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登上只有父母的微信号,准备集中处理家庭事务。
陆暄爸爸报了句平安后没有发第二条消息。相比之下,陆暄妈妈激烈很多。她谴责了陆暄的不孝行为,还给陆暄发了好几个群组邀请,群组名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看起来,她还想拉上不少人和她一起谴责陆暄。
陆暄:我看到了。
“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消息已拒收。”
红彤彤的感叹号,陆暄眯起眼。再回看消息,陆暄妈妈没有提债务的事。看来他们目前还算安全。
卖房款已经全部进入陆暄的个人账户。接下来就是走法律程序。陆暄父母那边的律师大多是讼棍,陆暄想要委托律师还得从自己的朋友关系中找。她确实向几个毕业后从事法律行业的朋友做了简单的付费咨询,然而到了关键节点,还是需要陆暄爸爸的描述。
新消息来了。
“你*文明用语*我*文明用语*你一个*文明用语*!”
不堪入目的辱骂,陆暄扫了一眼,心里没什么波澜。没过一会儿,视频电话打了过来,陆暄掐掉,换成语音通话打了回去。
“喂?”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没想到陆暄会接。再开口,她怒气冲天:“陆暄!”
“董金花,”陆暄也直呼其名,“让陆德材接电话。我在找律师。”
虽然陆暄妈妈很不满,还是让出了听筒。陆暄觉得好笑,这俩人居然还能住一起。陆暄爸爸来接电话了,他声音虚弱:
“暄暄啊。”
“我在找律师,你这几天写一份书面文件给我,不要撒谎,我会让律师走法律程序。”
“啊,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窝囊得完全不像有胆量欠下一屁股债的男人。陆暄冷笑。陆暄爸爸啰里啰唆:“爸爸之前和朋友做工程生意的时候就遇到过官司,一拖就是两三年,谁耗得起呀,还是算了吧。”
“起诉了,你只用还合法本金和合法利息。”
陆暄爸爸顿了顿,才慢慢开口:“好,好呀……”他又问:“这会很麻烦吗?”
“你倒是不怕麻烦的去网贷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起来:“暄暄,爸爸,对不起你……”
又是这样。陆暄不会再心软了。这个人,总是在做了一堆破事后示弱,衬得是陆暄太过咄咄逼人。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你那群狐朋狗友甩了。”陆暄说。
陆暄爸爸开始抽气,他的肺变成了一个大风箱,呼啦呼啦作响。那风琴褶完全拉开后,又飞快压向另一侧:
“爸爸对不起你!”
嚎哭,嚎哭,耳边净是无助的嚎哭。陆暄挂掉电话。她坐在地板上。靠着床,就像靠在泳池边。胸口被无形的水压迫,她的胸腔塌陷,肋骨折断,向内扎入心脏和肺,血水上涌呛住她的喉咙。
她应该尖叫!
过了十分钟,陆暄回应了不断跳跃的界面。她已恢复平静:
“照着我说的做,别让我更恨你。”
她需要出去散散心。她刚拿上雨伞,朱珠就来了消息:
“回公司,有紧急情况。”
陆暄所在的项目组,包括陆暄在内来了五个人。陆暄扫了一眼,不难猜出,朱珠叫来的都是职级相对较高的业务。
高级经理和朱珠站一块儿,两人神情严肃,桌上堆着许多文件,两人应该讨论了很久了。
“不好意思,周末还把大家叫到这里,”朱珠说,“今天的工作时长可以计入加班时间,也可以调休。”
业务们的脸色好了一些。高级经理说:“朱珠,具体事情还是我来说。”
“好。”
事态恐怕很严重。陆暄想。高级经理清了清嗓子:“今天把大家叫来这里。是因为我们的管理疏漏导致了重大错误。有一名离职员工,滥用权限把SVN里的部分工作文档粉碎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名老业务开口:“我们部门是重灾区喽?”
“我们部门没有人离职,为什么会有人能拿到我们的权限?”另一人说。
“这件事已经启动公司的追责机制,在叫各位来之前,我们也尽可能恢复了大多数文件。只是还有一些无法复原。”
陆暄寻思,她也没来多久。那些文档,她很多都没来得及看。也有业务提出了这个质疑:
“我才来一年,太久远的文件我做不了。”
老业务立马补充:“我倒能理解丢失很久以前的文档。如果这几个月的文件还能被一个离职员工删了,离谱。”
陆暄有些明白叫她来的原因了。如果是新文件,陆暄才来没多久,电脑里应该有随手下便于翻阅的本地文件。然而业务们一致对外,坚决不帮人擦屁股。
所以,即便是举手之劳,陆暄也懒得表态。
高级经理和朱珠几番拉扯后,业务们才不情不愿地开电脑。一番搜寻后,他们凑出了三十二份文件。虽然其中一部分并非定稿,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多了。
加班结束后,业务们要聚餐。他们叫上了陆暄,但故意避开了朱珠。陆暄想着,要是朱珠待会儿约她,这事儿不就露馅了?
可是拒绝只会更糟糕。同事间的关系复杂又脆弱。陆暄答应了。她给朱珠发了消息:“我先走了。”
……
避开管理聚餐,这是陆暄来到S&L的第一次。果然不管到哪里,业务和管理的矛盾都不可调和。
老业务给陆暄倒了大麦冰茶:“今天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我们刚才只是反抗一下。”
“不能惯着那群技术,”另一个业务吐槽,“给我们制造了多少次麻烦了。”她说:“什么都不会做。”
陆暄只是点头。老业务说:“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团队的氛围还是很好的。”
可这架势像是要从陆暄嘴里套话。
陆暄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她这紧张的样子惹得老业务笑了:“陆暄,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有一点社恐。”陆暄解释。
朱珠回复了:结束了去我家。
于是陆暄问:“这边的技术怎么了?”
“什么都不会。”老业务愤愤不平。她想起了前尘往事,和其他人又一起骂起来。陆暄渐渐听不懂了,因为里面涉及太多陆暄不知道的人名。想到朱珠的邀请,陆暄抬头看起了时钟:假如太晚结束,还要去吗?
“你赶时间吗?”
陆暄回过神,她说:“我待会儿有约。”
“什么约啊?男朋友吗?”
“差不多。”陆暄含糊地说。
业务们都笑了:“他们喊你来加班真是罪大恶极,去吧。”陆暄自由了。
陆暄到朱珠家时,朱珠连窗帘都没拉开,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对着电脑敲个不停。陆暄开了灯,她眯起眼:“你来了。”
朱珠只是想要人陪。陆暄坐到她的对面:“还没解决吗?”朱珠停下来,接着抓了抓头发,很是苦恼:
“丢失的东西很多。”
却不好麻烦别人做,只能为难自己。陆暄犹豫了一下,头伸了过去:“要我帮忙吗?”
朱珠眼睛亮了一下,但过后,她坚定地摇摇头:
“不了,我自己来。你的薪水里没包含这一项。”
陆暄笑了,现在她才是真愿意帮忙:“我做好了被骂工贼的准备和你说这件事。”
“谁说你是工贼?”朱珠问。
“我说我自己。”
“我又不是你的直系上司了,”朱珠点点陆暄的额头,“这你也不肯帮我?”
“朋友可以帮,金主的话——我这样有点谄媚呢。”
朱珠眨眨眼睛,明白是陆暄拿自己打趣后,顺势抓住陆暄的鼻子:“帮还是不帮?”
“啊,痛,好痛,动不了了。”
陆暄挣脱开,她说:“你没想过看看邮箱吗?”
“啊……”
朱珠打开邮箱,邮箱里躺着陆暄整理的一份文件。
“我把SVN里的文件都看了一遍,我确定这一份消失了。”
“幸好你存了,刚才怎么不发给我?”
“不是我存的,”陆暄说,“我来的路上临时打出来的,格式不对,文段也几乎是意译。”
朱珠又看了一遍,的确如陆暄所说,部分段落是重新写过的。这下轮到朱珠惊奇了:“你背这些做什么?”
“我过目不忘,不行吗?”陆暄说。
朱珠重新梳理了一遍,又核对了文件数量。她把邮件发出去后,陆暄都快把桌上的牙签搭成宝塔了。朱珠的视线有些不同寻常,陆暄问:
“怎么了?”
“陆暄,”朱珠顿了顿,语气放缓,她笑着,“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少开玩笑了。”
“真的。”
“是真的你早就爱上了,”陆暄说,“何至于现在和我说?”
朱珠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就知道是这样,陆暄把牙签塔整个推倒。她很不爽。她不喜欢这种玩笑——
“下不为例!”
她板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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