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要死了。
餐厅里人不多,暴躁花花说话音量也不算小。她和陆暄都是出柜的人,说话向来没有顾忌。
朱珠肯定听到了。
“我能坐你们俩旁边吗?”朱珠问。
空桌子很多,暴躁花花立刻拒绝:“对不起,您可以另外找一张桌子吗?我不想和别人拼桌。”
朱珠似笑非笑,她向陆暄一抬下巴:“可这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
陆暄觉得自己好像个渣女。暴躁花花当即说话就不利索了,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后,站了起来,张口就是:
“姐姐,我和陆暄是清白的。“
边角上的服务员都探出了头。
陆暄捂住头。
你大爷的,好丢脸。
暴躁花花严厉谴责了陆暄,她指责陆暄出来玩居然不和女朋友报备。陆暄心好累。她只能低头承受。
朱珠笑着听,暴躁花花一番输出后,朱珠出面了:
“陆暄,也没那么坏啦。”
“哎呀,姐姐,我在帮你,你就别扯我的后腿啦。”暴躁花花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欢,陆暄看着她裤子都要飞了。朱珠说,喝水,喝水。
“姐姐真贴心,”暴躁花花阴阳怪气,“不像有的人,别人对她掏心掏肺,她却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没那么夸张。”朱珠说,暴躁花花叫起来:“哎呀,姐姐。你听我说。“她握住朱珠的手,仿佛朱珠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是没那么夸张,陆暄还是很喜欢你的。我和你说啊,你俩快在一起的时候,陆暄专门跑来问我,怎么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她。她问的就是你。”
朱珠含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暴躁花花张口就来:
“陆老师是个老实人,她不会这么快变心的。”
我谢谢您。
陆暄还以为暴躁花花胳膊肘都要彻底拐出去了,一番操作后,这胳膊肘居然又拐了回来。朱珠听得很开心。或者说,她听谁说话,都带着含蓄的微笑。她耳边是夸张的大圆环耳坠,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璀璨夺目。
暴躁花花已经完全被朱珠的外表迷住了。她感叹:
“陆老师,你好大的福气。”
“啊啊啊,是是是。”
陆暄放弃挣扎,不管暴躁花花说什么她都答应。暴躁花花接着说:“陆老师,根据运气守恒定律,你会不会折寿啊?“
陆暄:……
陆暄习惯了暴躁花花清奇的脑回路,决定原地自闭。朱珠出面:
“还是别这么说陆暄吧。”
“朱珠,她……”
朱珠的脸正朝着陆暄,她挽住陆暄的胳膊,身体柔得能化成水。
“以后别说哦,我会难过的。”
“啊——”
暴躁花花捂着脸发叫起来:“完蛋,被甜到了。”
这一声尖叫整得暴躁花花自己都缺氧了。她缓过劲:“姐姐,有空,我叫让我女朋友,大家来个double date好不好?”她撒娇:“好不好嘛?”
朱珠笑着:“不太好,我太忙了。”
“唔,不要嘛,姐姐笑着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更爱了。“
暴躁花花这嘴脸太谄媚了。陆暄忍无可忍:“花老师!”
暴躁花花用餐巾纸包住朱珠的手,才郑重地牵住:“差点忘了,姐姐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也有了,好不幸哦。但我们要讲女德。”
一整个晚上,陆暄都收敛自我看暴躁花花表演。她有一种自己发疯被朱珠看到了的羞耻感。能凑到一起玩的人或多或少是有相似之处的。
最后,陆暄打车送暴躁花花回家。暴躁花花说:“你走开。”
她冲远处的朱珠大喊:“漂亮姐姐,再见哦!”
“你差不多得了。”
“重色亲友,现在嫌我丢人了是吧!”暴躁花花一拳垂在陆暄的肩膀上,她疼得龇牙咧嘴。暴躁花花先叫起来:
“我手骨折了!赔钱!”
送走了这尊大神,陆暄浑身脱力,她想随便拦一辆车把自己送走。
“姐姐?”朱珠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叫我姐姐?”
陆暄如临大敌,她惊悚地看着朱珠。朱珠笑了:“就这么不情愿?刚才那个小妹妹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多甜。”
不叫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叫姐姐。油腻,就是从滥用“姐姐”这个词开始。
“你为什么不叫我姐姐?”朱珠很执着。
“……领导,这不好吧。”陆暄尴尬地说。
朱珠笑了:“陆暄,你是对这种荷尔蒙分泌的事过敏吗?”
“那,那不是,我只是对这个词过敏。”
光是设想一下叫朱珠“姐姐”的场景,羞耻心就快把陆暄杀死了。
“这有什么不好?”朱珠饶有兴味。
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对着朱珠,陆暄难以启齿。
“我叫不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暄脸都要涨红了。她真说不出口。
“今天工作顺利吗?”朱珠问。
哦……
这个想蛊惑她站队的女人。陆暄天人交战。
“表情好严肃哦,”朱珠说,“我听说你开始提高情商了。”
准是高级经理到处宣扬了这件事!陆暄没好气地说:“让人提高情商这件事本身就挺没情商。”
朱珠只是笑,她的笑容实在迷人,一双笑眼配上梨涡,好像眼前的人是她最珍视的人。
“书,看得习惯吗?”
“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只是把别人需要的东西放到他们看得到的地方。”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朱珠笑着,“我以为你会看不起。”
“怎么可能?做一行起码要有一行的职业操守吧!”
“可是,对不喜欢的东西,能用心吗?”
“当然不会只做自己喜欢的领域啊。不过我想,有人喜欢一定有别人喜欢的理由。我能做的只是去找到那些让人喜欢的东西。”
“啊……”
朱珠收拢了胳膊,她好像很冷:“假如你发现不了呢?”
“……”
朱珠撩起垂下来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我很喜欢看每个人的第一部作品。在一个人从茫茫人海里被发掘出来时,一定是因为她身上有璞玉一样的东西。之后这个人会经历阵痛,要么迎合市场,要么成为独立个体,假如选择了前者,经纪公司、粉丝和个人选择三种压力并存的情况下,出来的东西未必传达了她真实的意图。”
“我至少能从第一部作品里里感知到这个人的初心,感知到她的热爱与梦想。”
她身体向陆暄靠了过来,眨眼都变成了慢动作。陆暄分不清,是朱珠刻意为之,还是时间真的变慢了。
朱珠仰着头,她慢慢说:
“即便是不喜欢的,你也会尽力去喜欢,对不对?”
这还能有第二个答案吗?
“如果是我一定要履行的事,我会的。打工人别无选择。”陆暄后退一步,但朱珠跟了上来。她不容抗拒地抓住陆暄的衣领。一瞬间。陆暄以为她要当众吻她。
“我问的不止是工作。”
朱珠理起陆暄的衣领。其实它很整齐。只是朱珠手腕上的香水味,要这样才能沁人心脾。
“你会尽力喜欢上我的?对吗?”
看着这双眼睛,谁能说出拒绝的话。陆暄木楞的,她又往后站,朱珠这个女人身边绝对有结界——
“小心!”
陆暄摔了个四仰八叉。她看到了天上的星星,还有她迎风飘散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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