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和陆暄回到小院子时,朱敏坐在户外露台上架烧烤炉。露台上放了两个不锈钢盆,地上还有个漆黑的炭盆。
“你们回来啦,”朱敏笑着,“肉都腌好了。”
火生起来了。从烤炉里窜出火星,风带起燃烧的木炭碎屑。朱敏戴着防烫棉手套,手持火钳,进退维谷。她想要给烤炉盖上网格,却又害怕火星。
陆暄说:“我来吧。”
陆暄没做任何防护措施,火燎到了她的胳膊。但她没吭声。朱敏捂着嘴,眼睛亮晶晶的:“你好厉害啊。”
陆暄红了耳朵,她并不擅长应对别人的赞美。她看了眼远处的朱珠,朱珠也在看她。两人对上视线,朱珠微微一笑。她没有过来参与对话的意思。
“我没想到会再见到你哦,”朱敏说,“我们很久以前见过。”她补充:“不是上回哦。”
“嗯?是什么时候?”
陆暄皱起眉头,她不觉得她有其他渠道认识朱敏。朱敏说:“你在N城一中读过,对吧?”
N城一中同年级每三个班共用一套教师体系,假如陆暄和朱敏同级,那朱敏会认识陆暄。
但现在朱敏比陆暄还大两岁。N城一中三个年级各用一栋楼,划界而治,互不往来。
“你确定认识的是我吗?”陆暄问。
“确定呀,你认识曾老师吗?”朱敏笑着,“我是国际部的,她是我的英文老师。”
难怪了。那个老师带过N城一中的特色强化班,只面对N城一种的理科前五十和文科前二十开放。上课时间多在晚上,有时候曾老师会带着一个女生过来。
“你就是那个……”
朱敏点点头:“没错,就是我。”
其实陆暄不太记得那个女生做过什么了。陆暄上这班是被迫的,她总会窜到最后一排刷题。对那女生的印象,不过是,会帮忙分发试卷的“课代表”。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朱珠走过来。朱敏欢快地说:“朱珠姐,陆暄真在N城一中读过。”
“那是挺巧的,”朱珠淡淡地说,“朱敏,你读了多久?我记得你后来出国了。”
“读了三年,我哪里像你呀,高一就出去了。”
“你们有什么可聊的?”朱珠问,“你们有相同的生活经历吗?”
“曾老师呀。”
朱珠皱起眉头:“曾老师?”朱敏用胳膊热络地推推陆暄,仿佛他乡遇故知:“就是曾老师,没错吧。”
陆暄只好说:“我上课很少听讲,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她戴上一次性手套,用力搓揉着盆里的肉,让调料和肉混合得更均匀。
朱敏沉默了半晌,才笑着开口:
“……你这么听朱珠姐的话呀?”
陆暄不吭声,朱珠说:“朱敏问你呢。”
这姐妹俩——
陆暄深吸一口气。她转过头,对着朱敏:“这为什么算听话?”朱敏瞪了下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大概没想到陆暄会如此直接。
这顿烤肉让人消化不良。陆暄吃了一点点,却撑到想吐。被陆暄当面揭穿后,朱敏也表情痛苦。她几欲开口,都换来朱珠心平气和的一句:
“先吃饭。”
一整个晚上,朱敏都不敢抬头。
至此,陆暄可以推理出,姐妹俩的关系里,朱珠才是说一不二、真正主导的那一位。
朱珠叫陆暄上车。她不打算在这里过夜。朱敏追了出来。她踌躇了一下,没有挽留。远光灯打在她脚下的草地上,她纤细的身形在今夜就犹如一只脱肉的鹌鹑。
陆暄觉得,她就像和朱敏一起争宠狗脱颖而出的人。
直到车开上回城高速,朱珠才和陆暄说话。
“朱敏,她很依赖我。”
只是依赖吗?和姐姐的情人争宠,怎么都越过一个妹妹对姐姐应有的亲密。
“你不反驳我吗?”朱珠问,“通常情况下,大多数人会认为,朱敏对你很有兴趣。”
“我和她不熟。”
“她想要获得你这个姐姐更多关心,才会故意制造事件吸引你的注意力。”陆暄说。
要是真对陆暄感兴趣,第一次见面就会有所表现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朱珠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陆暄想,这恐怕是演的,朱珠只会比陆暄更清楚朱敏的情况。朱珠,在试探她。
她看向茫茫夜色,路牌显示,距离S城市区还有20公里。
好无聊。
“陆暄,我有件事想问你。”
要还是朱敏那件事,陆暄情愿一直无聊下去。
朱珠说:“从前有三兄妹,他们存在血缘关系,其中大哥混得最好,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并且将其中的一部分分给了他的弟弟和妹妹。虽然这一部分与大哥的财富无法匹敌,但也远胜于以他弟弟妹妹资质所能创造的财富。可以说,因为这个大哥,他的弟弟妹妹都过上了靠自己无法过上的生活。”
“有一天,大哥急病。他的弟弟带着他们的父亲去到医院,上午才看完,下午大哥就走了。大哥留下了完备的遗嘱,并承诺把财产中的一部分赠与他的弟弟妹妹。但没过多久,三家起了争执,再然后,大哥原定给妹妹的房产还有遗嘱中并不存在的八十万元都到了那位弟弟的手里。大哥的遗孀和余下的两家彻底撕破脸。”
“你认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陆暄笑起来:“这是海龟汤吗?”
“海、龟、汤?”
“一种解谜游戏,”陆暄解释,“出题者预设了一件事的前因后果,拿掉中间的构成部分,只留开头和结尾。这种游戏里预设的事情大多比较猎奇,中间拿掉的环节通常是事件中主人公的犯罪动机或者犯罪方式。”
也没那么绝对,但是,朱珠只要理解到这一步就好。
“怎么玩呢?”朱珠问。
“我会向你提问,你只能回答,是或者否。”
“啊,”朱珠点点头,“就这么玩吧。”
陆暄说:“遗嘱里不存在的八十万,等同于大哥的遗产里并不存在这八十万吗?”
“不是。”
“是这八十万,原本就是大哥的遗产,是吗?”
“是。”
陆暄略一沉思:“题面里囊括了所有实际继承到遗产的人了吗?”
“……不是。”
啊,有意思。陆暄坐直了身子。这道题,她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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