“算赔给你的,不过真不希望你能用上它!”

如今真没想到,在这几千里之外的茫茫异域能护自己周全的就是这把剑了。可是,名剑的用场不就是如此吗,于凶险处博得生机。

颜溪握紧了剑柄转身大踏步走回迭喇的大营。

要窃取密信,先得从获取这迭喇公主的信任开始,还是先想想如何当好公主的奴隶和先生。至于侍寝吗?见招拆招吧,颜溪此刻才觉得自己可比李琼难办的多。

接下来的几日,迭喇公主与颜溪可算得上是寸步不离,出行坐卧,如影随形。

颜溪很快为公主制定了耳目一新的学习计划,丹青泼墨、刺绣印染、数术算经、吟诗作赋,当然她也从迭喇公主那里学了一些简单的迭喇语,这让她在开展行动时便利了不少。

那封写有行动计划的密信自从进了左翼王的营帐就再也没出现过,而营帐守卫森严,就连公主都不能轻易进入,颜溪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颜溪望着快要圆满的月亮,月色下的草原分外神秘广袤,如果这些铁骑踏过黑沙河,那大邺的边境便不再安宁。

李琼回到萧关,立刻派出一名副将返回邺京送信,自己则带着另一名副将潜伏在阿齐慈的身边。

.

慕中霆在中秋前夕回到邺京,将冲玄送出的军报呈给了慕施蒙。

“真没想到奚部在投奔我大邺十年后竟然再度起了反心!”慕施蒙放下军报,焦急地在书房内踱着步子。

“父亲,您是不是应该立刻进宫禀报圣上?”慕中霆不解父亲为何如此犹豫。

“霆儿,要冷静,事情恐怕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奚部闹出这么大动静,定安侯真的会不知道吗?”慕施蒙没有忘记,定安侯的祖父便是奚部投诚到大邺的南营首领。

“可是,咱们就这样坐视不理吗?河中若是大乱,邺京顷刻间就陷入险境!”慕中霆只觉得头皮发紧,以前他参与平定的叛乱不过是小打小闹,这一次只怕是大邺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

“好在你薛伯伯已官复原职,虽然兵部侍郎的权限被削减得大不如前,但加强边境巡防这样的命令还是管用的。”慕施蒙说完立刻去见了兵部侍郎薛昭。

薛昭得知北境军情,当即向北境签发军令,戒严边防和关卡放行,又让从前亲信的部队以演练的名义暗中向北境靠拢。

中秋前夕的邺京城却如往年一样热闹。

林知然正在吩咐下人准备中秋的节礼,她挽着高高的发髻,斜插着那只翠竹玉簪,一身海棠色的裙衫衬得肌肤格外白腻红润,她查点完节礼,缓步走进书房。

“郎君,妾身已备好了中秋节礼,明日还请郎君与妾身一道回去探望爹爹和娘亲。”林知然自与沈琛成婚后便搬进了沈宅,虽与林府一墙之隔,但也不能时常回去。

沈琛坐在书案后,低着头正在看一张北境边防图,兴许是看得入神,林知然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应答。

林知然的可爱之处在于,无论对方是何态度,总能保持冷静,她也不恼,走到桌案前瞟了一眼那张舆图,顿时明白了沈琛的心思。

自听说颜溪去了北境,他虽嘴上不多说,但却没有一日不担忧颜溪的安危。

林知然嫣然一笑,转身去沏了一杯茶放到他手边,“溪儿身手不错,又有慕府一等一的军士随行,想来该是无碍的,慕家小将都已回来了,想必溪儿也快了吧。”

沈琛这才抬起头,嘴角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但愿如此吧,终究都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她,给她一份安稳,才.......罢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溪儿她只怕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林知然垂眸片刻,抬起一双星波流转的水眸望着沈琛,“不妨等溪儿回来,再问问她的想法,如果她愿意,妾也......”

沈琛明白林知然要说什么,可是一切都得等她平安回来才好,只要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郊外别苑里,褚临岳送走了瑞王和薛放,正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回郢王府。

下人来报,慕家小郎来见。

“姐夫真是让我好找,如今都快火烧眉毛了,姐夫还能在这清风别苑中安享清闲呢。”慕中霆忧心忡忡,言语未免也跟着焦躁。

褚临岳也不好跟他明说,只是笑着替他斟满茶盏,“可是北境有消息回来了?”

慕中霆正要回答是,可转而一想他不是更应该问问长姐的安危吗,立马转变了话头,“您就不问问姐姐的消息?”

“你姐姐现在在哪儿?”褚临岳凝眉问道。

“北境啊!”慕中霆这才恍然大悟,一脸的无奈,“恕在下愚钝,一时没听懂姐夫的高深莫测。”

听完慕中霆的禀报,褚临岳震惊之余陷入了沉思,他的判断和慕施蒙一致,此事恐怕绝非一般的奚部叛变。

回到郢王府,褚临岳召来陈隐,给影卫下达了一个秘密任务。

当晚,云姑将褚临岳次日进宫赴宴要穿的礼服送来,“殿下,近日可有溪娘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在北边可还安好?是不是应该派个人去看看?”

“也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在外面玩够了自然就知道回家了。”褚临岳冷冷地说道,仿佛还在为那日她私会沈琛而生气。

“吉人自有天相,希望溪娘一切都好,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歇着吧。”

云姑整理好床铺便要退出来,褚临岳指着床铺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只见床铺上的衾被焕然一新,大红的蜀锦苏绣衾被和枕套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白头鸟雀牡丹图,一对儿枕头紧挨着摆在床头,衾被也比平时的宽大许多。

云姑这才想起来,还没跟王爷解释更换寝具的事。

“先前王爷吩咐要蜀锦和苏绣的寝具,溪娘也选了这幅牡丹仙翁图,老奴让绣坊赶制了出来,本想着溪娘从慕府小住几日回来,殿下也差不多该从别苑回来了,寝具总不能还像从前那样凑合,所以就自作主张,先给换上了,谁知.......”云姑见王爷似乎有些不太满意,想来可能自己冒失了,忙又快步走到床前说道:“王爷若不喜,老奴这就马上撤了去,换成平日用的。”

云姑说着就要动手去扯那衾被,不料褚临岳伸手拦住了她,“罢了!天也晚了,姑姑忙碌了一整日了,既然费了心思换上了就且留着吧!”

云姑立刻舒展笑颜,“是,那老奴退下了。”

褚临岳关上寝房的门,转身望着一床的锦绣灿烂,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里想象着颜溪坐在这片锦绣中的样子。

她会娇羞吗?不,不会,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显露过娇羞的样子。

从第一天见到她开始,她有落魄过,愤怒过,伤心过,却从来没有娇羞过,不知道她害起羞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褚临岳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走到床前缓缓坐下,白头仙翁,寓意白头偕老,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所以,那日是自己太着急,太冲动,惹她生气,伤心了,褚临岳伸手轻轻抚了抚那白头仙翁顶上的白羽,又理了理衾被,然后关上门,去了书房。

既是成对的寝具,也该有成双的人才行,一个人躺在上面岂不是自寻烦恼?

中秋宫宴是大邺历来的传统。

与春日宴不同,中秋的宫宴多了祭月这一重要的环节。

卯时刚到,集英殿便彩灯高挂,珍馐佳肴,歌舞伎乐,热闹非凡,邺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却断不能缺席这祈祷大邺国祚绵延的祭月活动。

月亮才升上来,早已备好的祭坛便开始了焚香仪式,这第一炷香当然是由邺帝亲自奉上,皇后和代表百官的礼部侍郎也紧跟着上香。

褚临岳和褚临崧并排站在队伍里,暗暗互递眼神。

焚香仪式结束后,便是僧人门诵经驱邪纳福的环节,邺帝坐在龙帐内问礼部侍郎,“今年的福僧是从哪座寺里遴选的?”

礼部侍郎回道:“回禀圣上,是元驸马推举的觉通寺。”

“嗯。”邺帝并不满意,可眼下长公主和永王一派被自己打压失了宠信,二公主和庆王虽有贪墨之事,总归还不至于触及底线,瑞王虽勤勉清正但总与自己像隔着什么似的,便摆摆手,睁只眼闭眼默认了。

僧人们很快围着祭坛开始诵经,转了九圈,诵经完毕,觉通寺的主持率领众僧和文武百官跪地大拜,向月神的方位承接福祉。

就在此时,原本宁静的祭月台突然狂风大作,香炉内的香纷纷折断,蓝色的火焰从香炉中升腾起来,众人吓得一片惊呼。

禁军立刻聚集起来守卫在圣上和后妃身边,邺帝也被这突发的景象吓得一惊,但毕竟是久经考验的九五之尊,处变不惊的胆量还是有的。

他拨开挡在身前的禁军,想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诵经的僧人眼眶里流出血泪,嘴里喃喃地发出癫狂的邪语,当香炉中的蓝色火焰再一次变旺时,僧人们突然围着香炉疯跑起来,嘴里大喊着:“让我回家!让我回家!”

“立刻叫大理寺卿来见朕!”邺帝命令道。

负责在外围值守的薛放得令,立即前去听令。

邺帝命他将那些僧人带回大理寺彻查,彻查结果亲自向自己禀报,任何人不得过问。

薛放请了太医署的太医前来诊断,太医直言这些僧人身体并无病症,想必是中了邪的缘故,薛放又请了司天监的筮官前来除魔驱邪。

果然,在司天监筮官的一阵施法后,那些僧人立刻清醒过来,恢复了神智,纷纷写下血书,禀明自己是如何在祭祀时受月神点拨,要申冤自救的。

原来这些僧人都是受人胁迫才落发为僧,为的只是扩充寺院,增加僧众人数,好让寺院可以免除的税额更高。

薛放将一摞血迹斑斑的手书交到大监陈彧手中,陈彧逐一读给邺帝,有子女被挟为人质的,还有土地被强行霸占走投无路的,还有妻室被掳去勾栏瓦肆卖身的。

“真是猖狂至极,猖狂至极!”邺帝恼怒,猛咳了一阵,好半天才平息,“是谁?都是谁干的?这是要钱不要命了?!”

薛放又将密审觉光寺主持元慧所得证词如实呈报给邺帝。

公主府内,如嵋焦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祭月的僧人是元煦推举的,这也是经过自己的同意,可偏偏出了这样惊天骇人的大事。

听说大理寺卿提审了觉光寺主持元慧,如嵋既害怕又疑惑,祭月的僧人明明来自觉通寺,与觉光寺主持何干?

她自然不会想到,祭月的僧人都被褚临岳和薛放调了包,这些僧人不只是来自觉光寺,还有觉显寺、觉明寺,皆是些被胁迫落发的僧人,提审的主持自然也不只是觉光寺的主持元慧。

公主如嵋的心快要吊到嗓子眼儿了,驸马元煦却没事儿人似的,大摇大摆从外面闲逛回来。

“你还有脸回来,这就是你办的事情?!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若有事,你也好不了!”如嵋冲上去就是一通怒吼。

“公主别急,怕什么,为夫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你还有我们元家,这会儿你那好弟弟庆王殿下正在定安侯府与父亲大人商议对策,说不定啊,别说这一百多座寺庙了,以后这全大邺的地盘,你想建多少寺庙就建多少。”元煦往榻上一坐,捉起一把小壶对着壶嘴儿就饮起来。

“临峯在定安侯府?他和定安侯商议什么?”如嵋一脸疑惑地望着元煦。

元煦正要跟她细说,下人来急匆匆来报,大监陈公公来传旨了。

听说是圣上命自己进宫有话要问,如嵋险些瘫坐在椅子上,陈公公稍加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你平时倒是精明强干有主见,这到了关键时候怎么就没了主意,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有那郢王和慕家的把柄吗,此刻不拿出来用,更待何时?”元煦恰逢其时地连报复带提醒。

如嵋这才回过神来,的确,自己手上还有一张王牌呢,既然瑞王和郢王开了局,那就陪他们赌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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