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走到B2停车场口，陆暄靠着玻璃墙蹲下，两手搭载膝盖上。她缓缓转过头，眯着眼，像是在辨认来的人是谁。
“陆暄！”
朱珠一喊。陆暄立刻抬起头，但一个披着白外套的身影先起来挡住了陆暄。
原来陆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她松松挽着发髻，像是刚睡醒，但眼神清澈，又怯怯的。
“陆暄，这就是你的朋友吗？”
她自觉站在陆暄面前，似乎把自己当成了陆暄的保护者。看起来她不打算向朱珠介绍自己。朱珠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她想到了这张脸对应的名字。
朱珠主动伸出手：“成宝嘉老师，我是朱珠。”
成宝嘉没有回应，她望向陆暄。
“这是我的同事。”陆暄说。
“你还得和那个人一起回公司吗？”成宝嘉说，“我送你回去。”她向着朱珠，局促地说：“你也和我们一起吧。”
朱珠微笑：
“只有我和她。”
成宝嘉轻巧地“哦”了一声，朱珠喊了一声，“陆暄”。她说：“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陆暄对着成宝嘉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成宝嘉老师……”
成宝嘉小声说：“不用说不好意思，你也不用叫我老师。”
朱珠背过身，她有一点微妙的不爽。
回去的路上，陆暄很沉默。她抱着双臂，维持着防御姿势。朱珠暗自叹气。
“陆暄，我情愿你说些什么，发脾气也好。”
“我不知道有什么脾气可发。我在想，是不是我反应过度了？其实周应勤没有那种意思。”
“他像是在骚扰我。”
陆暄冷静后就开始后悔，她不停想是不是自己错解了周应勤。两人年龄相差那么大，是同事，是校友，交际圈重合度很大，
不至于吧。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朱珠假装不知道：“周应勤做了什么？”
“他帮我准备了一条礼服裙，但是这让我觉得恶心。”
“再往下，像剥洋葱一样，看到本质，”朱珠说，“你继续说。”
陆暄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
“他一开始没告诉我是来洲际酒店参加慈善晚会，也没告诉我要准备礼服裙。我到了酒店就觉得很不舒服，他给我准备的礼服裙还自带胸垫。我觉得很恶心。但我也怀疑，是我反应过度了。”
果然又是这样，其实这是周应勤常用的手段。
“陆暄，我来帮你分析一下这件事。我们都可以肯定，你因为周应勤送你贴身礼服这件事不舒服，对吗？”
陆暄点点头。
“他对你下发工作，理应提前通知你准备好礼服，或者告知你要做一些准备。他直接给了你一件礼服免去了中间的过程。你觉得你误会了他的好意，是这样吗？”
陆暄不吭声了，她脸上流出些许迷茫。
“是这样……”
“但他让你恶心，你并不想接受他自以为的好意，可又碍于他是你的上级，这种好意还以工作安排的面貌强迫你去接受。假如你拒绝，你就变成了不服从工作。”
对于朱珠来说，周应勤的手段太好看清了，不平等的关系里，带着“好意”的强迫随处可见。当强迫触犯到下位者的边界，上位者又用所谓的“好意”去遮掩不纯的动机，反而让下位者自我怀疑起来。
“我换一种说法，你就明白了。”
“假如你是个模特，你有长期配合的团队，但有一天，你不干实事的跨级上级告诉你，要带你出去和外景地的拥有人谈判。你默认谈判地点在外景地。可是你的跨级领导把你带到了酒店。你本能的戒心让你抗拒，而就在这时，他告诉你，其实这才是你的谈判地点，刚才是你误会了，你才放松下来，对方就拿出了一套服装要求你换上，这套服装包含了内衣。”
“你觉得问题在哪儿？”
“很像骚扰，”陆暄喃喃，“但是......”
朱珠知道陆暄在纠结什么。
“我能懂你，陆暄。我们都明白，连下属工作价值如何都不知道的领导，会在这种事上上心必然另有所求，但他们又能接着指导工作的外衣躲回安全区。”
朱珠说：
“明天你只要咬定，周应勤并没有尽到一个领导者分配任务时必须履行的通知义务。问题出在他大包大揽上。不管明天他说什么，你别被他带偏就好。其他的，我会帮你。不管周应勤嘴里你有什么错，你和成宝嘉联系上了，你的错就不是错。”
人的感受是最不值钱的。除非团队氛围恶劣到了人员快速流失、业务无法推进的地步，感受大多不会被重视，甚至会被认为存在性格缺陷。
而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性格缺陷，每个人都在忍耐，不合理的行为也日益滋长。既得利益者用沉默来作为自己行为合理的佐证，受害者因为沉默而自我怀疑。
“我是不是情绪过激了？”
“没有，陆暄，这种事没有人想忍着。”朱珠说。
第二天，周应勤又组织了一次会议。陆暄一进来，就看到周应勤和策划组的人坐一起。策划组的老大正开口：“周总监，这个会议，能不能稍微少一点点……”
周应勤笑了笑：“待会儿再说。”策划组老大识趣地闭嘴了，他扭过头，和陆暄打了个招呼。
周应勤则只是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暴风雨前的宁静。
会议开始后，周应勤先介绍了一个人，似乎是上层管理派下听会议情况的，钦差大臣。之后，周应勤打开电脑，投影仪链接笔记本，投出了现代美术馆项目规划。
陆暄深吸一口气，周应勤明摆着要为难陆暄了。
为了方便钦差大臣，周应勤把现代美术馆项目的基本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再下一页，陆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创作组负责人：曹颖（陆暄）
“曹颖因为特殊情况需要休养，但她本身为这个项目推进已经做了很多，她本人也有强烈地继续做的想法。目前我们决定，现代美术馆由陆暄代理一段时间，等曹颖回来后，再把这个项目交还给她。陆暄，你来介绍一下情况。”
周应勤随意点起了陆暄的名字。
陆暄开口：
“昨天晚上，我要到了成宝嘉老师的联系方式，并且进行了一定的交流。目前项目推进最难的地方可能在于，成宝嘉老师是个非常慢热的人，并且她有自己的顾虑。这也是前期项目推进困难的原因。”
“这应该是我和你，还有曹颖，一起去现代美术馆就解决的事。它不是最新的情况，我要听最新的。”
周应勤不动声色给陆暄扣了个避重就轻的帽子。显然，昨晚的情况让他推论，成宝嘉和陆暄早就联系上了。
“不好意思，的确昨晚才推进成功。”
陆暄本来不想提这件事，可是周应勤不放过她。
“我和成宝嘉在她的休息室单独聊天，成宝嘉告诉我，她更倾向于和同性居多的团队接触。这会让她自在很多。而她一直以为，商务推给她的名片是你的。”
周应勤眼神漂移起来，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项目进展困难的问题居然出在了想要亲力亲为的周应勤身上，这也出乎了在场大多数人的预料。
钦差大臣抬起头，看着周应勤：“你之前加过成宝嘉的微信吗？”
“我交给曹颖负责，没有过问。后来曹颖进度太慢，我才下场，的确疏忽了。“
周应勤一开口就把黑锅扔到了不在场的曹颖身上。钦差大臣说：“这件事我会去和商务沟通，你们不用纠结这个问题。”
钦差大臣看着陆暄：“你是朱珠带进来的？”
陆暄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是的。”
钦差大臣问：“朱珠挺厉害的，你怎么没跟着朱珠一起去创新业务线？”
“我服从S＆L的安排。”
陆暄回答得飞快。这种问题，稍微表现出一点思考的痕迹，都会变成送命题。
没存稿了，今天发得晚了一些
这次重新开坑吸取了之前断更的教训，我周末选一天集中写完一周的更新量，但是上个周末只有一天，所有事混在一起，存稿消耗光了。
调休调的是我的命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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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送命题
